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已經知道,蘇梔為了回到她的身邊對著幾位兄弟刀劍相向。夏目一行人千裏迢迢地追過來想將蘇梔救出來,想必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給人家添了天大的麻煩。

夫君?這兩人難道成親了?這麽短時間這家夥居然背著我們招錄漂亮姑娘脫單了?斷念幾人心中又疑又妒地念道。

“姑娘...這是何必快快請起。”夏目見狀也是不敢當的彎下了腰,想要將她請起來。

蘇梔也是連忙去扶說道:

“娘子你不必如此,夏目他...”

“郎君,夏幫主一行千裏而來對你舍命相救,這份情意你怎能不感念呢?快一起跪下,給夏幫主賠罪。”麗娘沒等說完含著淚對蘇梔嗬道。

“是。”蘇梔聞言眼也不眨地,就和麗娘一起跪在了夏目的麵前。

“幫主對不起,蘇梔不是不感念你,隻是蘇梔隻為麗娘而活。”蘇梔歎了口氣伏在地上,用他所能說出的最輕柔的聲音對著夏目拜道。

他們現在,除了這短暫的幸福之外,前有追兵後有堵截。若是得不到幾個人相助隻怕是凶多吉少。此時此刻在這裏遇到了這三個蘇梔的舊識,是上天賜給他們的運氣還沒用完。也許唯有靠他們相助,兩人才能搏得一線生機。

“姑娘,老蘇都請起來吧,我們這兩日跟著大理寺一道,已經知曉了。這件案子姑娘是被奸人利用這事你也是受害者,斷不用如此自責。”

“老蘇,這麽多年都過來了。我夏目懂你,就像潼宮說的。你記不記得我們這些兄弟沒有關係,我們記得你是就行。”夏目心軟,他看到兩人如此連忙迎上去邊說邊扶。

“眼下形勢緊張,你們還是快快請起。咱們耽誤不得,必須要趕緊合計今後怎麽辦。”三人一來二去的,最後還是夏目將兩個小夫妻扶起來了。

“夏幫主,請您無論如何把我夫君救出去。一切的罪過,妾身來承擔就行。”麗娘淚眼晶瑩的望著蘇梔說道。

“我怎麽樣都無所謂,隻要麗娘沒事就好。老夏,你若是有方法就將她帶出去罷。”蘇梔也道,他和麗娘一前一後地在夏目麵前搶著說。

“你們倆不要著急,大理寺查的案子賊首已經伏法了,就是他們大理寺卿。”說到這裏,夏目忍不住撲哧笑了一下,這是什麽黑色幽默的笑話。

“總而言之我事前已經和大理寺少卿徐鵬大人,達成了約定。老蘇你去大理寺投案,徐鵬大人會留你一條命,想辦法讓我們把你領走的。至於姑娘,我想現在大理寺徐大人當家,看在我們破案有功的麵子上,應當也不會為難你,你暫且先跟著我們便是。”

“投案?”

麗娘聞言望了望蘇梔,又望著夏目舉棋不定地說道:

“夏幫主,雖然妾身不知道您和徐大人如何商議的,但我郎君受我指示,殺了朝廷命官。還殺了好些徐大人的人。徐大人怎麽可能放過他呢?徐大人若是放了我郎君,他是沒法和自己屬下和大理寺,更沒法和朝廷交代的。”

她自幼在青樓見了不少達官顯貴,京城裏麵官場的規矩是什麽樣,麗娘比起一般人要清楚得多。

夏目聞言向她解釋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夏目於那徐大人算是有救命之恩的。若不是我們阻止了老蘇,他現在就是一具無頭的屍體了。況且,這案子能將大理寺卿這個幕後黑手給揪出來,咱們三個也算是功不可沒。憑這些交情和功勞來要老蘇一條命,應當也值了。”

夏目嘴上雖然是這麽說,但是依然是眉頭緊鎖的模樣。隻怕是他自己也覺得沒有十全的把握,他頓了頓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況且,江湖人從不能和朝廷爭鬥。蘇梔已經犯了事,他是斷念的人,朝廷是必須有一個交代的。就算我們能和他帶著你遠走高飛,但是激怒了朝廷。牽連的就不僅僅是我們幾個,朝廷會將這個罪名擴大到我們整個幫派,斷念的所有人都會變成通緝犯被六扇門追殺。”

“到那個時候,恐怕天下雖大,也沒有我們幾個人的容身之地了。”夏目緊抿著雙唇壓力巨大的說著。”

“那萬一徐大人出爾反爾怎麽辦?萬一他說話不算數怎麽辦?”麗娘望著夏目追問道。

麵對這個問題,夏目他緘默了。

是啊,萬一那徐大人出爾反爾怎麽辦。萬一自己把老蘇帶去帶不回來了怎麽辦,自己這幾個人雖然武功不錯但是徐鵬的背後是朝廷,是皇城之下他們無法撼動的權力。

對於這種無上的權力,自古以來江湖上的多少豪門都從不敢去挑戰,唯有唯命是從這一條路。

和朝廷作對猶如以卵擊石隻有死路一條。再怎麽樣,他夏目也不能為了蘇梔一個人把全幫一百二十多號人都拖下水吧。

就在這時蘇梔站出來,他一邊一點一點地撕掉自己臉上的妝容,一邊淡漠而又堅定地對著夏目說道:“老夏,如果我去大理寺投案,麗娘會沒事吧。”片片的貼皮落下,蘇梔逐漸又露出了那張麗娘已經為他收拾幹淨的,深邃而好看的臉龐。他黝黑的眼睛閃亮,就直直地看著夏目,沒有一絲一毫的閃爍對他滿是信賴。

“會沒事的,這件案子徐大人將麗娘姑娘摘出去不難。姑娘在事情結束之前就跟著我們,我夏目向你以性命擔保一定護她周全。”夏目回望著自己這位十年老友,這點要求他一定要為他做到。

十年了,自從蘇梔跟著二姐來到斷念已經整整十年了。這十年來斷念的諸位齊心協力將幫派從小做到大,蘇梔作為不可或缺的戰力。任勞任怨地隨著二姐跟著他,完成了一個又一個艱險的任務。論貢獻,眼前這個人的付出不在四位幫主之下。

“我要建立一個不論過去,不憂將來,大家可以聚在一起開心的生活的幫派。”這是夏目最初對一起建立幫派的二姐、蘇梔、弟弟、酒酒和惜舊說的話。

原本以為隨著有著“河西豪俠”之稱潼宮帶著他的金蘭兄弟,還有身懷“飲滄海”絕學的莫上兄弟們加入。斷念自此便坐穩了西北第一大幫的交椅,他夏目的夢想終於得以實現。卻不想二姐染病而去,蘇梔也被人設計給引走了。他夏目身邊最初的五位舊人一下子失去了兩個。

身邊原本五彩繽紛的色彩忽然就暗淡了下去。

若是失去了當初一起為夢想奮鬥的朋友,那麽即便夢想實現了又還能有什麽意思呢。

把老蘇帶回去,不止是夏目的心願,也是其他元老的願望。

“我去。”蘇梔的目光凝聚,他對著夏目說道。

“不行!萬一那狗官出爾反爾,郎君可就真回不來了!”麗娘聞言急忙的拉住蘇梔痛哭流涕的反對。

“值得一試。況且,隻有我能換得了娘子無罪,娘子卻換不了我無罪,畢竟人是我殺的。”蘇梔冷靜的看著麗娘沉聲道。他的話一針見血,蘇梔果然就如潼宮所說,隻是性格和別人不一樣,論智商也絕對是一等一的,這一點恐怕徐鵬最有發言權。

蘇梔殺了於少輝,殺了白虎捕官,殺了那麽多六扇門的捕快和武驤衛。這個罪誰也頂不了,隻有用他才可能換麗娘脫身,即便麗娘願意犧牲自己也換不了他。

聽的蘇梔如此說,麗娘傷心的淚流滿麵,才剛剛結合的兩個人。才剛剛找到的願意鍾愛自己一輩子的情郎,難道就要這樣帶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分開了嗎?

這份傷痛撕心裂肺,直叫她無法接受。

“不不不,我不願意和夫君分開。要去我們就一起去,要逃我們一起逃。”麗娘哭著拉著蘇梔說道。她淚眼如注,對著這個才與自己許諾終身的男人難以割舍,難以分開。

蘇梔見狀溫柔地拉過她的雙手勸慰道:“娘子,咱們必須試試,就算逃也隻能是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還要把那麽多幫派的人牽連進去。我不願你過那樣擔驚受怕的日子。若是經此一遭蘇梔能活,願於你永世不分離。若是活不了,那我來世也必尋得你相見。”

麗娘聽罷他的話含著淚一咬牙,目光也凝聚了起來。

“好,我等你。若是不能再相見,妾身陪郎君共赴黃泉。”

說完她望著蘇梔的麵龐,深吻了下去。

青眼狐

梅蘭檔中,青眼狐和毒雞哥兩個人就占據了這一層賭檔中最大的一張桌子。

整個二樓的中心,八百斤重的紅木大賭桌穩穩當當地立在這裏。象征著最膽大妄為的賭徒們,在此玩籌碼最大的局。

幾乎所有來玩牌的客人此時都圍在這張桌子的外圍,給賭桌邊上的幾個人騰出了一個一丈見方的空間。

毒雞哥,從南邊應天來的職業賭徒。他曾贏到買下整條街的鋪子,也輸到和人賭上了自己的手腳過。曾瘋到一夜在青樓撒錢千兩,也有人說曾看到他在街頭要飯。隻要是在汴京賭場稍玩過幾輪的人都聽說過他的傳言。

據說在應天,已經沒有一個賭場讓他進門了。

他比起那些以贏錢為目地的貪財之人,似乎更加單純的癡迷賭博。而自己身上的萬貫錢銀在他看來不過是籌碼而已。

總而言之,這個人是一個賭瘋子,一個不折不扣的為了血脈噴張的賭一把。不惜押上自己性命的家夥。

這樣的人雖然不多見,但是在眾多賭狗當中也不是找不到類似的人。隻不過絕大多數在賭桌上押上自己手腳的人,很快就真的投胎轉世,成了真正的傳說之人。

隻有毒雞哥,在經曆了那麽多傳說之後依然活著。依然在賭桌上帶著迷醉的神情,在賭桌上摩挲著自己一雙粗糙的手。

有人說,毒雞哥頻頻在亡命之局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是因為他有強運加護。

所以無論誰對上他,在絕境之中都得堤防著點。

汴京賭場的龍老板三年前,不知用什麽樣的手段招攬了這樣一個人。

在這三年裏,他搖身一變。從一個賭鬼變成了賭場裏麵的一塊踏踏實實的壓艙石。隻有場子裏有人主動挑戰他,或者出現那些囂張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勞什子,他才會下場。

青眼狐手中握著一對9抬眼望著此人。

卻發現此前一直能夠在其他人身上捕捉到的表情和動作,在毒雞哥那幅鹹魚也似的幹澀的臉上卻什麽也沒有,他刀子一般鋒利的眼神也經常緊盯著青眼狐。

此時此刻二人就這麽互不相讓地凝視著對方。

毒雞哥的右臉頰上,那一片連著眼睛的青紫色大斑塊很難讓人不去反複注意。這和人體皮膚迥然的醜陋異色斑塊,顯然也為他增添了些陰毒的色彩。

從他獰笑的神情來看,他並不因此而感到不悅而是恰恰相反。他非常享受別人對他的厭惡和評頭論足。

兩位牌手放在推牌九遊戲上的精力隻有一小部分,絕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演戲和尋找對方破綻上麵。

槐花娘坐在青眼狐的身邊,眼望著賭桌上的局勢,在底下為青眼狐捏了一把汗。

賭桌上的明牌是9、6、4、11、2。

和青眼狐手上的一對9,形成了三條9的牌型。

而在桌麵上這個牌型的條件之下,能夠比三條9還大的牌型隻有兩種。

一種是3、5為手牌,組成的2、3、4、5、6順子。

第二種是11的三條。

這一局從一開始下注,青眼狐都是主動的一方,毒雞哥隻是跟注一次也沒有加注過。

若是按照尋常的思路,他的手牌應當是不大的。

如果一開始他手上就有一對11,那可算是天大的起手了。若是尋常人物必定會循序漸進地把注加上去,玩點花活。

毒雞哥如此的表現,隻有可能是3、5手牌的順子來贏青眼狐。如此一來。這概率就太小了。

但這隻是普通人的打牌方式。

毒雞哥?

像他這樣的賭徒,是不可能讓人摸清楚他的習慣的。

青眼狐更是已經深知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