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望去,僅剩的三十個金吾衛和幾個六扇門的捕官,仍在和縈繞著擂台舉劍飛舞的女子周旋。
十人小隊迅速在二人的帶領下行動了起來,他們帶著刀槍劍戟各式武器,加入了六扇門的隊伍。可是,空中的女子仍然是一個難以捕捉的對象,無論弓箭刀槍,都被她靈活的身手化解。現場的指揮螳螂捕官,眼看此人身手太靈活,向直接強行攀登上擂台無望。轉而讓大部分士兵換上刀斧,少部分以弓箭掩護,試圖直接將這個巨大的木製擂台放倒。
還不這個擂台,可是使用了足足十餘根粗木支撐,一幹人馬要伐倒它,也需一番周折。
見此情景,擂台上的朱充熙眉梢一動。對著身邊身著白衫,全身裹的嚴嚴實實,連麵部都用輕紗擋住的男子低聲說了一句:
“阿照,去幫幫貓。”
隻見這個白衫男子,僵硬的朝著朱充熙無聲鞠躬,隨後挺著一杆銀亮的長槍,就這麽直直的從三丈高的擂台跳了下來,沉重的落在重重朝廷士兵的中間,發出巨大的響聲。
“這是人嗎。”擂台下的眾人看到這一幕不禁驚歎。
挺槍的男人緩緩的從濃塵中走出,伐木的士兵才剛剛看到他的一個剪影,下一秒自己的身體就被突刺而來的長槍捅穿。
“賊人,休要傷我六扇門同僚!”六扇門的火行、木行捕官也在擊打擂台的支柱,他們見狀一人掄斧,一個使錘立馬上前應敵。
但男子以一敵火行、木行兩位依然不落下風。雙方你來我往過了幾招,火行捕官忽的使出一記開山斬,想要連人帶武器把麵前的敵人劈成兩半。
結果“當”的一聲巨響,巨斧的力量竟然被男人用槍杆格擋住,並且將力道完全反彈了回來。震得火行慘叫一聲,雙手裂開數道血口。
火行霎時驚覺,這人使的長槍竟然是純精鐵打造的!如此重物,得有多麽可怕的力量才舞得動?這完全不像是他這個體型的人能夠承受的重量。
火行頓覺不祥,他倒地之後急忙大喊:“木行小心。”
可此時提醒為時已晚,男人挺直的鋼槍一擺便砸爛了木行的錘杆,隨後槍頭重重地拍在他的脖子上。木行當場就被拍倒在地上,暈厥了過去。
錘杆碎裂飛濺的木塊,碰巧劃過男人的臉頰,帶走了他遮麵的紗,露出一張俊美小生的臉。而看到此人的真麵目的那一刻,螳螂捕官就認出了來人的麵貌驚道:
“他...他是排縱橫第四的‘大武生’,京城的名角天清照!他不是在汴京賭場...就已經被狼九殺死了嗎?”
此時的天清照,俊美的秀靨還在,隻是他的皮膚呈現出怪異的青紫色。而且雙眼則如同充血一般的鮮紅,眸子毫不變焦,眼球鮮有轉動,因此看起來有些森然可怖。
他一言不發的,提槍衝向其它正在看擂台立木的士兵,將擂台下攪的一陣騷亂。天清照用極快的速度又殺了三人,其餘的士兵見狀倉皇逃竄。
“賊人看刀!”就在這時,同在擂台下的無塵獵狗挺刀來戰,他一刀對上天清照的鋼槍。兩人的武器拚的火光四射,到了比拚力氣的環節,用盡全力的無塵獵狗和天清照幾乎臉貼臉。
無塵獵狗近距離的看見,此人臉上的青筋恐怖地蠕動。他幾乎沒有表情,雙眼也是呆滯無神的,然而仿佛遊魂野鬼般的神情之下,手上的力道卻是真的。
以氣力見長的無塵獵狗,竟然在鋼槍的壓迫之下漸漸敗下陣來,無塵獵狗驚訝不已,吃力地說道:
“你究竟...是什麽妖怪!”
就在無塵獵狗要敗下陣地前,一個身影逆著逃跑人群急速趕來。
感受到新對手的出現,天清照一擺槍杆將無塵獵狗打倒,隨後挺槍向來人急刺了過去。
結果來人身手敏捷,隻見他一矮身子避開刺來的鋼槍,繼續貼地向前滑行。在略過天清照的一瞬間,那人腰間一道青芒閃過,在他的肚皮上砍出紮實的一劍。隨後這個蓬頭垢麵的劍士翻身而起,瀟灑的收刀入鞘。
待他的頭發從額前散開,無塵獵狗才認出來。這不正是大團練的五子良將之一的“仁將”瘋道人嘛。
無塵獵狗見此人身手不凡,不由讚嗬道:“好一招‘道生一劍’,道人你身手如此,為何在江湖上沒有留下姓名?”
然而瘋道人雙目,仍然緊盯著受了他殺招的天清照。他眉頭緊鎖的一抬額說道:
“大人,現在還不是聊這個的時候。”
無塵獵狗扭頭一看,那個原本應該滿腹噴血,腸子流一地的天清照,此時竟然和沒事人一樣站著,雖然那腹部的傷口,透過一並被劃破的衣服來看,是應有的大小。但那近一尺長的傷口隻是滲下來一些,黑紅色看起來很不正常的粘稠血液。
無塵獵狗看到這些,瞪大了眼睛:“他到底是什麽?”
正當他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一切時,頭頂忽地風來。待獵狗一抬頭,從半空中疾馳而來的九命貓,鋒利的短劍就已經斬在他脖前要削下他的頭了。無塵獵狗此時自己已經來不及躲,但千鈞一發之際,一支快箭射來。
“叮”的一聲,替他打偏了這一刀的走勢。
即便如此,短劍仍劃傷了他的左肩。
九命貓一擊不成,完全沒有停頓戀戰,她扭頭又朝著瘋道人撲去。瘋道人冷定地手捏劍訣提劍來擋。而九命貓輕盈的身子一邊俯衝,一邊傳出少女般悅耳的嗓音憤怒地說道:
“你敢傷我夫君!我要你的狗命!”
而就在這同時。原本應該身受重傷的天清照一路撒著黑血,用完全不衰減,連95折都沒有打的速度,也朝著瘋道人挺槍來刺。
瘋道人一下子被兩位縱橫頂的高手上下夾擊,終於感覺有些吃緊的動容。
不過還好,在天清照突進到半路上時,另一位白衣客,獨眼公子持劍強硬的截住了他。緩解了瘋道人被夾擊的局麵。
獵狗捕官遠遠地看見這位白衣客身背長弓,估摸著剛剛救了自己的一箭,便是他射出的。
一時之間,九命貓和瘋道人,天清照和獨眼公子。他們四人“劈裏啪啦”地頂著一陣武器的交擊之聲,在就近的位置戰作一團。
九命貓空中旋舞,落地飛起,身法如同蝴蝶穿花般優雅,蜻蜓點水般迅捷。天清照的花槍剛猛異常,這杆少說有六七十斤的鋼槍在他手中連戰連克,仿佛普通的木槍一般輕盈。
這兩人縱橫頂的高手,實在不是瘋道人和獨眼公子能對付的。
兩組對手各勉強打了二十回合,瘋道人和獨眼公子雙雙被擊飛數丈,跌落在了一起。瘋道人的布衣被斬得片片紛飛,渾身上下血流不止,有數不清的刀傷。而獨眼公子的傷勢更重,天清照的長槍捅穿了他的右腿,刺傷了左肩,兩處傷口均血流不止。
隻見那飄在空中的九命貓擊飛了瘋道人之後,落到天清照的背上,她得摟著這個活死人的脖子。親昵地不斷用頭磨蹭著她的後腦,另一隻手撫摸著他肚皮上的傷口,哪怕染滿了粘稠的墨紅色血液也絲毫不嫌棄,依然心痛而寵愛地說道:
“沒事夫君,沒事的。咱們回家之後再讓聖教的使者治一治就是了。”然而他口中的夫君此時依然是一言不發,甚至連表情和眼皮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兩位跌坐在地上氣喘不止的隊友,互相之間看了對方一眼。
瘋道人長劍一支發力站了起來,他伸手一把將獨眼公子也拉了起來,隨後這兩個人,發生了在大團練這個賽場相遇之後的第一次對話:
“青梔是不是已經死了。”
“嗯,死了。”
“何時?”
“已經死了168日了。”
獨眼公子聞言手不斷地顫抖,他本就傷勢嚴重的右手緊緊攢著劍,又滲出血絲來。
瘋道人瞟他一眼,氣喘不止地笑道:“你是不是特別想殺了我?”
獨眼公子微笑地顫聲:“那是自然,若不是你阻攔,或許我當年追到武當山之後和她還能修好。若不是你,我也不會十幾年來沒有一點她的消息,到她死也沒能見上一麵。我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
瘋道人搖搖頭笑著說道:“你要動手就要抓緊了,說不定一會就死在別人手上了。但有些事情你當時不懂,現在也該明白了。你隻會把她害死,然後追隨著她殉情。這是你們唯一的結局。”
獨眼公子咬牙恨道:“即便是如此,我也願意。”
瘋道人聞言反而停下了喘息,他頓了頓扭頭看向獨眼公子眼中裹滿了殺意。
他以極大的耐心壓製住自己心中的衝動,隨後說道:“我知道你肯定願意,但是她是否願意,你想過嗎?你這個人太自私了,自私地傷害她,自私地將她據為己有。但她不屬於你,也不屬於我,他屬於華山的山林,屬於這個世界最美好的一麵。道人很高興自己的所作所為能讓你如此痛苦,這份痛苦便是道人對你的報複,我希望這比殺了你更令你難受百倍。”隨後他說完這話便自顧自地向前走著,要繼續尋那兩個變態夫婦。
獨眼公子怒不可遏地留在原地,他已經將手中的劍抽了出來,就差要衝上去將瘋道人劈成兩半。可是他最終還是在爆炸的臨界點收劍入鞘,緊緊地追了上去恨恨地說道:
“你這個點子好,在下也不殺你,你也不準死。在下以後也要找到,能讓你生不如死的方法。”
瘋道人笑笑再說:“那就不必費勁了,她死後的每一秒,道人都生不如死。”
正當這兩個不知道算是戰友還是仇人的家夥,怒笑著再次走到前線,忽然擂台上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的炮聲。
這聲炮響驚嚇到了在場的所有人,而隨著炮響。皇帝看台的屋頂橫梁被正麵擊中,打得粉碎,整個房間幾乎塌了一半。
螳螂捕官見狀大驚失色地喊道:“完蛋了,這幫賊人原來是在組裝大炮!陛下有危險!他們是要用大炮行刺,絕對不能再讓他們開出第二炮。所有人上都給我上,一定要把這該死的擂台砍倒!”
隻見他一聲令下,在場的金吾衛和捕官高叫著,一窩蜂地朝著擂台柱子撲去,螳螂獵狗也帶著五行捕官衝上前去,和一直阻擋他們的天清照和九命貓做殊死的最後一搏。
成王敗寇,似乎如同無數史書中所寫的同樣,就在此一役了。
正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點燃大炮的擂台,和眼前的對手拚命廝殺的時候。隻有獨眼公子注意到了,不遠處的瓦礫堆中豎起來一個高大細長的影子,但是他隻有一隻眼睛,並未看清來物究竟是什麽,於是趕緊抓住瘋道人指向那裏說道:
“道人,你看那是什麽!”
瘋道人定睛一看,發現從瓦礫堆全速朝著擂台跑來的,是一個壯漢,他埋頭頂著用粗木杆、木板、和梯子綁在一起的長梯,而在這個長梯的頂端是三個緊緊抱在一起的人。而這個長梯的高度差不多剛剛好和擂台的高度吻合。
瘋道人見狀立馬明白了:“這是張大人,他們要搭雲梯上去直接擒王,咱們得幫幫他們!兄弟們,都全過來掩護張大人!”
隨著瘋道人的呐喊,十位將官候補紛紛聚集了過來,他們順著大叫的孟祥起的路徑為他開道,一眾人馬一路就這麽闖到了擂台的附近。
直到這時,正和六扇門捕官拚殺的九命貓,才注意到了這個出其不意的奇襲。
她齜牙怒道:“休傷吾主,夫君我們去殺了他們!”
說罷九命貓、天清照立馬棄了麵前的捕官,朝著將官候補小隊衝了過去。他們瞄準了扛著雲梯向前奔跑的孟祥起,鋼槍和短劍一同向他刺去。
瘋道人和獨眼公子幾乎同時爆發出驚人怒吼,朝向周圍的隊友高聲令道:“擋住他們!”隨後自己一馬當先的撲了上去。
瘋道人的長劍,被九命貓一劍打飛,隨後她追刺一擊,正中瘋道人的胸膛。然而正當她要拔出長劍再斬孟祥起的時候,卻發現長劍卻被瘋道人緊緊抱在懷中,絲毫無法**。
而另一側獨眼公子也根本擋不住天清照的步伐,然而他和瘋道人同樣,在天清照把鋼槍貫入他的身體時。這兩個一生為了同一個女人愛至瘋魔的指揮官,選擇了舍生取義,都死死地抱住了身前的絕對強者的武器,以此來阻止他們的腳步。
然而天清照的力道出奇的異常,他的槍尖帶著獨眼公子依然前挺著朝著孟祥起插去。
就在這時,一聲怒吼從獨眼公子的身側傳來:
“你們都還不曉得吧,五子良將還有老子這個涼州黑旋風呢!”手持鬼頭斬馬刀的老黑從獨眼公子的身後殺出,他當空奮力一斬,竟然正好將天清照的雙臂斬斷。天清照的鋼槍隨即掉落,身子撲倒在地,雙臂斷裂之處黑血淋漓。他在地上還要無聲地掙紮著站起。卻再次被老黑追上一刀斬落了頭顱。
“夫君!”眼見心愛之人徹底的屍首分離,九命貓棄了劍不管不顧的,朝著天清照的方向奔去,然而她此時已經掙脫了懸在擂台上的繩索,沒有了在空中飛舞的能力。但很快地,既沒有劍也沒有了飛天能力的九命貓,在途中被其他的捕官截住,三柄長槍貫體。九命貓仍然掙紮地爬到天清照的頭顱邊,將它緊緊地抱在懷裏口中喃喃:
“夫君,你我生死...永不分離。”
隨著一聲幸福的輕歎,九命貓至此便也斷了氣息。
豔陽下張睿等人前路已無阻礙地,太陽光映襯著雲梯小組把他們照耀得光芒四射。孟祥起高聲怒吼,渾身上下條條青筋暴起,將承載著所有人希望的張睿三人扛在肩上,朝著懸空擂台衝去。
胸口仍插著九命貓短劍的瘋道人口吐鮮血,他望著張睿等人衝鋒的背影,嘴角欣慰地揚起,不由的喃喃道:
“上吧,張睿。歸根結底咱們還是都還隻是森林裏的野狗豺狼,隻有你有資格挑戰這個時代,願你替我們所有人,拯救更多身處水深火熱的人民。”
他氣若遊絲地向前追了幾步,一口氣沒有跟上來“碰”的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又噴了幾口鮮血,沒入胸口的劍上,血流不止。
瘋道人勉力抬起頭來,他突然發現獨眼公子就倒在他身前不到一丈。他的身體被長槍捅了一個對穿,斜躺著也轉動眼球望向瘋道人。而長槍上槍柄的一端,天清照的兩支斷臂還握在上麵呢。
瘋道人眼看著他滑稽的一麵,忍俊不禁的笑了一下。也不知是被瘋道人的笑意感染,還是他覺得瘋道人身上插劍的樣子也很滑稽,獨眼公子也笑了。
而就在這笑容當中,隨著身體的一陣抽搐,獨眼公子徹底閉上了眼睛。
瘋道人默默地看著他死去,口中喃喃道:
“我才不會讓你先見到她呢。”
隨後他一把抽出插在心髒的短劍。
頓時,那傷口血噴三尺。
他的身體隨即在半空搖晃幾下之後。
直直的,栽倒了下去。
張睿
孟祥起一路狂吼著,竟然真的將張睿三人舉到了擂台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