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他多半不是壞人吧,要不衙門不是早就扣走了。”
“小孩子閉嘴不要說話。”
“你這婆娘怕什麽,他都傷成那樣了能怎麽樣,有為夫在嘛。再說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剛說完,爭龍又向前挪了兩步。男人嘴上叫人家不要怕,自己先往後縮了縮,一隻手摸著桌上準備好的防身劍。
男人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氣說道:“壯士,我們一家吃完這頓就坐馬車就走了。這房子買家來收還得十天半個月,你要有需要可以住幾天,別人來了趕緊走就是。這飯一會我們吃罷了給你留一份,都是舉手之勞不用言謝了,誰家沒個事呢,大家能互相幫襯著就幫襯一下。”
爭龍還是不答又向前挪了兩步,這一下離男人一家隻有兩丈遠了。
男人這下顧不得麵子了嚇得顫聲道:“好...好好,這飯我們不吃了不吃了,現在就走,現在就走。壯士你你你...不要衝動。我們現在就走。夫人,趕趕...趕緊叫人進來搬東西我們走。”
“我早就說了,都是你愛多管閑事。”
“我我...也沒有料到他醒得這麽快。這...他再睡長點我們就走了不是。”
婦人摟著孩子連連後退,男人搬著箱子死命地就往門口拖。
就在這時,爭龍撲騰一下跪在地上,對著一家人連磕三個響頭。
然後說道:“恩公,我爭龍願下半輩子為你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男人女人看著,這個異族漢子磕頭在地久久不起,總算鬆了一口氣,懸著的心落了下來。男人放了劍,走上前去客氣道。
“爭龍壯士快快請起吧,我們隻是尋常人家,在京城做個小官混口飯吃。不需要您這樣的好漢報答的。”他上前去本意是要扶,但是因為膽小還是不敢真出手。所以就成了在一步遠的距離,雙手比劃著叫別人起來。
“恩公能否告訴在下姓名。”爭龍還是伏在地上不願意站起來。
“哦,在下是剛剛調職工部的工部主事嚴嵩。這是內人歐陽氏、這是犬子嚴世蕃。”
“工部主事?”爭龍聞言抬起頭來環顧四周,這可真是家徒四壁啊。
他父親為明將,他少年時也讀書識字學習明朝官製,對於大明的官僚係統有一定了解,之前,任他再怎麽想象也不敢相信,大明朝最核心的翰林院文曲星,在六部之中任職的官員。居然會過得如此的清貧。
“恩公一家是要搬去哪裏。”爭龍問道。
“搬去外城住些時日,等皇上吩咐的差事辦完了。得了賞錢,再尋一處大點的房子買了,免得一直叫人笑話。”
“恩公都領了些什麽差事?”
“哦,皇上不是要辦大團練嗎,時間緊。命在下去監工,正好我兒算數不錯能幫幫我,幹脆一家都搬了去得了。”嚴嵩笑著說。殊不知這份苦差事又累又沒有甜頭,皇上這是整他呢。
“大團練?就是那個招募武人的活動嗎。”
“沒錯,凡武功高被選中團營的武人均有賞賜。而且待遇還不錯,酬勞拿的比我還多呢。怎麽,爭龍壯士有興趣參與?”
“並不是,隻是爭龍現如今已經舉目無親無家可歸了,請恩公收留在下吧。我做什麽都可以。”武功高的武人會來參加嗎...蘇梔會不會?無論如何,我已經是無家無親無目地之人,就跟著這位大人過些平常的日子吧。
大難而不死,爭龍對於自己的前半生的事情,似乎已經不那麽在乎了。他並非向表麵上表現的如此誠心報恩,也對這個孱弱的,不算大的六部官員沒那麽大的感激之情。
但自己總還是要要活下去,總還是要找地方歇腳養好身上的傷的。
如今在這世上孤身一人了,總得好好歇息歇息先。
“哎呀,這...夫人你看...”麵對如此大漢的謙卑之請,關鍵時刻嚴嵩臉一紅沒了主意,求助一般地望向歐陽夫人。
他除了讀書寫字之外體力上麵實在欠缺,又有一股子衝勁和豪情時常給自己惹些“小麻煩”,當然其中一些還差點要了一家人的性命。
這個爭龍一看便是猛漢,嚴嵩心想著自己若是能像名臣大儒那樣靠個人魅力收服一些家臣良將,那自己出門便沒那麽唯唯諾諾了。
隻是他並不知該不該信任這個剛剛相識的人。
夫人看著這個有些凶惡麵相的漢子也是舉棋不定,多嚇人啊。不過在經曆了那麽多事之後。歐陽夫人的心態也轉變了,家裏連個敢拿刀的男人都沒有,實在沒有什麽安全感。
“爹娘,黃伯被祁大人送走了之後。我們家連個應門的管家都沒有。”就在這時小孩說話了。
“是嘞,再請一個還不是又得花錢。”夫人琢磨道。
“在下不要錢,恩公能給個地方歇腳就行。”爭龍磕頭道。
“那怎麽成,還是得按市場價給你。”嚴嵩說道,他剛剛說完就被歐陽夫人瞪了一眼。
嚴嵩訕笑了一下琢磨了一陣子又道:“這樣,我看閣下體格精壯,要不先跟著我們家吃住,等傷養好了在家打下下手。在下出工的時候要是尋到什麽活,便喊你來做,給你賺些錢銀,留著以後好安家你看如何?”
爭龍聽聞聲淚具下的感謝道:“好,在下就聽恩公安排了,多謝恩公,多謝恩公!”
“好啦好啦,老爺、爭龍壯士,過來一起吃飯吧菜都涼了。”聽得如此計劃歐陽夫人也喜出望外,這下可以又省錢又省力了,她又拿出一副碗筷擺在桌上熱情的說道。
省了管家的錢咱們家多攢攢,換大些的房子指日可待!歐陽夫人心想。
但她殊不知,他們這一家子不識虎子以為犬,福禍焉能知呢。
徐鵬
在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樓玉京閣裏,徐鵬、六扇門的捕官和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斷念幫三人,坐了兩桌。
其中四象三人和螳螂坐一個方桌,徐鵬、獵狗和斷念三人坐一個小圓桌而鷹三不見蹤影,他不喜和人交往,八成是和鷹七在房頂上呆著。
破軍高手的性格,一個個都是極為清奇古怪。
“老板,開背牡丹蝦、牛腩燉三鮮、鹽焗手撕雞、清蒸鰣魚、醬香牛棒骨再來份鮑魚羹。剛點過的菜全部上兩份,注意咯牛腩撿三分肥七分瘦不要給我弄油膩了,鰣魚必須是荊湖出水就走京杭大運河,連夜送來的。牛棒骨燉久一點別讓幾位英雄吃了塞牙,還有啊,記得給壯士們提前把脛骨砸開好食骨髓。若是讓他們自己拿刀動手,怕是連你這桌子都一起劈咯。”
飯菜擺滿的兩桌人,桌子上鍋氣十足,各個菜式都可謂色香味俱全既有檔次又有分量。
再加上這頓飯徐少卿請客,這幾個武人自然是狼吞虎咽,吃得毫無顧忌。
“哎哎哎,你們吃慢點不要噎著了,明天還要幹活呢。老板再來兩壇五年杜康,要溫過的,別拿新酒糊弄我們。本官若是在壇子上看到新泥飯錢是不付的,明個你有能耐找大理寺要。”
徐鵬一如既往的如在戰場指揮官似的坐鎮中央,他極為挑剔盯著每個人的喜好對著店家提著各種要求。
小二站在一旁頭如搗蒜的陪著笑容謹記著,畢竟這些年家店廚藝這些年的日漸精進,少不了徐鵬大人的大力鞭策。
“少卿菜夠了,您可別太破費了。”無塵獵狗邊說著邊往自己嘴裏又塞兩條蝦。靠他那點工資想吃上這一頓恐怕一輩子也沒機會,這還不趕緊。
“哎~對了,這兩罐銀耳蓮子羹、一壇桂花釀還有一大桶冰鎮鴨梨。不是叫你們放在那房簷下麵那一桌嗎?怎麽上這裏來了?快些端過去!”徐鵬沒空搭理獵狗,繼續對著店家指揮道。
“可是徐大人,那桌子沒有客人呐。”
“你廢什麽話,叫你端過去你就端過去。”
“是是是。”店小二困惑地點頭照徐鵬說的拿了托盤把東西搬了過去。然後回頭朝著徐鵬笑了一下。
再回過頭來,這羹酒和梨就已經連罐帶桶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嚇得他以為見了鬼趕緊跑了。
“老夏你看見沒,這才叫下館子。你帶我們去的那些都是什麽店?米豬肉不說,還有夾生飯!能吃?”刺蝟頭的海水,吃邊對著幫主夏目抱怨道。
“弟弟別鬧,我夏目頂多就是個鄉紳。哪裏吃得起這種館子,就算偶爾來一趟也不及徐大人的風采啊。”夏目嗬嗬一笑邊吃邊答,隻見這白臉小生話鋒一轉,眯笑著眼睛厚著臉皮對著徐鵬一拱手攀談道:“徐大人啊,在下想了解一下剛剛那個冰鎮鴨梨......”
“小二,冰鎮鴨梨再加兩桶要超大份的。”不等夏目說完,徐鵬就打斷了他,對著服務員就吼道。
“安徽宿州碭山酥梨‘果中甘露子’夏幫主一定要嚐嚐。”徐鵬吼完,笑著對著夏目介紹道。
“好嘞!冰鎮鴨梨超大份兩桶~。”
眾人聞言,皆是感激地抱拳稱道:“多謝徐大人,徐大人破費了。”然後繼續埋頭吃。一言不發的潼宮,桌子底下對著夏目豎起了大大的拇指。
“啥也別說,大家先吃飽吃痛快。幾位英雄從銀川一路趕過到京城定是辛苦了,吃飽了上樓咱們一起泡木桶澡解乏。”徐鵬大大方方的說道。這群人雖然武功高強但在他眼裏不過是土豹子罷了,這京城貴族圈的享受和奢華定然是沒有體驗過。現在先好吃好喝招待著,到時候問起情報來自然就方便了。
“少卿太客氣了,我們兄弟三人不累,晚上找間客棧休息下就好了。”夏目對著徐鵬抱拳禮道。
“這還不累啊,馬上顛得吐死我了還是坐船習慣。”刺蝟頭的海水在三人之中較為健談,基本上搭話他就接,此時此刻拆幫主的台也十分積極。
“弟弟你可真是怪人,我們那船筏在黃河上比馬可顛多了。你那麽喜歡船怪不得別人叫你海水,”夏目瞪他一眼道。
“坐船一開始我也吐啊,老夏你摸著良心說說看,鎮遠關到東勝衛那段是不是人走的地兒?我也是後來才慢慢習慣了的。那麽多年了,我和老蘇......”海水說著說著一不小心就提到了蘇梔。
霎時間斷念三人念起舊友,情緒低落了下去,手上的碗筷便慢慢都停下了。
同桌的獵狗第一時間還沒看懂氣氛,隨著慣性還在狼吞虎咽。
直到徐鵬輕輕清了一下嗓子,他才發現自己在餐桌上怎麽忽然沒了競爭對手,再一看對麵三人的表情才明白。忙得吞咽了口中的食物慢慢放下碗筷,端了茶水喝起來了,裝作吃飽了。
此時獵狗的大臉上甚至還有幾粒米飯,但是在現有的氛圍之下別人也不好提醒他,那就隻有先這麽粘著罷。
身後的那方桌的捕官也沒察覺到氣氛有變,他們的撕嚼飲酒之聲,在圓桌的一桌人的沉默之中也略顯吵鬧。
隻見徐鵬回頭一瞪眼,好家夥他們也都放下碗筷不敢吃了。從這個方麵來看,幾位的確都是在徐鵬手下訓練有素的兵。
“蘇梔在貴幫這麽多年了,怎麽會突然認不出幾位?”徐鵬眼瞧著幾位吃飯的興致已散,小心翼翼地當做閑聊一般試探著問道。
海水欲言被夏目一眼瞪了回去,斷念眾人沉默無語。
徐鵬在這一下忽然察覺到,這個看上去鬆鬆垮垮,平易近人似乎有點不靠譜的幫主,其實似乎是大智若愚。這些人或許並不是設想中的那麽好操縱呢。
也對,河間三相畢竟聲名在外。
“大人,請問蘇梔在京城所犯何事。”夏目拱手笑道。
“謀殺朝廷命官。”徐鵬大方且直接的回答道。
他頓了頓又說:“事到如今恐怕又更不止於此了。”今日,六扇門和武驤衛被蘇梔砍殺了一共二十人,特別是還殺捕官白虎。他本就是死罪,現在罪上加罪。”接下來等待蘇梔的將是多部門的高手聯合緝捕,是不會再有像今天這樣逃走的機會了。
這一講,氣氛顯得更為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