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局他起手就是三條九,前三輪下注,他分別加了十注、二十注、三十注毒雞哥全都跟了,現在獎池裏存有兩人各六十注的籌碼又輪到青眼狐下最後的一輪注了。

之前的三局兩人不相上下互有勝負,綜合算起來青眼狐小勝20兩。他的比賽目的是贏光毒雞哥的三百兩這樣他才會把牌子交給他。

既然不能像先前通過行為和動作表情看穿對手的牌,那就玩數學便是了。

這也是青眼狐的長項,他的雙眼青光閃動腦中在飛快的計算著。

一副推牌九有52張牌,減去桌麵上五張和自己手上的兩張牌九,還有45張。這45張牌有可能組成990種牌型,這990種牌型中,隻有19種牌型能夠比自己大。也就是說,這一局的勝負,毒雞哥獲勝的概率不到2%。

在這種概率之下,很顯然應該將注下的越大越好。最好是直接梭哈。毒雞哥若是跟了,比賽就結束了。

但是根據之前的經驗,由於自己這一局一路領先。此時梭哈等於是宣告自己手上的是一副頂大的牌。對手沒有同等的牌多半是不會跟的,若是如此自己也就能掙60注。

“加注20兩。”

想到這裏,青眼狐四平八穩的隻推出了20注,饒是比第三輪的30注還要少了些。

選擇如此保守的下注,是因為青眼狐想要在這一盤盡力贏下80注。這樣和自己先前的20注湊齊100注。

不要小看了這一點小心思,青眼狐如果贏了毒雞哥100注之後。雙方的籌碼就變成了400對200。這樣的話,青眼狐想在接下來的一局之中全吃下毒雞哥的籌碼隻需要一半的籌碼,即便輸了。自己還是有足夠的籌碼來翻盤。

而對於毒雞哥來說,這200籌碼也就隻夠他輸一次了。推牌九遊戲中,大家看似公平,但實際上籌碼多的一方是明顯具有優勢的。

“嗬嗬,我看客官您蠻喜歡梭哈的,怎麽這一手不試試了?”就在這個時候,毒雞哥開口笑道。這顯然是要通過對話慢慢琢磨青眼狐手上的牌。

“我怕你不敢跟啊。”青眼狐哈哈一笑,風雅霸氣地回敬他道。

槐花娘暗自心驚,這可真是高手過招。帥公子這一下非但沒有著了毒雞哥的道,反而激了他。這公子如今的神色哪裏還像剛剛學會賭博,完全已經是一個縱橫賭場點破人心的高手了。他這一句話戲中帶戲調皮得很,相信任誰也分辨不出是真的還是虛張聲勢,

“不敢跟?”毒雞哥作為賭場一哥受新人如此的挑釁,卻麵不改色地嗬嗬笑道。

“閣下這麽大的口氣,隻怕是一手順子牌吧。那我這三條九可確實不夠看呢。”

青眼狐身邊的槐花娘聞言皺眉。

他這話什麽意思?

他為什麽說自己是三條九?

桌麵上的9開在最初的三張明牌,青眼狐,第二輪就成了三條9的牌,順子的最後一張牌2,得到第三輪完了才能成。這局開始就一直是青眼狐在領著加注。在這種情況來看,再怎麽樣也是青眼狐更像三條9吧。毒雞哥為什麽說是自己?

而青眼狐聽罷他這番話卻已經是心裏有數了,這個人猜到自己手上三條9,他是故意這麽說來觀察自己的反應的。若是他此時因為毒雞哥吹牛,麵上露出任何一絲笑意或是喜色。毒雞哥馬上就能確認他的手牌就是三條9。

他麵沉如水,沒有給這個狡詐多變的人透露出任何情緒,反而別出心裁地說道。

“在下忽然覺得閣下說得對,在下本來就喜歡梭哈。來到閣下的桌子上之後略微緊張,顯得有些瞻前顧後了。這不好,玩牌嘛最重要的就是要快樂,我得貫徹自己的風格。隻是現在後悔似乎有點晚,20注已經下了。不如哥哥給跟個21注再給小弟一個梭哈的機會?”

青眼狐油腔滑調又挑眉的一番話,直把現場的人都給說懵了。還能有這樣打牌的?圍觀的牌手無不麵帶笑意。

有意思,這賭局太有意思了。

“哦?”毒雞哥牌打到這個份上也笑出了聲。恐怕他縱橫賭場這麽多年,也沒有見過這樣的要求。他摩挲著自己粗糙的下巴,看著麵前的這個“新人”眼裏充滿了好奇。似乎在琢磨這家夥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究竟是引他上鉤還是故布疑陣?

青眼狐的表演嚴絲合縫,說真的如果單從麵相上判斷兩種都有可能。這小子確實有坐上最頂級的賭桌的資格,隻是和我比還是差了一招。毒雞哥心中樂嗬地想著。

“20注跟,再加1注。”毒雞哥將桌上的兩摞籌碼推進獎池,又添了一枚丟了進去。隨後他用右手撐著自己帶斑的臉頰,怡然自得地盯著青眼狐獰笑著說。

“公子,那便如你所願...”

“梭哈。”毒雞哥的話還沒有說完,隻聽見青眼狐那邊桌子上成堆的籌碼就被他一雙長臂一攔。呼呼啦啦地全部都推進了獎池。引起現場眾人的一片驚呼。

槐花娘更是驚訝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這是青眼狐今晚第四次梭哈了,前三次他都贏了難道這第四次也?不管怎麽樣他作為一個牌手,這膽子也太大了。或許膽子大也已經不準確了,這份狂野和瘋狂就......就像......

“就像以前那個賭的不死不休的我一樣。”撐著自己右臉頰的毒雞哥,眼望著那一摞摞的籌碼落入獎池,嘴角的笑容如同開花一般燦爛。

和最頂級的獵物拉扯,可是每個獵人人生中最快樂的事情。

“梭哈。”木已成舟,毒雞哥無需再多表達。他帶著笑容,將自己麵上的所有籌碼也推進了獎池。

他們二人都認為自己是獵人,而對方是獵物。

而真正的獵人隻有一個。

青眼狐先開牌,三條九,現場的觀眾一片**。沒有人認為這樣一副牌贏不了。

然而,毒雞哥後開牌,他手上是一張3一張5。

“2、3、4、5、6順子,毒雞哥勝。”見識過大風大浪的荷官見到如此的牌型,也不免聲音有些顫抖。

在那瞬間賭場沸騰了。

“三條9都沒贏!”

“我的老天爺,三條9撞上了天花板!這種倒黴的事多少年才看見一次啊。”

“這兩邊可都是狠人啊,絕了。”

如此情境,連槐花娘都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青眼狐就如同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一般,憑空出現在她的麵前,一路過來他無往不勝逢賭必贏,冥冥之中似乎有上天庇佑一般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這是青眼狐自從進入賭場以來的第一次挫敗,她在這賭場見識多了那些有本事,有錢卻膽大妄為的人輸光自己的一切,在這瞬間青眼狐仿佛和他們也沒有什麽不同。

她經營賭場十年,如今已經是龍老板麾下最核心的人員。

她當然知道,十賭九輸,十賭九詐。

許多人都不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賭場就是為了搞錢才存在的,不是來給你打造一個人人都公平競技的慈善事業。

無論一個賭技多麽超凡的人,隻要他遏製不住自己膨脹的欲望。一次梭哈就足以將他之前贏得的一切焚燒殆盡。毒雞哥就是專門用來做這事的人。

是,進賭場的人有贏有輸。贏了的人,賭場自然會將他當做明星一般追捧。

贏錢的人想要山珍海味美女相伴,汴京賭場就有皇宮的禦廚掌勺,秦淮河的花魁坐鎮。什麽饕餮盛宴,絕色美人應有盡有,多少錢都可以在這裏吃了玩了。

而輸了錢的人,大都是想找錢莊拿銀子翻本。

在這裏,別說給你兌銀票。古玩、書畫、甚至房契全都收!一律都可以現場估價變現。

一個人但凡進了這個樂園般的繁華之地。根本無論輸贏,錢都是要被賭場掏空的。

這就是賭場的本質。搞錢,搞錢,還是搞錢。

她的檔口,果子哥和大肥鵝就是為了搞錢出千。所以她也知道毒雞哥一定也出千,即便他出千的手段從來都沒有人拆穿。

如果,青眼狐發現不了。或者發現了還是破解不了毒雞哥那不為人知的手段。他將和那些無數的挑戰者一般,必輸無疑,

這根本就不是賭博,而是設計。

她現在最擔心的,是青眼狐被忽如其來的情緒擊敗。

這樣的輸法,這樣多的籌碼,是很容易讓一個人崩潰的。

她就姑且相信青眼狐是一個賭博的新人。

但最脆弱的就是新人,很多人的一生會因為一次慘痛的失敗,一輩子都站不起來。

槐花娘憂心抬眼,看見青眼狐還鎮定自若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並沒有顯現出太多的情緒。

她在嗓子眼懸停著的心才稍稍回落,他終究還是特別的,和一般人不同。

就在這時隻見荷官將絕大部分的籌碼歸了毒雞哥,又將往青眼狐的麵前推了40注。

這一局青眼狐320注,毒雞哥280注。毒雞哥隻能贏走他280注因此他還剩下了這最後的籌碼。

“客人,不如就此打住。你我交個朋友吧,勝敗乃兵家常事。我看得出來您也是把好手,改日若是有興致了咱們再玩。”毒雞哥笑著看著呆住的青眼狐勸道。

青眼狐,還沒有出局。但是這樣的潰敗,應當足矣擊垮他了。

毒雞哥希望他就此放棄,這個人太特別了。讓他一上來就使盡了渾身解數,再繼續下去他有預感,這個人依舊是他的威脅,最好是現在就讓他放棄扼殺他的未來。

然而此時的青眼狐,卻完全沒有聽到毒雞哥的話。

他的眼中青光閃動,腦子裏飛速地在回溯上一盤所發生過的每一個細節。

是單純的運氣不好嗎,還是他出千了?

毒雞哥的手牌,是直到場上最後一張“2”發出來之後才成型,在那前後都發生了什麽?

青眼狐壓下自己滿心的情緒,吸氣入丹田,在體內的小周天運行了三周之後,他便進入了自己的“無我世界”。

在這個自己腦內的世界裏麵,青眼狐和毒雞哥四輪押注前後的畫麵,如同電影回放一般在他麵前重現。

前三輪下注一共60注,毒雞哥第四輪才拿到順子牌最後的一張2。在這之前,他3、5的手牌什麽也不是,他憑什麽跟?白送錢嗎?

這完全不合理。

出千是沒有的,以他青眼狐的眼力,他知道毒雞哥沒有換牌偷牌。荷官的洗牌發牌也沒有問題。60注不是一個小數目,居然這樣的都敢跟到最後。難道說是這個人的膽識和心態真的不一般?

他的行為太反常了。如果不是青眼狐的手牌早已暴露,根本解釋不了。

青眼狐隱隱有感覺,毒雞哥知道他手裏的牌,而且似乎早就知道。

手牌的暴露,應該不是從這一盤開始,而是從兩人對決的第一盤開始。

如果真是如此從開局到現在,都是毒雞哥故意輸給他。他想用這幾局牌迷惑他,為最後的收割做鋪墊。

這個人想掩蓋自己的能力讓他放鬆警惕,然而沒有想到,這一局的最後老天爺顯靈給毒雞哥發了一串順子。

所以這局毒雞哥的獲勝,對他來說是一場意外。一個不在計劃之內的結果。這場勝負結果的本質就是毒雞哥單純的撞大運了,於是他便順勢利用且最大化。

事實就應該是如此。

沒什麽好慌張的,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看穿他的把戲。

如果毒雞哥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有三條9,那麽他是怎麽做到的呢?

青眼狐在自己的“無我世界”中走動,觀察著毒雞哥的每一個表情和眼神,站在他的角度上思考著。

順著毒雞哥的眼神,沒過多久,青眼狐恍然大悟。

他終於知道了!

是槐花娘!毒雞哥是通過自己身旁的槐花娘的表情來判斷他的手牌的!

雖然青眼狐自己能很好地做表情管理,但是槐花娘在無意識中表現出來的情緒,卻將信息傳遞了出去。

所以那個毒雞哥一直以來不是看他,而是一直在觀察槐花娘的反應。

正因為如此,從開局以來他的手牌對毒雞哥來說是單向透明的。

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如何掩飾如何虛張聲勢都是徒勞。

大意了,大意了。想來槐花娘也是賭場的人,這兩個人也是存在串通一氣的可能性的。自己怎麽能這樣輕易地就讓她依靠著,著看自己的牌呢?

但是,當青眼狐回看這幾局槐花娘全程的表現。他發現這個女子在他打牌時每每都擔憂的望著他,為他緊張不已。而在他贏得籌碼時又攢勁了素手,發出些許高興和慶賀的聲音。

她似乎是真的關心他,已經不由自主的在心中和他站在一起,希望他能夠贏得比試。

青眼狐回想之前兩人的種種,初見時和她那火熱的一吻,耐心地為自己介紹各種遊戲,阻止了他上來直接挑戰毒雞哥的狂妄行為。

尤其是兩人要一起打花鬥牌的約定。

青眼狐心中波瀾。槐花娘應該不是故意幫助毒雞哥出賣自己手牌的,她隻是被利用。

想到這裏,他一直以來平靜如水的表情終於因為些許的怒火擰緊了起來。

好呀,毒雞哥。你操弄我朋友的情感,利用她來整我。

我會讓你十倍奉還。

青眼狐狡笑著,雙目的光芒充盈。

獵人和獵物,是時候該互換身份了。

熊唐方

在汴京賭場的外圍,在一處隱蔽的民宅二樓之中。督察院右僉都禦史熊唐方熊大人,和刑部郎中陸震發陸大人。此時正以此作為臨時指揮部,率麾下碧啼衛、金銳士原地待命等待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