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當即哈哈大笑。

於老道:“就憑蘇小友一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就把小友的船費免了。”

“哦?那感情好。”

蘇硯雖知好奇心害死貓,不過還是忍不住問道:“於老,晚生搭了於老的船,還不知於老是做什麽的。”

於老苦笑一聲,說道:“老夫一介白身,在蘇塘縣頤養天年的閑人一個罷了。”

那壯漢卻神色得意地說道:“某家戚大威,北鎮守城的驃騎大將軍。小子,記住了罷?”

蘇硯斜了一眼,無語道:“幹我屁事?”

戚大威實在忍不了了,他何時受過這種對待。

搞得自己像是熱臉貼了冷屁股一樣。

“小子,要不是於相當麵,老子非把你屁股打開花不可!”

“於相?!你是右相於昌宗?北鎮撫遠大將軍於昌宗?把遼人追得到處跑的於昌宗?”

雖然蘇硯是穿越來的,可於昌宗在這個世界那真是太知名了。

可以這麽說,他以一人之力抵抗遼人,為飄搖欲墜的大楚王朝強續了一口氣。

隻可惜這個大楚王朝和他穿越前所知的曆史朝代不同,否則蘇硯一定要借助曆史知識好好幫一幫這個大楚三百年第一名相。

於老失落地擺擺手,說道:“如今老夫隻是一介白身,蘇小友不必如此稱呼。”

戚大威搶話道:“於相,你當真對王甫臣那個老混蛋認輸了?你當真不管這萬萬百姓,任由他們遭受遼人鐵蹄踐踏?”

那持刀的年輕人罕見發話:“戚將軍,休得無禮!”

“有勝,罷了。”於老起身看向窗外,忽地說道:“蘇小友,可否陪老夫下一盤棋?”

戚大威‘唉’了一聲,走到甲板上透氣去了。

棋盤擺好,黑白子先後落下。

蘇硯本來對自己業五的圍棋水平沒什麽信心,不過下了鷹之一手後,竟然局麵大優,眼看就要困死於老一大片棋。

他心中得意,看來作為戰老門生,他今日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

於老思索許久,眼見己方子力大勢已去,已救無可救,長歎一聲道:“我輸了!難道真是天要亡我大楚嗎?”

蘇硯看到這個憂國憂民的老人,也沒有一點贏棋的樂趣。

他最是佩服忠義無雙之輩,忍不住開口問道:“於老,有什麽煩心事不妨說出來聽聽,晚生絕不外傳。說不定,大家想想辦法,能幫幫你。”

戚大威也腳步沉沉地走了進來:“就是嘛,於相,眼下遼賊勢大,在我邊境蠢蠢欲動。您作為三軍主帥,可得拿個主意啊!”

於老肅然道:“大威,慎言!我已不是宰相,更不是撫遠將軍。三軍主帥隻有一人,那就是當今聖上!”

“害,你這。於老,這些彎彎繞我老戚不懂,我這次不遠萬裏前來,反正就是想求您拿個主意。否則遼人一旦叩關,我戚大威死倒不怕,隻是鎮北軍如何抵擋賊寇,難不成任由它全軍覆滅嗎?”

於老心中一動,但隨即哀歎道:“馬兒嶺一戰,我軍騎兵精銳盡喪,已徹底喪失主動權。現在朝堂上一片主和之聲,三軍將士軍心動搖,老夫也是無能為力啊。”

蘇硯回想了下大楚國現在的國情,對北方戰事又記起了些。

現在大楚四方交戰,尤其以北鎮之地遼匪之患為甚。

遼人凶猛好戰,遼人騎兵更是來去如風。

大楚軍隊的防禦,在遼人麵前就形同虛設。

七年前,遼人甚至直插大楚境內數千裏,沿途燒殺劫掠。

最後馬匹實在駝不下了,才滿載離去。

自此遼人嚐到甜頭後,便愈發猖狂。叩關次數也越來越頻繁。

好在右丞相於昌宗臨危受命,奉命擔任撫遠大將軍一職,總攬北鎮一切事務。

短短三年內,他就組建了一支新的鎮北軍,並在北鎮重地修建了多個堅固的防禦陣地。

至此遼人的鐵騎才被攔截在胡岬關外。

而後,於昌宗重建騎兵,兩年內便已有反擊之力,時常倒追著遼人跑。

大楚臣民頭一次知道原來遼人騎兵也並非不可戰勝的。

隻不過,一年前的馬兒嶺之戰,於昌宗奉同慶皇帝令與遼人大決戰,放棄堅固的城池優勢,反而選擇與遼人野戰。

麵對浩浩****的遼人騎兵,鎮北軍頭一次如此潰敗。

三萬精騎全軍覆沒。

大楚再也沒有和遼人一較之力。

於昌宗也因此被貶謫,來到蘇塘養老。

甚至蘇同通敵一案,導致蘇硯等人被連坐流放,也與此次戰役有關。

眼下大楚兵力空虛,北邊防線又長,再加上遼人鐵騎凶猛,如何守邊,已成了邊關將領最為頭痛的難題。

有的人甚至做好遼人一來就開關獻城的準備。

蘇硯思索良久,緩緩開口道:“於老,晚生有下中上三策,請於老指教。”

“哦?”於老倒是有些意外,“蘇小友請快快講來。”

“下策,便是主動向遼人求和,獻上更多的金銀與女人。但要分批奉上,以免遼人反複,又再南侵。”

“這樣一來,我鎮北軍就可趁機加固防禦,邊民也得以修養生息。以財物換時間,整軍備戰。”

戚大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狗屁!果然是死讀書的臭腐儒,還沒開打,就想著投降!”

於老也是不甚滿意:“此雖算是一策,未免有損國威。況且遼人貪婪不知足,若得銀卻不退兵,則如何是好?”

“我還有中策。將邊關百姓遷入城中,堅壁清野。同時加固城關,深溝高壘以拒之。”

於老搖搖頭:“此計不妥。一來是時間緊迫,況且朝廷軍餉不足,沒有那麽多時間和金錢加固城廓。再者,百姓眾多,城中難以盡容。另外遼人來襲,若搶不到東西,也會燒毀房屋,毀壞土地。來年百姓將成無家可歸的流民、難民。”

蘇硯頓了頓,又道:“於老再聽聽上策。我大楚可遣人往遼國談判,假意求和,並送上少許金銀,叫他們拿不定主意,拖延時間。我大楚則得以趁機喘息。”

“接著根據遼人侵犯路線,放棄全線防守,而改為重點防守。在各路線咽喉要到處以重兵守之。讓遼人雖然能通過,卻不好過,或者要付出重大代價才能過。此理與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道理相同。”

“其三,將所有邊民納入民兵範疇。在其居住村莊,於要道處設置拒馬樁、陷馬坑。在村莊之內挖掘地道,將糧食藏於其中。敵兵來襲時,民兵亦可躲入地道中,與敵周旋。若敵軍想戰,則必須得下馬才行。這便讓其自動放棄優勢,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

“第四,遼人縱馬而來,糧草有限。且他們若攻不入我大楚,便要趕在雪凍之前撤回。否則馬無草人無食,不戰自敗也。我們可派人將沿途便於飲馬處草料全部割掉,或者在敵人必然飲馬處下藥毒馬。”

“最後,可挑選三軍中善騎馬的精銳組建一支騎兵。此隊雖不可與遼人正麵對戰,但可沿途騷擾。讓士兵隨身攜帶銅鑼,每當遼人休息之際便銅鑼打響,搞得他們人心惶惶。”

“總結起來就十六個字: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於宗昌和戚大威聽完早已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此子真乃天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