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例行傣味每周例會。

在藤編桌椅前坐好, 每人麵前一個小本子,大家都匯報一下上周工作中遇到的問題。

幾乎所有人都在說“江北傣味”的事,自從那家店開起來以後, 對“傣味”的影響還真不小。

沈帥帥說現在賣烤雞總有人找茬,就因為他們比“江北傣味”貴了兩塊錢。

玉溫問,“沒給他們解釋江北傣味和傣味不是一家嗎?”

“解釋了。”沈帥帥答, “就是有的人能聽得進去,有的人聽不進去, 幫著我們說話的也有,說味道不一樣, 江北用的不是茶香雞。也有人非說就是一樣的,要求我們降價, 讓他自己上江北買去,人家又不幹,我看就是鑽空子想占便宜。”

“嗯。”玉溫點點頭,“張廚這邊呢?”

張大軍放下鋼筆,穩重而遲緩地說,

“老板,我覺得江北傣味這事是開了一個不好的頭, 南方來的老板都很精明,看江北傣味抄我們都抄成這樣了也沒出什麽事, 肯定也有人蠢蠢欲動,我最近發現好些個南方口音的人借故走錯路, 上後廚偷師。”

事情的發展比玉溫想象的還要迅速,現在敢明目張膽上後廚偷師, 下一步是不是就準備直接挖人了?

她對張廚的為人...或者說對自己給到的待遇很有信心, 但也不願意這些抄襲狗把自己的店搞得烏煙瘴氣。

當“傣味” 品牌火了以後, 抄襲的人肯定會有,這是玉溫之前就預料到的,就像以後會出現的康帥傅、九個核桃、脈劫等山寨品牌,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滅掉一個,出來一打。

既然“江北傣味”沒有直接叫“傣味”,而是加了一個“江北”來打擦邊球,就說明對方有一定的法律意識。

就是我抄了你,你還拿我沒辦法,純屬惡心人來了。

玉溫一時沒想到太好的解決辦法,暫時放下這件事,抬眸看向馮石頭,“三胖,你這邊上周有什麽情況?”

大家熟悉以後,玉溫也跟著蘇澗他們叫馮石頭“三胖”。

馮石頭倒是沒繼續說江北傣味的事,話風一轉,“老板,我有個朋友,之前是在麵包廠做麵包師傅的,現在廠裏效益不好,他被分出來幹銷售了。”

“他這人臉皮薄,不好意思上門推銷,便找到我,問我們這邊能不能幫著銷售一些麵包。”

玉溫沒說話。

馮石頭心裏打鼓,這算是明目張膽的走後門了吧?

半晌,玉溫才說,“麵包我們用不上,倒是...你問問他有沒有口感酥脆的奶油麵包幹,如果有的話,讓他先送一點過來看看。”

“好!”馮石頭在筆記本上記下玉溫的話,酥脆奶油麵包幹。

玉溫又多問一句,“農發公司那邊怎麽樣?”

現在江北傣味大肆抄襲他們,想必采購食材的供貨商也被他們籠絡不少,可隻要守住茶香雞,江北傣味便抄不到精髓。

“沒問題。”馮石頭挺自信地答,“杜賓那邊每天都和我匯報茶香雞的出入數據,他辦事很謹慎,不會有問題。”

玉溫點點頭放下心來。

蘇茶那邊除了例行的經營狀況匯報,倒是沒別的事。

她匯報完工作以後,玉溫補充一句,“現在店裏沒有車,出門不大方便,你統計一下,我們幾個沒有駕照的都去報上名,把學車時間錯開,等大家的駕照考下來我們就先買一輛店裏的公車。”

馮石頭眼睛一亮,立馬問道,“公費報銷學駕照的費用?”

玉溫淺笑著點點頭。

馮石頭圓滿了,現在有得起汽車的人很少,店裏有了車就相當於往前又邁了一步,其它人也是打心眼裏高興。

“沒什麽事就散了吧。”玉溫站起身,“都忙各自的事去。”

蘇茶又突然叫住玉溫,“對了老板,茶香雞的包裝紙就要用完了,是繼續做原來的包裝嗎?”

原本這些事蘇茶是不用請示的,可現在江北傣味抄襲嚴重,連他們的包裝都原樣抄了去,蘇茶這才請示一下需不需要重新設計。

玉溫一愣,電光火石間好像抓住了什麽東西。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細長的眉微微顰起,又逐漸舒展開,眼底漾起一抹篤定的笑意。

“就繼續按這個包裝做。”

玉溫勾起唇角,江北傣味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照搬這個包裝,這上麵印的可是她自己的肖像。

這件事不做則已,要做就得一次性把戲做足。

玉溫坐在廊下喝了一盞茶,前後思慮清楚,把馮石頭給喚了過來,低聲對他交代好事情。

馮石頭點點頭,“嗯,我這就去辦,你自己也小心。”

玉溫淺笑,“光天化日的,他們不敢把我怎麽樣。”

馮石頭一言難盡地看著她,半晌,才決定實話實說,“我的意思是,您克製一下自己,別又打人。”

玉溫,“...?”

交代好店裏的事,玉溫決定先回一趟家,換一下衣服,畢竟是要去會江北傣味,戰袍不能掉。

回到中醫院家屬院的出租屋,剛打開門,便和玉香撞了個滿懷。

“阿媽要出門?”

玉溫打了個招呼,便準備往裏走,視線落到玉香身上時,頓住了。

回到莊慕的以後,玉香就挺愛打扮的,90年代時興的爆炸頭、喇叭褲、響底皮鞋...什麽流行她就買什麽,耳環項鏈等首飾也是每天換著花樣。

可今天的玉香...穿回了在榕林常穿的傣裝,烏黑的秀發高高挽起,臉上不施粉黛,露出修長白皙的頸。

事出反常,玉溫不由得多打量她兩眼。

玉香自己也有些不自在,她眼神飄忽,反問道,“你這個點回來做什麽?”

“換身衣服,要出去見個人。”

“那你慢慢忙,我歌舞團有排練呀。”

玉溫又看了她兩眼,點點頭,“你出門慢點,晚上回飯店吃飯。”

玉香噠噠的腳步聲走遠,玉溫才收回視線進了房間。

她找出一條深空蘭的傣裙換上,盤起發髻,戴一朵潔白的緬梔子,天氣漸涼,她在筒裙外麵批了一條同色係披肩。

出門打了個黃包車,到江北傣味門口停下。

這個年代沒有導航,黃包車司機一路詢著路才找到江北傣味。

這是一間兩層的小樓房,房子比玉溫的傣味新很多,形是按照傣味裝修的,可嶄新的磚瓦房和上百年沉澱的老木頭房子,還是差異很大。

走進店裏,玉溫差點笑出聲來。

為了模仿傣族元素,店裏的幾個服務員都穿著傣族服裝,可服裝顏色俗氣豔麗,做工也粗陋,甚至還為了彰顯檔次,將原本傣裙經典的銀腰帶換成了金燦燦的金色腰帶。

看到玉溫身著一聲靚麗典雅的傣裙款款走來,店裏的人也愣住了,連招呼都忘了打。

玉溫自顧走到一張藤編靠背椅上坐下,纖細的食指在玻璃桌麵上叩幾下,

下巴微抬,輕輕提著眼皮掃了店裏一圈。

氣場太過強大,幾個服務員大氣都不敢出,隻站在一邊好奇地打量她。

“把你們老板叫出來!”

“哦,哦,好!”服務員壓根不敢問玉溫的來路,聽到她吩咐,就趕緊上樓去叫老板。

不大一會兒,樓上走下來一個也身著傣裙的中年女人,看到優雅地端坐在藤椅上的玉溫,女人麵上露出幾分訝異的神色。

玉溫抬起微微上挑的鳳眼,眼裏的唇輕輕吐出一句話,“你就是江北傣味的老板?”

在來之前,玉溫沒想到江北傣味的老板會是個女人。

對方很快恢複平靜的神色,麵上浮起一抹笑容,隻是眼底卻絲毫不見笑意,“正是,請問您是?”

聽說傣味的老板很年輕,容顏極是靚麗,在看到玉溫的那一刹那,對於她的身份,江北傣味老板娘也已經猜到八·九。

玉溫勾起唇角,站起身來,嫵媚地笑著走向對方。

她伸出手,替那女人理了理腰間的金色腰帶,“我們傣族多半係銀腰帶,且造型精美,您這金色的粗陋腰帶,還真是刻鵠不成尚類鶩了。”

女人臉上一陣發紅,徹底放下那抹浮在臉上的虛假笑意,冷冰冰地問,“你要幹嘛?”

玉溫退後兩步,篤定地說,“我要你關掉你這間江北傣味,離我的傣味越遠越好。”

女人冷笑一聲,“憑什麽?隻許你一家賣傣味,就不許別人做生意了?”

她心裏明白,玉溫不能拿她怎麽樣,開這間店之前她已經谘詢過,隻要她在店名和商標上和傣味拉開微妙的差異,對方再生氣也不能把她怎麽樣。

玉溫探身取過收銀台上放著的一疊包裝紙,玉削般的手指拈出一張,輕輕扔到女人麵前,“就憑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權!”

女人先是一愣,隨即猜到幾分,剛才被諷刺得發紅的臉上又是一陣發白。

玉溫徹底冷下臉來,眼底銳氣畢現,“老板,做生意要講武德的,你抄襲之前能不能先做做功課?把我的照片一動不動的照搬到你的包裝上,還真不是一般的蠢。”

江北傣味的老板被她羞辱得無地自容,咬著唇不說話,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算了。

玉溫逼近她,在她耳邊輕聲說,“你最好也別打什麽換掉包裝的主意,我已經取證留底了,而且...我知道你背後還有人,但...你也可以出去打聽打聽,我背後的勢力未必就比你小。”

扔下這句話,玉溫和她拉開兩步距離,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扭著細腰出了江北傣味的大門。

她故意放慢腳步,確定江北傣味的那個女老板看到她上了停在門口的吉普車,這才搖上車窗。

蘇澗昨晚值夜班,今早還在宿舍補覺就被馮石頭叫了起來,說玉溫讓他開車去江北傣味一趟。

“什麽江北傣味?”蘇澗還在夢中,懵頭懵腦地問了一句。

馮石頭眼珠子一轉,“有個飯店抄襲我們,玉溫打上門去了。”

又打人?

蘇澗一骨碌爬起來,拿起掛在椅背上的褲子,一邊往裏塞腿,一邊往門口跑去。

跑出宿舍門,褲子才剛拉到腰上,又一邊係著皮帶一邊往外跑。

馮石頭抓著他的外套在後麵叫,“衣服,衣服...”

玉溫掐好時間,從江北傣味出門的時候,剛好遇到開車過來的蘇澗。

她是有意這樣做的。

讓江北傣味的老板看到,她和公家是有關係的。

自古經商的就怕當官的,隻要隨便放出一點風聲,這些在莊慕沒什麽根基的南方商人便會自動遠離傣味。

當然,玉溫這個計謀就是個經不起推敲的空殼子,要真有什麽事,以她和蘇澗現在的夾生關係,人家不見得就會幫她。

可玉溫恰好抓住江北傣味侵犯肖像權這件事,現在隻需要稍微再加點油,對方便不敢再造次。

蘇澗來得匆忙,還沒來得及洗漱,眯著一雙睡眼,頭頂上還豎著兩縷呆毛。

看玉溫屁事沒有,他先是心裏一鬆,隨後又有些生氣。

正要發怒,玉溫伸出香軟的手指,把他豎起來的那兩縷小呆毛捋了捋,淺笑著看向他。

“放心,沒打人!”

蘇澗心裏剛升騰起來的那一點薄怒早就煙消雲散了。

作者有話說:

小蘇警官,“就問你們,我的呆毛可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