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睿的盟主身份，浩然商盟隻有幾個包括丘常洛、張有德在內的掌櫃知道，對其他人則是完全保密的，就連英國公家也隻有父親張侖和九狼客知道張睿的秘密。
張睿這十幾年來在仕途上未能展現的才華，其實在商場上早已經揮灑得淋漓盡致。
張睿轉頭尋著挑選發簪的三人走去，隻見祁淩霜似乎挑中一支碧璽玉花簪，叫人取了讓伯夫人看看。
夫人接過簪子反複地打量著，試戴了一下覺得挺好看。
雖然這簪子不是金銀所製的貴器，但拋光精美質地堅硬，頂上的白色花式淡雅，戴在頭上如輕盈的點綴。
這點很重要，她丈夫才去世不久，按照漢人的習俗三年之內婦人都不可穿紅戴綠，她們雖在關外沒有此情節。
但是在心裏還是想給丈夫留有餘地，於是便挑了這一隻。
由於張睿早有交代這簪子本來店裏賣三兩，在兩位姑娘輪番砍價的攻勢下，最後就收了如意一兩銀子也就成交了，女眷皆是歡喜不已。
出了珍寶居四人繼續逛街，一個時辰的功夫三個女人拖著張睿又買點心又買衣服又買胭脂，甚至還進了一家內衣店。
這地方張睿可進不去，他隻好站在門口和駕車的隨從閑聊最近京城的消息。
就在這一路邊吃邊玩的歡樂時光一點一點過去，太陽也慢慢地進了山。天色暗了下來，一行人也快逛到街尾。
似乎對幾人來說這平凡而充實的一天又即將過去了，但實則不然，今天的**才剛剛開始。
張睿
廟街街尾，張睿一行四人逛到這裏周圍的人都已經稀疏了不少。一是因為天色晚了大家都回去了，二是走到這一段旺鋪名店也少了許多自然人也少了。
街道上開始變得空曠了起來，人們的狀態像是散步一般充滿了閑情逸致。
這一路上，幾人又是布匹綢緞又是首飾擺件，買了許多都放在馬車裏麵。
正當祁淩霜要提議大家坐車回去的時候，一行人的麵前迎上來五位官差。
為首那人五短身材他穿著的兩頁褐色武服胡亂敞著，也就能遮住**，胸腹全都露在外麵。它看上去其貌不揚但是卻是寬肩粗臂雙手過膝，臉上一顆大鼻子占了一半。
如此奇人正是徐鵬手下的六扇門捕官無塵獵狗。在他的身邊跟了四個六扇門攜刀的捕快仔細看來也是個個精幹應該身手不凡。
獵狗老遠就看見了張睿一行，迎上來先客氣地招呼道：
“六扇門捕頭獵狗見過張千戶大人和幾位夫人小姐，叨擾了各位了。”張睿看見這人，嘴角不著痕跡地露出一絲竊笑。終於來了，我等的你們好苦啊他心想。
張睿已經圍著這三個女人搞服務整整六天了，你難道真以為他不想去自己找點兒樂子？
“獵狗捕頭你找本官何事？”張睿心裏非常清楚，他來這裏多半是徐鵬為了於少輝的案子找如意的。
但他實在沒有想到，由於案件初期完全是錦衣衛負責偵查本案，甚至屍體也在錦衣衛南鎮撫司放著。大理寺中途參加進來，就如同看報的圍觀群眾一般，知之甚少幾乎是個睜眼瞎。
雖然聖上下旨大理寺有權同查，但是由於錢傑他們的掣肘。
大理寺的官員足足花了四天時間，才辦完了錦衣衛繁瑣的手續，得以查看屍體翻看案卷細節。這就導致了大理寺查案的進程，整整落後錦衣衛四天以上。
所以直到今天，才想到要來找找如意姑娘的麻煩。
獵狗麵無表情拱手回道：“回千戶大人，下官奉大理寺徐少卿之命查於少輝案，需如意姑娘來大理寺一敘，煩請如意姑娘隨下官走一趟。這是駕帖，千戶大人請過目。”
張睿接過駕帖展開細看，確是刑科簽發。案件案由提審人、執行人、提審理由都寫得清清楚楚，全然不似祁威遠抓人，當麵填寫別人名字的草率。
大理寺偵查要案和錦衣衛東廠都不相同，他們拱衛國法，做事都要認認真真按規矩。這樣雖然效率不如廠衛來得快，但是卻極具公信力。
都察院即便複審，一般也找不出任何紕漏，深得皇帝和文武百官乃至京城百姓信賴。
有了這樣的好名聲，天下才子義士對大理寺無不憧憬，久而久之這裏群英薈萃，克己服人的傳統代代相傳。
論智謀、專業，三法司以大理寺為首，錦衣衛東廠更無法與之比擬。
如意在一旁心跳不已有些害怕，她看著人矮馬大的捕官和他身後那幾個持刀的大漢。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他聽見獵狗提到於少輝的案子，其實內心裏非常想知道此案進展如何。這幾天，本是張睿在查的案子落到別人的手上。
而他們似乎也不想讓張睿，知道案件在錦衣衛的進展。這使得如意除了等待之外，也沒有什麽別的好方法。
現在大理寺的人來了，她特別想張口問這捕頭案件查的怎麽樣了。但是一聽別人說要帶她回去審，到嘴邊兒的話又憋在了肚子裏。
她真的對這個案子是什麽也不知道。於少輝和她在一起最後的那些時光，她隻是能察覺到自己的情郎，似乎有些神情上的不安。
其實如意早猜到以於少輝的收入，大概就是因為快沒有辦法維持在翠雲樓的消費。
以當時如意的身價，每次在她房裏過夜都要付五兩銀子。而他們喝的每一杯茶，每一杯酒，吃的每一點點心，聽的每一首曲都要額外加錢。
這對於於少輝這種年輕的，品級不高的官員來說，如果沒有額外的路子來錢是很難維持的。
於少輝那天突然說要為她贖身。她也追問過錢從哪裏來，但他就是笑著搖搖頭表示不能說。
如意以為他就是和別的一些官一樣，可能找到了一些生財的法子，就顧著開心了，哪還能繼續想別的？
但是，關於這筆錢的來路。
關於別人花錢讓他在大理寺偷卷宗這些事。
她真的是沒有收到於少輝一星一點的提示。
他害怕自己去了大理寺之後，也許別人會懷疑她知道些什麽事，但她完全也說不出來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到時也不知道他們信不信她，會怎麽對待她，會不會用刑？
她在煙花柳巷之地長大，常聽說書地講一些昭獄裏麵的殘酷刑罰，什麽紮手指頭、剝指甲、剪腳趾、抽鞭子、撒鹽水、溺刑之類。
她一個弱女子恐怕哪個都受不了，也不知出來的時候還能不能有個人樣。想到這裏，她害怕的往後縮了縮。
伯夫人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她護在身後盯著這些人。祁淩霜一手撫劍另一隻手上前將手放在她後腰上，給她一些安慰。張睿也不慌不忙的衝她笑一下，讓她不要害怕。
他把駕帖還給獵狗然後說：
“駕帖沒有問題，但是如意姑娘大理寺帶不走實在抱歉。”張睿衝他笑笑。
捕頭獵狗明人不說暗話，見張睿此言放下抱刀的雙手直截了當的說：“千戶大人想阻撓怕是不妥吧，錦衣衛想必早就查過此人。
聖上也有諭旨讓大理寺同查，若是千戶大人想護自己家短阻撓大理寺查案，那就甭怪獵狗要硬拿了。”
他才不管張睿家是英國公還是犬國公呢，大理寺的命令對他而言是絕對的，直率果決對工作一絲不苟的態度一直是他的招牌。
別人叫他無塵獵狗，而他又能位列六扇門名捕之列也是有原因的，這個世界上有人敷衍趨勢就有人忠義節烈，有人貪錢好色，就有人仗義疏財，顯然他都屬於後者。
張睿聞言也不惱，笑著開始裝道：
“獵狗捕頭不要誤會了，本官並不是針對大理寺。本官的意思是今天再場的是錦衣衛也好，大理寺也好，東廠也好，刑部也好，都察院也好，隻要不是陛下親臨就算有駕帖也都不能帶如意姑娘走。”
獵狗緩緩攤手不耐煩的問道：“為什麽？”
張睿不慌不忙的說道：“因為給如意姑娘贖身的就是我，他是我娶進門的小妾。”然後他在一眾人，其中包括如意本人在內的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之下。
從懷中緩緩摸出一紙契書，遞到獵狗麵前繼續說：
“英國公家眷屬八議中議貴，隻能由聖上諭旨批捕。本官記得不錯吧。”張睿笑著順手搭上如意的肩做親密狀。
如意人已經傻了，她冰雪聰明當然知道，張睿應該是為了保她才使出的權宜之計，震驚之餘對獵狗捕頭擠出一個艱難的笑容。
祁淩霜看到張睿那鹹豬手心中憤然，暗中用劍鞘打他小腿。張睿頓感疼痛，齜牙咧嘴地立馬放開了手。
“千戶大人記得不錯。”獵狗說道。
即便如此，他還是接過張睿手上的契書仔細查看，無塵獵狗從來不評判任何人的行為對錯是非和價值。但是他也不會輕言相信別人的無憑之言。
看了半晌，獵狗將契書遞回然後說道：
“這契書為真，可是為什麽在下詢問老鴇時，她卻說是一個姓伯的校尉為如意姑娘贖身的？”
“那小兄弟叫伯生，是我讓他去幫我贖的錢是我出的。否則他一個七品武散官哪裏來的五百兩？”張睿早有準備的得意地講，得意的沉浸在自己料事如神機智當中。
當初他料定了這件大案，如意無論真知道還是假知道內情，都要被牽扯進來。
伯生對她有意，而她又一介平民又是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哪裏受得了牢獄刑罰之苦，所以叫伯生贖人的時候防了這麽一手。
對於張睿來說，他覺得無論如意知不知道內情對查案來說都是有價值的，她是最了解於少輝的人，她的視角對整個案件來說非常重要。
而有的時候你酷刑逼供得將人嚇得鬼哭狼嚎，還不如建立信任關係，讓人心甘情願地主動幫你破案來得有用。而張睿正是在用這種保護如意的方式，和她建立同一陣營的信任關係。
“原來如此。”無塵獵狗點了點頭。張睿以為他放棄了，畢竟大理寺最講法理。現在國法站在他這邊，獵狗是鐵定動不得如意的於是趕緊送客道：
“捕頭請回吧，別說我不幫你，回頭你和徐少卿說......”
“千戶大人且慢。”獵狗出言打斷，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氣餒。“敢問您和如意姑娘是否操辦了酒席，賓客都是何許人也？
雖然契書所寫您為如意姑娘贖身納妾，但大明律法規定需拜堂、宴賓客證婚之後方才正式成為家眷。
如若還沒有拜堂，隻怕如意姑娘還算不得英國公家眷，如此一來就得跟在下走一趟了。”
張睿楞了一小會，這個小小捕頭怎麽這麽難纏？
宴請賓客和拜堂當然是沒有的，要真這麽弄了豈不是假戲真做了那怎麽成？爹非打死他不可。
但是此時此刻情況張睿不得不隨機應變，滿麵堆笑不假思索地扯謊，說自己三日前已經拜過堂了。
納小妾沒有大張旗鼓的宴客，就是自己的狐朋狗友那誰誰誰參加了，還有那張家的遠方表親誰誰專程也來了，他們都能作證。
反正獵狗現在又不能就地把人抓過來問話，先應付過去在差人統一口徑就得了。
“兩位姑娘中可有勳貴重臣的家眷為張千戶剛剛那番話作保？”獵狗轉頭問向伯夫人和祁淩霜。
“你大膽！我堂堂朝廷五品千戶，英國公張侖之子為如意作保難道還不夠嗎？”張睿氣急敗壞地說，自己家那麽大麵子就這麽被這小小捕頭無視了？
無塵獵狗不怒也不怕他，拱手道：“千戶大人，於少輝案是錦衣衛大理寺同查案。您身為錦衣衛千戶，又是查案的官員之一卻和案件重要關聯人有贖身的親密關係。
依照明律您應當回避不能參與此案偵查，不能為證人，也不能為相關人作保。
因此如果現在沒有其它證人，指證如意姑娘是英國公府家眷，或者為您剛剛所說的一番話作保。
那麽在下將無法認定如意姑娘身份，要先行提審了。
如而後張公子帶證人證實，如意姑娘是英國公府家眷，相信大理寺會立刻將人交還。到時候如意姑娘若是覺得受了委屈，張千戶也可上奏朝廷參六扇門，獵狗甘願接受一切責罰。”
這......
張睿是做夢也想不到。
自己自恃足智多謀能言善辯無出其右，今天居然被一個武夫說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