傣味要從三月街搬走的消息不脛而走, 這半個月以來,整個八角寨片區似乎籠罩著淡淡的哀愁。

街坊領居們都習慣了大清八早的排隊買香茅草烤雞,年輕人們也都習慣了用泡魯達代替汽水和雪糕, 誰家來了客人,能到傣味“搓”一頓,就覺得十分滿足了。

傣味生意那麽好, 大家都以為會長長久久地經營下去,沒想到突然就要搬走了。

這幾天店小二們聽到最多的話就是, “讓玉老板通融通融,就留下吧。”

玉溫的回複始終隻有一個, “現在店裏人手不夠,棄卒保帥, 現在我隻能保江北店。”

說得次數多了,玉溫便有點不耐煩,漸漸的大家也不敢在她麵前提起了。

三月街傣味的最後一次員工會議上,大家匯報了近期的工作總結,又各自擬了到了江北店以後的部門工作計劃。

玉溫一個個聽過去, 馮石頭,張大軍他們都是傣味幹熟的老人, 總結和計劃都做得很是全麵,基本上挑不出什麽錯來。

可是今天有一個剛入職的新員工, 杜曉燕。

在大家都匯報完工作後,玉溫原本也沒指望新來乍到的杜曉燕能有什麽計劃。

沈帥帥卻不懷好意地點了杜曉燕的名, “杜經理,我們部門的工作匯報應該是您出吧?”

大家齊齊看向杜曉燕, 蘇茶正準備出來打打圓場, 被玉溫的一個眼神按住了。

杜曉燕是前廳經理, 要直接麵對客人,什麽突**況都可能遇到,如果她連一個沈帥帥都搞不定,那麽玉溫便要對她的能力抱懷疑態度了。

杜曉燕把垂下來的短發挽到耳後,淡定地翻開攤在膝蓋上的黑色皮麵筆記本,她清清嗓子。

“那我就就我們前廳的工作現狀說幾句...”

她一開口,沈帥帥和馮石頭就憋不住想笑,一股濃濃的老幹部發言的味道。

杜曉燕一幅見過大風大浪的樣子,麵不改色,淡定地繼續,

“首先是衛生問題...”

沈帥帥立馬不幹了,“衛生是我做的,我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玉溫一個眼神飄過來,沈帥帥立馬住了嘴。

杜曉燕接著說,“表麵上看衛生是幹淨的,但桌腿、椅子夾縫、收銀台底部這些衛生死角的情況堪憂,我初步擬了一份衛生檢查標準,溫總您過目一下。”

玉溫接過她遞過來的表格,確實做得很細致,看著沈帥帥委屈巴拉的表情,玉溫還是有點護短,

“嗯,標準不錯,到了江北店以後可以實行,現在人手不夠,有疏忽也是難免的。”

杜曉燕點點頭,接著說,

“服務態度上...”

她說到這裏略微有些猶豫,好似下了決心似的,才繼續說道,

“我認為我們店裏現在沒有服務態度可言,現在是小店還說得過去,等以後到了江北,肯定是不行的。”

沈帥帥瞬間炸毛,“我怎麽沒服務態度了?我態度哪裏不好了?我跟顧客好到街上的王大媽、許阿姨都恨不得認我做幹兒子,我怎麽態度不好了?”

杜曉燕抿了抿嘴沒說話,而是直接抬眼看向玉溫。

玉溫扶了扶額,讓沈帥帥閉嘴,然後示意杜曉燕繼續。

沈帥帥連續吃癟,帥氣的臉不高興地皺在一起,氣哼哼地盯著杜曉燕。

杜曉燕倒是不在意,麵色一如既往的平靜,她接著說,

“我們下個月要搬到江北,八角寨這邊的街坊們都有意見,但溫總您還是堅持要搬,我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妥。”

她的話一出口,空氣突然安靜了。

沈帥帥臉上浮現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心想,杜曉燕什麽都不懂,這件事已經說到玉溫十分不耐煩了,她現在當眾提出來,不惹得玉溫發火才怪。

玉溫倒是沒如沈帥帥所料直接發火,而是給杜曉燕解釋,

“兩個店都開我不是沒想過,可現在人手不夠,保江北店我也是不得已的選擇。”

杜曉燕依舊堅持著,

“可是我覺得三月街是傣味的根,突然走得幹幹淨淨的,八角寨的街坊們都很難過的,我倒是有個想法,不知道可不可以。”

玉溫示意她接著說。

杜曉燕道,“我提議可以在八角寨菜市場買一個攤位,賣傣味的香茅草烤雞、涼拌、撒撇等小吃,這些菜可以在江北那邊加工好,我們隻需要雇一個人照看攤子就可以了。”

她的話音剛落,沈帥帥第一個反對,

“大姐,你搞搞清楚,我們搬到江北以後那就是大酒樓了,在菜市場擺攤,隻有你想得出來!多掉檔次啊?”

玉溫白皙的手指在藤桌桌麵上叩了幾下,一個念頭劃過她的腦海,玉溫快速抓住這個念頭,嘴裏脫口而出,

“連鎖!”

她之前的思維進入了一個誤區,覺得開店就要配齊廚師、前台一眾人,其中最難的便是廚師,這個崗位不是隨便培訓兩天就能上崗的,品控很難把握。

可杜曉燕的意見給了玉溫一個新的思路,如果所有的菜品從江北做成半成品送過來,這邊現吃現加工,根本不需要廚子呢?

她越想越覺得可行,熱菜可以做成半成品,涼菜就更不用說了,直接可以做好成品送過來。

如果這樣做的話,還找什麽菜市場的攤位?三月街上的這間店鋪繼續開就是了。

玉溫擬清思路,便把這個想法告訴眾人。

張大軍第一個表態,“後廚沒問題的,江北店的廚房大,不過就是多加幾個人手的問題,我能把握。”

馮石頭想了想,“我們采購部有小卡車和司機,可以幫忙運輸菜品。”

玉溫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蘇茶。

蘇茶兩手一攤,“不就是多做一套賬,我沒問題。”

玉溫點點頭,“全票通過,下去執行吧。”

一想到無限光明的前途,大家都跟打了雞血似的,玉溫話音剛落,眾人便紛紛起身離開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沈帥帥有點不服氣,又找不到不服氣的點,一臉木然地呆坐在藤椅上。

馮石頭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那間三室兩廳的房子比美食街的鋪子先裝修好,玉溫專程空了一早上的時間出來,帶著玉香去看了看新房。

房子寬敞明亮,地上鋪著大理石地磚,屋頂用木條做了造型,吊著一盞藤編的吊燈。

屋裏的家具是玉溫專門找人定製的藤編家具,樣式是改良過的傣式家具,將傣族元素巧妙地融入空間中。

玉香帶著金鑲玉戒指的手指扶過溫潤的藤編家具,心裏是真為女兒的成功高興啊,她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玉溫用手帕替她擦了擦臉。

輕聲安慰道,“您這是幹嘛?搬新家不是應該高興的事嗎?”

玉香接過玉溫的手帕自己擦著臉,有些不大自在,

“我肯定高興,我就是舍不得歌舞團的姐妹們,我走了歌舞團可怎麽辦?翻遍整個莊慕都找不到歌唱得比我更好的人了。”

她這麽一說,不知道怎麽的,玉溫就想起一中的新年晚會上張五一那空靈的歌聲。

玉溫脫口而出,“阿媽,小五一唱歌也是好聽的。”

“真的?”

玉香想起張五一那潑猴一般的性格,咧著個嘴上躥下跳的,成天就曉得吃,怎麽想都和唱歌這種文雅的事情沾不上邊。

她皺著眉搖了搖頭。

母女倆看好房子,又定下好搬家的時間,便出了濱江國際一期的大門。

門口停著很多攬客的出租車,玉溫抬手招了一輛。

車窗外的景色從眼前掠過,玉香突然問道,“阿溫,我可不可以每天坐出租車去歌舞團唱歌?”

“嗯。”玉溫正在用大哥大呼馮石頭的BB機,聞言,隨口答應,“可以。”

玉香又問,“每天哦,每天都搭可以吧?”

玉溫快要被她逗笑了,“每天都可以,等江北店走向正軌了,我就給你買汽車配司機。”

“那會花很多錢哦。”

“錢賺了就是用來花的。”

玉香徹底圓滿了,開始笑眯眯地和司機拉家常。

玉溫手裏握著大哥大,心想,阿媽,我努力的意義就是要讓你隨心所欲的生活啊。

張五一今天又收到了張莉的信,張莉去京城上大學,心裏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張五一這個大馬猴,時不時的就要寫信督促他好好學習。

沈帥帥把一個包裹遞給張五一。

張五一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是張莉寄過來的,肯定有是一些學習用品和輔導教材之類的。

他興致缺缺地打開,卻在看到裏麵的東西時雙眼放光。

盒子裏靜靜地躺著一個隨身聽,這個東西學校裏家庭富裕的同學已經買了,張五一有幸摸過一下。

把磁帶放進去,按下播放鍵,耳機裏便傳出動聽的歌聲。

張五一猶如沉浸在夢中一般,還是在沈帥帥的提醒下,才打開了張莉的信。

五一:

見字如麵!

姐在京城一切都好,勿念!

隨身聽和磁帶是我用做家教的錢買的,遲到的生日禮物(你生日的時候姐姐實在沒錢。)

我在這邊認識了許多人,見了許多事,才意識到我的眼界是多麽的狹隘。

這邊有許多人唱歌,就在皇城根下,抱著吉他唱一天,我從這些人身上感受到了夢想的力量,想到我的弟弟也能唱出一樣動聽的歌曲,我好驕傲。

姐已經在電話裏和玉溫姐姐說好,如果你願意學習音樂,她會幫助你。

姐希望你能做一個有夢想,敢追逐的人,但更希望你會懂得感恩,不要辜負幫助過我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