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大威激動地將蘇硯一把抱了起來,在空中舉上舉下,樂道:“好好好,這讀書人的腦子就是好使,說得計策跟俺老戚想得一樣。”

蘇硯隻覺得腹內腸胃翻湧,人都快被這莽夫搖散了架。

隻不過他兩個肩膀被對方死死鉗住,發麻發痛,半點動彈不得,隻好口中罵道:“快把老子放下來。”

同時也暗暗心驚,這莽夫好大的氣力。

於老連忙道:“大威,快快將蘇小友放下,不可無禮!”

看著蔫了吧唧的蘇硯,於老滿麵笑容地說道:“蘇小友,這計策是你想出的?果真妙極。我早有調整兵力配備的想法,隻是有諸多擔憂。如今小友計劃如此詳盡,叫老夫茅塞頓開啊!”

“此外,蘇小友‘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方針,堪稱治軍打仗絕世箴言!如今我大楚勢弱,或可依靠這十六字方針就此扭轉乾坤,擊退遼人。若如此,蘇小友便是我大楚的英雄!”

戚大威聽得於昌宗都對蘇硯如此高的評價,當下更是興奮地手舞足蹈:“瑪德,好,真好!說到俺老戚心裏了,我也是這麽想的。啥也不說了,跟我上北鎮去,我自當奏請皇帝,封你個校前參謀。”

蘇硯嚇了一跳,心道:“我去幹屁啊,家裏還有個嬌美的媳婦兒在等著呢。況且給狗皇帝賣命,然後他在宮裏摟著姐兒麽麽噠,我瘋了我?”

想罷趕緊離戚大威遠了些。

於老顯然也有此意,不過問得便稍含蓄了:“蘇小友,可有投筆從戎的誌向?”

蘇硯對於昌宗還是很敬重的,扯了個謊打岔道:“於老,這十六字箴言不是我提出的,乃是一位軍事天才提出的,我隻是偶然在書中見過罷了。至於那條計策,其實於老也能想出來,隻不過於老身在局中,常因謹慎而舉棋不定罷了。”

於老卻擺了擺手道:“小友不必恭維我,至少小友編民為兵,掘地道之法與遼人周旋,這一點我便想不出來。隻可惜不能得見小友口中的軍事天才,不知小友,你說得書是何書?可否借與老夫一觀?”

蘇硯為難了。

這尼瑪上哪兒給你整書去?非要逼得我自爆,告訴你我是從另一個未來時空來的?

“於老,我也是偶然得見,忘了是何書了。”

戚大威歎息道:“真是個蠢貨,這等寶貝竟然不據為己有?每天捧著什麽之乎者也,當真腦子讀傻了。”

於老歎息道:“既然這樣,也隻能怪我無此福緣。不過小友這條計策,果真堪稱上上之策,老夫在此,替數萬邊民謝過小友了。大威,你可將蘇小友的計策記牢,回到北鎮,與諸將商議,因地施行。”

“諾!”

蘇硯卻有些不屑地搖了搖頭,歎息道:“這算什麽上上之策?戰端一開,無論輸贏,都是百姓受苦。善戰者不戰而屈人之兵。隻有自身實力強大了,叫敵人不敢進犯,才是真理。而戰爭打得便是經濟,是國力。如今大楚內部早已千瘡百孔,就算抵得了遼人一時,時間一長,自己便敗了。”

於昌宗聞言,感到陣陣頭皮發麻。

他日夜苦思擔憂之事,竟然被這少年一語點破!

善戰者不戰而屈人之兵,這不正是自己幾十年來行軍打仗的經驗總結?

還有,此子不僅軍事才能出眾,對國家大事也有如此高的政治遠見。

他所指出的問題,正是他做宰相時困擾自己的問題。

隻可惜現在王甫臣當權,讒惑皇上,新政無法施行。

不過,此子既有經天緯地之才,若能推薦到祁王門下,日後新君繼位,讓他輔佐,大楚或可再度中興!

想到這裏,他低聲吩咐道:“有勝,交代下去,今日舟中對話,不可外泄一字,否則格殺勿論!”

年輕男子低聲答道:“諾!”

於老問道:“立仁小友,可有入朝為官之誌?若小友有意,老夫願為小友寫薦信一封。”

大楚朝的人才選拔製度是主要是試舉製,也就和蘇硯以前所知曆史上的科舉製類似,不過沒那麽完善。

此外還有世襲製,這是一些王公貴族,門閥世家的路子。

另外便是舉薦製。由當朝大佬親自向皇帝舉薦,一般都能混個官身。

這就是為什麽那麽多讀書人願意拜入權貴門下,看別人臉色,寫詩作詞推銷自己的原因。

於昌宗雖然被貶,但在朝中的地位非同小可。

即便是如今沒有官身,王甫臣都不敢動他。

且不說他的門生故吏有多少人在朝中為官,就單論他在軍中的影響力,那就不容小覷。

要是得了於老的一封推薦信,那無疑是平步青雲了。

可蘇硯竟然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他反而跪倒在地,哀求道:“於老若是可憐小子,還請為小人做主,救救我那一族數百口人的性命。”

於老心中一動,將左右摒退。

蘇硯便將信中所言之事一一講與他聽。

於老聽後,勃然大怒,可旋即又歎息道:“小友,老夫也是無能為力啊。此事牽連重大,想要翻案,已不單單僅是蘇同大人一人之事。弄不好,還要動搖國本呐。”

他雖未明說,但蘇硯心中隱隱已有猜測:“定是和那王甫臣有關!這事與其說是為蘇同翻案,不如說是要推倒王甫臣。但這談何容易,或者換個說法,那就是絕無可能。”

他也隻好拜謝:“既然如此,晚生也不敢強人所難,謝過於老了。”

“小友,此事也不是毫無希望。你這書信,且先不要給徐綸大人看,否則反倒讓徐大人身處險境。若想救你全族,隻此一人或有辦法。”

“誰?”

“祁王。”

祁王?

蘇硯開始回憶。

祁王乃是同慶帝第三子,不過是前皇後嫡出長子,身後是晉中大家族。

同慶帝聽信迷信,不肯立太子,便隻封了他一個祁王。

但若不出意外,同慶帝死後,祁王便是新君。

眼下祁王與宰相王甫臣的關係非常微妙。

王甫臣之妹王貴妃為同慶帝誕下一子,年方七歲。

若是同慶帝此時駕崩,那祁王自然是無可爭議的皇帝。

可若同慶帝再過幾年再死,那新君之位是誰,可就不好說了。

因此,祁王與王甫臣二人,既要互相拉攏,又要互相防範。

眼下朝中之事,敢反駁王甫臣的,也就祁王一人而已。

但是,祁王會為了一個蘇硯而開罪王甫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