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 富太太們的汽車一輛接一輛地停到傣味門口,所有人都是要來嚐一嚐在王太太家沒吃到的撒撇。

傣味原本食客就多,這樣一來, 就造成了排長隊的局麵。

門口放了一排臨時的小板凳,按人頭發號碼排隊,衣著光鮮的富太太們乖乖地在小板凳上排排坐好。

好些個原本對傣味不熟的街坊沒見過這個陣仗, 大過年的閑著也是閑著,幹脆也跟著湊起了熱鬧。

一時間, 三月街上半邊街道都是傣味的食客。

沈帥一個人忙出忙進,見到玉溫從廚房出來, 趕緊湊上去道,“老板, 要這麽排下去,好些食客今天都吃不上飯,我們要不要限定就餐時間?”

玉溫看了看大廳裏的食客,有一桌就點了一道香茅草烤雞和一道豬肉撒撇,喝了兩個小時的酒了。

她想了想, 還是道,“算了, 限定時間太影響就餐體驗了,你發完20個號, 後麵的不要再發了,今天中午領了號碼沒排上的, 你讓他們下午來,或者外帶也可以。”

自從貴婦圈的影響力開始上來後, 現在傣味的規模就真的太小了, 玉溫想了一下午, 還是決定再去找朱總。

山不就我,我就去就山。

她先給安馨打了個電話,安馨說下午朱總在家,玉溫便準備了香茅草烤雞和牛幹巴,打包一份豬肉撒撇,在門口叫了一輛黃包車。

到了地方,玉溫才發現安馨居然就和王太太住同一個小區。

隻不過王太太家在12樓頂樓,安馨家住在2樓,而王太太家是4戶房子打通的,安馨家也就一百來個平方的三室兩廳。

裝修也遠不及王太太家富麗堂皇,但是比起90年代莊慕的居住條件來看,還是算得上豪華了。

玉溫進了門,卻沒見到朱總。

安馨隻說朱總項目上臨時有事,讓玉溫多等一會兒。

“沒事,也不一定非要找他,我正好給你和笑笑送吃的。”玉溫打開紙袋,把帶來的食物一樣樣拿出來放到餐桌上。

冷冷清清的屋子裏頓時彌漫出食物的香氣。

安馨看了看那些平日裏愛吃的,對玉溫說,“你陪我吃點吧,笑笑上奶奶家去了,家裏就我一人。”

“嗯,那我先去洗手。”

玉溫能看出來安馨興致不高,其實她能想到,春節期間房地產項目是肯定停工的,項目上不會有什麽事。

再聯想到之前王太太說的朱總出軌的事,不難猜出朱總到底是去哪裏了。

但她也沒說破,隻是陪著安馨聊一些昨天在王太太家裏有趣的事。

玉溫想起什麽似的說,“你鋼琴彈得不錯。”

安馨正在啃雞腿,今天沒有外人,她不必維持富太太衿貴的形象,穿著家居的T恤仔褲,啃得滿手都是油。

吃完一隻雞腿,她才有些落寞地道,

“玉溫,你知道嗎?老朱今天的地位,就是我在王太太家裏給她彈鋼琴換來的。”

玉溫心裏一動,“這怎麽說?”

話已經頂到這裏,安馨也沒藏著掖著,

“王太太根本不懂什麽鋼琴曲,她連莫紮特和貝多芬她都分不清的,但人有錢了就總想附庸風雅,就像我明明喝不慣咖啡卻寧願加奶加糖也要硬喝一樣。如果想要融入一個圈子,至少明麵上要裝作和她們是一路人。”

“老朱之前隻是一個小公司的項目經理,我知道王總除了是家電大王,還是全市最大的地產投資商,我便買下現在這處房子,一步步接近王太太,這才幫老朱跳進濱江集團,把事業做起來的。”

安馨的聲音裏透著不甘,“你曉得,剛住進來的時候小區容易停水停電,我爬樓梯給王家送水上去,現在回想起來,真是不甘心。”

玉溫輕輕掰開安馨緊緊攥住的拳頭,往她的手心放了一張手巾帕,她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王太太、安馨她們都是明白人,她們想要在這個家庭裏委曲求全,就必然有放不下的事情。

如果說王太太是因為錢,安馨可能是因為麵子。

她表麵上是一位雷厲風行的獨立設計服裝店老板,實際上卻是家庭至上的傳統女人,在這個年代,安馨總覺得離婚是丟麵子的事。

玉溫始終沒等到朱總回來,天黑以後,她便告辭安馨,走了出來。

進了電梯,玉溫手指在“1”的按鍵上停了一瞬,直接往上,按下了“12”。

王家的保姆認識玉溫,開門後邊把她請到會客廳。

保姆給她倒了茶水,雙手遞上,“王總和太太正在用餐,您稍等一下。”

玉溫點點頭。

過了一刻鍾左右,王太太用好晚餐,走了過來。

她淺笑著打量玉溫兩眼,見她雙手空空,便抬手示意玉溫不要說話,“讓我猜猜,你是從安馨那裏上來,找朱總,他沒在家?”

玉溫站起身,挽住王太太的胳膊請她坐下。

“您料事如神,我是瞞不了您,那您再猜猜我來找您有事什麽事呢?”

王太笑著搖搖頭,“你不是找我,你是找老王,還是為了鋪子的事?安馨給你說的?”

果真是什麽都瞞不住王太,玉溫隻好點頭承認。

王太便招呼保姆過來,“帶玉溫小姐去書房找王總吧。”

這位莊慕首富的書房倒是沒有玉溫想象的那般奢華,100來平方的書房裏,四壁都是頂天立地的書架,書桌上,茶幾上,連角落裏也堆滿了書。

王總從堆滿書的書桌前抬起頭來,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視線落在玉溫身上的傣裙上。

“你就是那個開傣族飯店的姑娘?”

看來是王太太已經在王總麵前提前過她了。

玉溫點點頭,“冒昧打擾您了,我今天上門是有事相求。”

“你說。”王總放下手裏厚重的燙金書本,抬起頭專注地看向玉溫。

“想必您也聽說了,我想買濱江美食街頭排頭位的商鋪,我今天就是為了這件事來求您的。”

王總的聲音篤定而沉緩,帶著和他的外形相符合的儒雅,

“原本這件事我是要拒絕你的,美食街的頭排頭位早就內部預訂了,隻是...最近有人領導和我們打過招呼,說這間鋪子必須要給你留著,你今天要不來找我,我也是要和你談一談的。”

“您說。”

王總沒說話,而是轉身從書架上拿出一張規劃圖,在書桌上鋪開。

他招呼玉溫,“你過來看。”

這正是濱江美食街的規劃圖,從規劃圖上可以看到,美食街是以一隻鳳凰的形態展開,頭排的位置剛好在鳳頭的位置。

風頭加上上麵的鳳冠,一共是五層樓,每層差不多有五百個平方,總共將近兩千五百平方的麵積。

這間鋪子開發公司的定價是5500一平方,那就是一千三百萬的價格。

王總抬起眼皮,“姑娘,鋪子我可以給你,我就問你,這一千三百萬你拿不拿得出來?哪怕你走銀行貸款,首付款也在四百萬左右。”

在他的眼裏,玉溫非要買頭排頭位,這件事是多少有點不自量力了。

玉溫卻麵不改色,語氣平靜,“錢的事情我自己想辦法,還要麻煩王總鋪子務必給我留著。”

在看了規劃圖後,玉溫便覺得說“鋪子”都有點說不過去了,這其實就是買了一棟樓。

出了王家,玉溫立馬掏出大哥大給袁功通電話,把這邊的情況和他說了。

袁功厚實的聲音從聽筒裏傳過來,玉溫的腦海裏立馬有了他肥頭大耳的形象。

他說,“玉溫,這份規劃圖我比你先看到,錢的事情我早有準備,你放手去做。”

沒想到事情竟然這般順利,玉溫心裏狂跳起來,可語氣依舊是讓人信任的冷靜,“好的”。

倆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掛電話前,袁功還是忍不住,感慨一句,“沒想到這事你還真的做成了,讓人佩服啊小玉溫。”

在他坐上南方商會會長的位置以後,已經很久沒有這麽佩服過一個人了,而且還是一個如此年輕的姑娘。

事情沒落實前,心裏的弦一直繃著,等事情完全落實後,玉溫才開始思索,這個在背後幫她的人,到底是誰?

玉溫推測,這個人應該是官場的,而且官職不會小,起碼是王總能給麵子的人。

她把有可能幫自己的人一一排除,始終找不到一個能對得上號的。

時間一天天過去,過了正月十五,就是玉溫要去濱江國際交錢,辦理商鋪手續的日子,是誰在幫她,依舊沒有頭緒。

還是一大早出門的時候,經玉香提醒,玉溫才想起來,今天是要見阿媽的對象的日子。

她點頭答應,“阿媽,下午約在哪裏見麵?”

玉香臉上飛起兩朵紅霞,“你胡叔叔說就在他家裏見麵,他親自下廚做一些家常菜,正好也讓他兒子女兒都回來,一起見個麵。”

想到晚上的見麵,玉香就覺得太陽穴突突地疼。

要見阿媽的對象,和阿媽對象的兒子女兒...

這亂麻般的關係

...

玉溫剛到傣味,沈帥帥風風火火地跑進來,一進門就喊,

“不得了,大新聞!原來的國營飯店改成一家傣味飯店,今天要開業了。”

張大軍和馮石頭他們聽到這個消息,都從後廚走出來,圍著沈帥帥打探細節。

“真的假的?”馮石頭有些不敢相信。

沈帥帥語氣篤定,“騙你我是狗!名字就叫“金孔雀傣味”,門口花籃擺了兩大排,還怪氣派的。”

張大軍一想便明白了,岩應本來就是傣族,國營飯店在他們離開的時候便已經不成氣候了,傣味又賣得這麽火。

現在聯想起來,岩應接下國營飯店,改做傣味,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搞清楚事情的始末以後,三人有些擔心地看向玉溫。

玉溫淡淡地掃他們一眼,“哪怕是傣王來我們隔壁賣傣味,我們也要先做好自己的事。”

“馮石頭,我讓你準備的舂雞腳的香料準備好沒有?”

“有。”馮石頭立刻回答,“大石臼買到了,香柳、香茅草、大芫荽店裏原本就在用,雞腳也買到了很新鮮的,你要不去看看?”

玉溫點點頭,又轉身對張大軍說,“張廚和我上後廚,今天要做舂雞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