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兩人沒有回答,冷冷地盯著徐鵬默不作聲。

眼看著沒有回應,徐鵬不惱。用女真語又問了一遍。

“你是爭龍?你是鬥虎?”

這下果然有了反應,二人稍顯驚訝地互看一眼。似乎沒有想到,這個明國高官居然會說自己家鄉的語言。

“既然已經抓了,為什麽放開我們。”疤臉的爭龍,絲毫沒有撤掉敵意。他緊盯著徐鵬說著女真語問道。

“你們的功夫很厲害,我想請你們幫忙抓一個人。”

爭龍鬥虎聞言輕蔑地一笑。

“我們不幫明國的狗官做事。”

徐鵬捂著鼻子也盯著他們,泰然的對著爭龍說道。

“我聽說,你是你阿瑪最喜歡的小兒子,也是族裏最驍勇的戰士。都說女真戰士人如龍馬如虎,百聞不如一見,你敢不敢和我做個交易?”

“你是誰!你知道我的事?”爭龍鬥虎聞言臉色大變敵意更甚。

爭龍上前厲聲質問徐鵬,幾乎就要湊到徐鵬臉上。還好徐鵬身旁的螳螂捕官右手按刀左手拒止,用殺意將其逼退。

“你都知道什麽?狗娘養的你敢查我?”

而徐鵬就好像沒聽見吼叫一般,自顧自地笑著繼續說道:

“你們幫我抓住這個人,活的。事成之後我不僅放你們兄弟回海西,而且贈你二百副盔甲,助你收複吉河城。

若你真如傳聞中的那般驍勇,能打退了愛新覺羅家。我幫你啟奏聖上,恢複你吉河一支在葉赫家原本的官職。你看如何,葉赫那拉氏九闕。”

爭龍聽得這個明朝官員用女真語叫出葉赫那拉氏九闕的名字。如遭雷擊,隻見他瞳孔瞬間放大,死死地盯著徐鵬怒火不斷的積攢以至於最後滿溢了出來!

他瘋狂地向著徐鵬撲去企圖掐住這個人的脖子,螳螂捕官一見不好立馬將其半路撲倒,一時間兩個人扭打在一團,爭龍邊和螳螂廝打,嘴裏一邊不停地高叫著。

“你怎麽敢提這個名字?不許你提這個名字,我他媽要殺了你,你不許提這個名字!我他媽殺了你,我是爭龍不是什麽葉赫那拉!我是爭龍!兔崽子你聽見沒有,我是爭龍!”就在爭龍在地上廝打的時候,另外兩個捕官也防著身材高大的鬥虎,然而鬥虎聽得了徐鵬的話他卻和爭龍的反應截然不同。

隻見他愣在當場,雙手和嘴唇不停的顫抖。兩隻眼睛帶著不可置信的神情呆呆的望著徐鵬。

“你薩格答瑪法是葉赫那拉默影,吉河衛都指揮使,蒙古也先入侵的時候丟了世襲憑證。你阿瑪是葉赫那拉顧鳶,愛新覺羅氏從你阿瑪手上奪了吉河城,從此你們一家流亡,你就是葉赫那拉九闕,葉赫那拉默影的孫子。”徐鵬邊說著,看著在地上撕打的爭龍越來越起勁,使了個顏色。

另一個捕官看到鬥虎並無動作便也撲了上去和螳螂一起,終於製住了此人,將他的臉死死的按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

“大人,既然明國對少主的身世清清楚楚,為何不早日恢複少主的官職?這些年主公家過的太苦了。老爺和我們走散了,格格死了,福晉也鬱鬱而終,少主最難的時候你們在幹什麽?”鬥虎聽得徐鵬說起葉赫那拉九闕的身世,激動得熱淚盈眶。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這些年少主一家隱姓埋名居無定所,少主幾乎都已經忘記了自己來自高貴的太陽族,隻當是為了賺錢什麽事都肯幹的匪盜了。

為什麽明朝能對他們這關外的落魄夷人,身份掌握得如此準確?既然知道少主的身份,這麽多年來少主請願了無數次,為什麽不早點恢複他應得的官位?

隻要有了名分,他們就可以獲得向明朝朝貢貿易的權利。擁有這種權利哪怕不得分文,總有一天他們一支都可以在海西東山再起的,何必淪落到現在這副打劫被抓的死囚境地?

徐鵬被遮掩的嘴角微微一笑心想。是啊,你們女真族永遠想不明白的。

其實明朝從來如此,30年前葉赫部打敗愛新覺羅部的時候,大明也是以同樣的方法對待新覺羅氏的後人的。

大明要的就是你們女真三大部在關外互相攻伐結下血仇。再扶植被打敗的一方複仇,以此來分化削弱女真的各個勢力,徐鵬心裏明白但是他嘴上卻厲聲訓斥:

“你們葉赫吉河一支,弄丟禦賜的世襲憑證乃是自身的過錯,皇上沒有降罪都已經算是仁厚,你還焉能怪聖上不給你恢複憑證?

還有你葉赫那拉九闕,身為大明吉河衛都指揮使繼承人,卻在聖上的皇城邊殺人越貨,搶奪朝廷的鹽綱?

你簡直侮辱了太陽族的姓,丟盡了葉赫那拉氏的人!你列祖列宗若是九泉之下知道,生了你這樣一個不忠不孝之徒,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被按在地上的爭龍,一開始哇哇怒吼奮力掙紮。

聽得徐鵬的訓斥,激的他麵紅耳赤心髒咚咚直跳,末了竟然又變的嚎啕大哭了起來,緊接著鬥虎也跟著哇哇開始哭。

葉赫族,在女真的世界裏是何等的高傲。他們自稱是天上太陽的化身,從來都看不起據說流淌著黃金血液的愛新覺羅家。

曾經的他們,要穿蜀地的綢緞吃西域的白葡萄,用朝鮮貢來的野參磨成粉泡澡。然而如今,這個名字卻掛在一個死囚的身上。

這對於爭龍來說,比殺了他,拿刀捅他一萬次都要疼痛。因為在他那肮髒醜陋的外表之下,葉赫那拉的名字是他埋藏在心底最後的尊嚴和驕傲。

“皇恩浩**,你雖然行不忠不義之事,但聖上依然念及太祖皇帝和葉赫先人的君臣之情。願免你死罪,並助你奪回故土。但這不是無條件的,你必須證明自己願再次忠於皇上。”

徐鵬說完,破敗積灰的房間裏除了兩人的嗚鳴聲久久無言。三個捕官是滿頭問號,他們聽不懂女真語。

就看見少卿和兩個死囚嘰裏咕嚕的說了一大堆,然後這兩個人一會笑一會叫一會哭一會鬧,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感情這麽豐富。

爭龍宣泄了情緒之後,整個人終於慢慢回歸理性,隻見他恨恨地問道。

“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我既沒有詔書也沒有赦令,信或不信都隻能看你自己。不過放心,就算最後你們斬首示眾也好,或是被要抓捕的人殺了也好,聖上都吩咐了。會替你守住你是葉赫那拉族人的秘密,永不會被外人所知,他們三個聽不懂女真語,這裏也隻有我知道你的身份罷了。”

沉默,空****的破屋別院,久久的沉默。在這場言語的交鋒之中,徐鵬是極其自信的。這些夷人一切的反應以及心理,都在他的計算之內。

並沒有什麽皇恩浩**。

爭龍鬥虎這兩個人是推到菜市口斬首,是抓蘇梔時被殺害還是成功替他們抓到了蘇梔,拿了盔甲回到關外去攻擊愛新覺羅家,成功與否對於大明來說都沒有任何損失。

大明這個超級大國對於這些部落小國首領的控製,就隻有利用,利用再利用,事實上根本沒有什麽所謂的君臣之情。

而他們這些棋子在那個叫努爾哈赤的男人誕生之前,都是池中之物。在這盤分而治之的遊戲當中任人魚肉罷了,徐鵬甚至不用耍什麽陰謀就能控製了眼前這個人。

因為對於被算計的人來說最可怕的陰謀,就是陽謀。

“好,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頭被按在地上的爭龍喘著氣說道。葉赫那拉姓名絕不能被自己玷汙,若是讓世人知道了自己所做的事,太陽族將再不被尊重。

他九泉下也無顏見自己的父母祖宗。

“放開他。”徐鵬對著兩個捕官令道。螳螂二人依令撒手,隻見爭龍心情沉重的站起,看著徐鵬半晌緩緩問道。

“紫禁城在哪個方向?”徐鵬指了指他們的身後。

爭龍看了鬥虎一眼,帶著他一塊轉過身去雙膝跪地,隻見兩人用漢語大聲齊拜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東華郡主

半夢半醒之中,伯生被一股幽香深深地吸引。

好香啊,就像身在花穀之中一般。

這股香氣隨了他很久很久,不僅將他從最初的疲憊、焦慮、掙紮的負麵情緒之中解脫出來。

而且就像一灘可以呼吸的溫水,香意將他牽引到暖湖的深處讓他處在最安靜最空曠的湖泊中心歇息。

他沁入這股香氣之中舒服極了。疲憊的,三天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覺的身體在湖水的中心懸停著快速恢複。

他的精神如同缺水的植物一般吮吸著山穀中的精華逐漸伸展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伯生逐漸可以聽到耳邊噠噠的馬蹄聲。不止一匹馬,是有好多好多的馬在一起行徑著。

他甚至可以分別出來,有一些馬蹄聲是戰馬,有一些則是拉馬車的騾子。它們以常人快步的速度走著,不慌不忙十分穩健。

我是在馬車上嗎?

不像,自己連一點顛簸都感覺不到。

再細聽一下,除了馬蹄聲,還有大隊人馬的腳步聲,這些腳步聲中還摻雜著稀疏的人聲和兵器碰撞的聲音。

伯生突然間意識到了似乎自己有很重要的事,但卻又沒有具體地想起來是什麽。他知道自己應該醒來了,可是此時此刻他覺得太舒服了。

伯生溫暖舒適地沉睡著,周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情打擾他,他的頭埋在芳香的花穀之中。似乎還有一隻似是母親的手在撩撥自己的頭發。

“喲嚕嚕。”一聲正常的馬哼叫聲傳入伯生的耳中,朦朧中伯生刻在血液裏的羈絆被喚醒了,因為他聽出那是小滿的叫聲。

他被驚醒了,他那雙清澈如冰的淺灰色眸子漸漸睜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頂刻有繁花和鳳凰的轎子頂,精美絕倫。

與自己剛剛夢中的花穀有些許神似,隨後伯生立馬反應過來原來自己睡在轎子上的一張,如同床一般寬大的座位上,他的身上蓋了張價值不菲的羊絨毯,而頭上枕的是......

伯生的視線左移,發現自己竟然枕在一個非常漂亮女人的雙腿上!

這個女子淺紅色鑲有金色鳳凰的馬麵裙由胸至地,原本寬鬆的裙子由於自己枕在人家的雙腿之間靠近小腹的位置,給壓得緊了身勾勒出她大而挺的雙峰。

伯生自下而上的視角看得更是麵紅耳赤隻覺得,這誘人之物離自己實在是太近太近了就在眼前晃動。

再觀美人的顏麵,光潔的脖子和下巴柔和如玉,肌膚潔白如雪。臉上妝容精致,緊致的小唇高挑的鼻梁襯得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寫滿了情思。

她的兩節美如柳葉的眉毛微微緊蹙,望向隔紗的窗外陷入了不是為何的思慮,且並沒有注意到伯生已經漸漸睜開了眼,顯得憂心忡忡。

伯生忽然明白了,自己熟睡時所癡迷的香氣原來是這女子身上的體香。

伯生癡望著這漂亮女人的身體甚至忘記了吞咽唾液。他這被荷爾蒙催發的一大坨口水,一不小心就滑進了嗓子眼裏。

“咳...咳咳...咳。”被自己的口水措手不及的嗆住的伯生,被迫坐起身子猛咳了起來。

“伯校尉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受了內傷,本郡主這就召快馬送閣下入城問診。”東華郡主看他突然咳了起來,以為是先前受了內傷沒有發現擔憂的問道。

“不必不必...多謝姑娘好意,在下沒事。”伯生滿臉通紅的趕緊竄下了與女子並排的座位,坐在鋪了毯子的轎子地板上不好意思的錘著自己的胸口順氣。

“沒事就好,本郡主聽聞你三天沒睡一直奔波在通州入京的官道上,幫皇兄和本郡主護路,先前又為了救本郡主反複衝陣廝殺也實在是太辛苦了。”東華郡主望著坐在地上的伯生,泰然而溫柔地說道。

“您...您就是東華郡主?”聽得這個大美人,連稱自己三次本郡主。伯生終於開了竅了,他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伏在地上問道。自己難道枕著當朝郡主的**睡了一覺?

東華郡主見著他那雙頰通紅的癡傻少年模樣,禁不住噗嗤一笑說道:“你終於聽見了,我還以為得再多說幾次本郡主你才反應得過來呢。”

“下官參見東華郡主,如有冒犯請郡主恕罪。”伯生一個激靈立馬嚴肅地單膝跪地施以軍禮,對著東華郡主碧波**漾的眉眼深深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