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禮堂, 家長們找到熟悉的麵孔,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圍著圓桌坐下。
玉溫不認識什麽家長,便和蘇澗找了一個角落裏的桌子落了坐。
剛坐下不久, 老師過來取伴手禮,玉溫把牛幹巴遞過去,解釋道, “這是手撕牛肉幹。”
要說“牛幹巴”怕老師不明白是什麽,幹脆就說是“牛肉幹”, 也免得解釋了。
老師笑著接過,又問, “張五一同學呢?怎麽沒看見他?”
玉溫轉頭看向蘇澗。
蘇澗淡定地剝了一顆水果糖扔進嘴裏,臉不紅心不跳地回道, “他想練一下肺活量。”
好不容易找到他們的張五一,“...”
朱笑笑穿著白色的公主裙,拉著父母的手走進禮堂,一眼就看到站在角落裏的張五一,她放開父母, 朝張五一跑過來。
“玉老板?”
“朱總?”
兩個小孩子打招呼,雙方家長也發現了對方, 原來朱笑笑就是朱總的女兒。
既然是熟人,朱總和妻子平時也是低調的, 自然就和玉溫她們坐了角落裏的這一桌。
坐下後,朱總給太太介紹, “這位是傣味的玉溫老板,這位是我太太安馨。”
在朱總介紹的時候, 太太安馨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玉溫, 青春靚麗, 長得過分美麗先不說,她的衣品還真是不錯,從配色到款式的搭配都是恰到好處。
玉溫笑著應道,“安馨姐好,之前總聽朱總提起過家人,您真是和我想象中的一樣有風采。”
恭維的同時,玉溫的視線也在安馨身上掃了一圈。
她打扮很前衛,一身剪裁得體的白色西服,短發修剪得幹淨利落,妝容精致優雅,看起來不像是一般的家庭主婦。
玉溫想了想,並沒恭維她“賢惠漂亮”,而是誇她“有風采”。
安馨果然很受用,當即就把朱總攆到一邊,自己換了位置挨著玉溫坐下。
她坐過來後,自然地和玉溫攀起家常,“這位是你對象嗎?”
“不是的。”玉溫笑著解釋,“是普通朋友,我們是張五一同學的哥姐。”
“哦。”安馨拉長了聲調,臉上露出幾分八卦的神色,“倒是郎才女貌的。”
玉溫心裏暗暗歎氣,為什麽女人一旦上了一點年紀,絕大多數都會愛上八卦呢?
哪怕安馨看上去是一個帥氣獨立的女性,似乎也打破不了這個規律。
還好老師過來分發零食,打斷了安馨內心燃燒起的八卦的小火苗。
朱笑笑在禮堂中跑了一圈,和同學們都打過招呼後,便回到爸爸媽媽這一桌,她看到老師放在盤子裏的牛肉幹,感覺有些眼熟,有點好奇地拿了一塊。
放到嘴裏,先是感覺有點嚼不動,後麵吃起來卻越吃越香。
這牛肉幹和平時吃慣的那種商店裏買的不太一樣,沒有那麽重的香精味,也沒那麽鹹,隻有濃鬱的肉香和一股很奇特的香味,越嚼越香。
朱笑笑靈機一動,對朱總說,“爸爸,這牛肉幹好像是和你上一次拿回家來的一模一樣。”
“對的。”朱總寵溺地用手帕擦掉她嘴角沾上的牛肉沫,指了指玉溫,“這些牛肉幹都是姐姐做的。”
朱笑笑衝玉溫豎起大拇指拍她的彩虹屁,“姐姐,你做的牛肉幹真好吃呀。”
“對了!”她一拍腦門,“泡魯達也是你做的吧?那你是傣味飯館的老板?”
玉溫笑著點點頭。
朱笑笑起身離開座位,恭恭敬敬地朝玉溫鞠了個躬,鄭重道,“姐姐,謝謝你,是你做的美食溫暖了我苦哈哈的中學生活。”
她鄭重其事的模樣逗得大家夥兒都笑了起來。
這時候老師又過來找朱笑笑,“朱笑笑,趕緊去後台化妝,一會兒該你上場了。”
朱笑笑抓了一把牛肉幹,笑嘻嘻地跑開了。
安馨臉上掛著欣慰的姨母笑,看女兒花蝴蝶一般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才轉頭給玉溫解釋,“這孩子以前不大說話,除了學習也沒什麽感興趣的東西,就最近突然活潑起來,沒想到這其中還真有你的功勞。”
玉溫也淺笑著回過去,“我可不敢居功,我做傣味原本就是創我自己的事業,隻是剛好笑笑喜歡而已。”
說到這裏,安馨臉上又露出了那種自信從容的笑容,她安慰似的拍拍玉溫的手背,
“我之前聽老朱說過,你想買濱江美食城頭排頭位的店鋪,這件事確實不好操作,你明天來我的服裝店一趟,我們再從長計議,你放心,女人在外麵做事情不容易,該幫我要幫的。”
玉溫向她投去感激的笑容。
安馨遞過來一張名片,“服裝店的地址和我的電話上麵都有,你按地址讓司機送你過來,找不到就給我打電話,對了,你電話方便留一個不?”
玉溫瞟了一眼名片上的電話,是90開頭的大哥大號碼。
她從手袋裏拿出紙筆,寫了一個座機號遞過去,“這是店裏的座機,我還沒來得及買大哥大。”
“嗯。”安馨接過紙條,塞進隨身的小坤包裏。
安馨看玉溫的派頭,又聽她說要買濱江美食城的頭牌頭位,本以為她是事業有成的女企業家了,倒是沒料到她連部大哥大也沒有,大哥大在這個年代,和汽車一樣都是生意人的門麵。
舞台上開始表演後,下麵的燈光暗了下來,大家也變沒再繼續說話了。
晚會都是些一中的學生自己編的表演節目,雖然表演生澀,但也挺有意思,歌舞小品都有。
節目過半,先是到了朱笑笑的鋼琴獨奏,朱總趕緊拿出一台攝像機全程錄著。
玉溫不怎麽聽鋼琴曲,但也覺得朱笑笑的表演不算精彩,獨奏完成後,台下的掌聲也是稀稀拉拉的。
安馨確實是帶了點親媽濾鏡,此時驕傲之情抑製不住,一個勁兒地問玉溫
“是不是特別棒?她的裙子是我隨便挑選的,現在看來,有點豔壓的那個意思了。”
“是的,您眼光好,笑笑長得漂亮。”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蘇澗的目光淡淡地投射過來,張五一的表演開始後,他又扭頭看向舞台。
平時張五一實在是太能鬧騰了,在玉溫的印象中,一直覺得他跟隻小猴子差不多。
現在的他,穿著剪裁很好的白襯衫和牛仔褲,站在舞台的聚光燈中央,有一種少年人特有的單薄寂寥,和平時那個上天入地的小五爺判若兩人。
熟悉的前奏響起,張五一輕輕閉上眼睛。
我勸你早點歸去
你說你不想歸去
隻叫我抱著你
悠悠海風輕輕吹冷卻了野火堆。
他的聲音空靈而單薄,帶著好聽的磁音,娓娓講述著一個關於愛與離別的故事。
我已令你快樂
你已令我癡癡醉
你已在我心不必再問記著誰。
...
一曲終了,小禮堂裏久久地沉默,半晌之後,才爆發出如雷的掌聲。
張五一睜開眼,雙手舉到胸前,對著蘇澗和玉溫這邊比了一個“心”,朱總的攝像頭趕緊跟過來,拍下了神色怔怔的蘇澗,和溫柔地笑看張五一的玉溫。
今天晚上一直沒見張莉,蘇澗說她在準備優秀學生頒獎典禮的事項,玉溫原本以為張莉是優秀學生,沒想到她是給優秀學生頒獎的學生代表,這就更讓人自豪了。
張家這兩個孩子,還好遇見了蘇澗他們,要是張凱去世後他們被送往孤兒院,那估計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晚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蘇澗開車送玉溫回去,張五一尚處在興奮中,非要跟著一起去送玉溫。
到了車上,張五一又哼了幾句歌詞,突然從後座伸手拍了拍蘇澗的肩膀,語氣裏滿是期待,“小哥,我唱得好嗎?”
“好。”
“那我可以要一個獎勵嗎?”
蘇澗刹住汽車等前麵的一個紅燈,從後視鏡裏看到張五一興奮的小臉,語氣中有些戒備,生怕張五一又搞什麽幺蛾子。
“你先說來聽聽。”
張五一搓搓手,在胸前做了一個許願的姿勢,“一九九七年我想去香港聽哥哥...張國榮的演唱會可以嗎?”
綠燈亮了,蘇澗鬆開刹車,汽車開了出去,他扶住方向盤,有些慵懶地問,“你怎麽知道他一九九七年要開演唱會?”
張五一看了玉溫一眼。
玉溫給他的眼神是,“你要供出我,那你估計見不著明天的太陽。”
“嗯...”張五一從新組織了一下語言,“到一九九七年我就二十歲了,我想可以獨自去香港了。”
蘇澗把著方向盤轉進三月街,問玉溫,“回店裏?”
玉溫點點頭。
張五一有些急切地追問,“可不可以嘛?”
蘇澗的視線從玉溫的臉上挪開,燈影落在她秀麗的臉上,美得不真實,漫不經心地問一句,“什麽可不可以?”
“啊!!!!”張五一崩潰得咆哮起來,“我二十歲的時候,想去香港看張國榮的演唱會。”
“你都二十歲了還問我做什麽?”
張五一徹底麻了,往後座上一倒,一幅擺爛攤的姿態,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小五爺生氣了。
回到傣味,玉溫和他們道別。
下車,進到店裏檢查了煤氣門窗,都沒什麽問題。
她這才泡了一壺熟茶,在月光下慢慢地把茶喝完,她其實並不是有多想喝茶,隻是這每天關店後的一杯清茶,成了她能夠獨處的唯一一段時間。
喝完茶她才起身往外走。
關好傣味的大門,一束燈光照了過來。
玉溫眯著眼看過去,那輛熟悉的吉普車開到玉溫麵前。
蘇澗下車,繞到副駕一側為她拉開車門。
玉溫坐進車裏,轉頭看了看已經在後座上躺平的張五一,他還發出輕微的鼾聲。
“怎麽還不回去?”玉溫輕聲問。
“反正都順路,等你一起。”
玉溫想了想,中醫院家屬區無論是和八角寨派出所,還是派出所宿舍都是截然相反的兩個反向,這順的是哪門子的路?
車子開進家屬區,看門的老頭兒看到是警車,直接開了大門。
玉溫側頭問道,“為什麽你可以一直開著所裏的公車到處招搖?”
“別說那麽難聽。”蘇澗麵不改色,“什麽招搖?因為我是業務骨幹,這是我個人的工作車輛好不好?”
說出來誰信?
但考慮到蘇澗的工作特殊性,玉溫也沒再繼續往下問。
作者有話說:
張五一:是我多餘,那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