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上隻見祁淩霜全身發出淡淡的白光,身子震顫了一下。等到他瞪大眼睛感覺不妙,還未來得及行動時,祁淩霜已經在極短的時間之內恢複了身手。
“住手!”祁淩霜心中堆積滿腔的怒火,化作一道爆裂的劍光將白玲手中的黑刀挑飛,插在了大廳的穹頂上。
白玲夫人並不會武功。對於祁淩霜突然的發難也完全沒有料到。眼見碧水劍的波紋就快要觸到白玲夫人的脖頸時,莫上及時趕到將她一把拉開,躲過了被一劍封喉的危機。
祁淩霜的長劍流光溢彩,她完全就沒有畏懼莫上縱橫第五高手的名號,用形意劍最強氣勢的虎式斬向二人,口中高聲質問道:
“白玲!你勾結邪教製毒害人,連自己稱之為姐妹的人都殺,連自己的丈夫都毒害。你還算是人嗎?畜牲不如!”
莫上護著白玲夫人,手中失了武器,麵對祁淩霜的追打,隻有靠身法連連躲閃。他年少時曾是劍宗高徒,祁淩霜使的“形意劍”是武當山淩霄道人所創,也算是劍宗的一個分支。因此,莫上對這套劍法的走勢頗為了解。隻見他一手收在腰後,另一支向前,雙腳亦是一前一後的虛踩著後發製人。他通過靈活的腳步和精準的預判,同祁淩霜周旋。
霎時間,大廳中間伴隨著祁淩霜憤怒的嗬聲,碧水劍青芒狂舞,劍風陣陣。道道劍影如狂風暴雨般追著莫上的麵門掃去,麵對少女駭人的怒意,此時的莫上就算是萬年的鐵樹也能被削禿了。
麵對祁淩霜的一招一式,莫上隻守不攻。一來避其鋒芒,二來也是先觀察對手。
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武學天才,其天賦在劍宗中也是登峰造極,因此,在應對祁淩霜招式時,甚至能感覺到持劍人此時的心情。
莫上好久沒有和劍宗傳人交手了,內心深處竟有些久違的懷念。於是,他在這看似令人窒息的急速追殺中,竟然還能分出神來笑著和祁淩霜交流: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劍舞的像模樣像。”
祁淩霜滿腔怒火地說道:“少廢話,你這草菅人命的瘋子。今日有本姑娘在此,你們陰謀休想得逞!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莫上聞言,微微一笑,說道:
“姑娘隻得了形意劍的‘形’,還未得形意劍的‘意’,打打半吊子還行,想和縱橫高手打,還差點意思。”隻見他閃身躲過一劍,右掌精準的切在祁淩霜的左肩上,這是莫上三十招內第一次反擊。祁淩霜肩膀吃痛,踉蹌的跌了出去,一波攻勢霎時止住了。
莫上趁著這個空隙,三步兩步蹬上房梁,將黑刀取回,落了下來。隨後,他舞了一個刀花,冷冷說道:
“本護法無意傷你,你也不可能贏我,束手就擒吧。白夫人消了你的記憶,便會放你回去。”
應當是體內受餘毒影響,祁淩霜才打了三十回合,就已經開始汗流浹背了。她氣喘籲籲的站起身來,扭頭看了伯生一眼,擺開持劍的架勢,麵對莫上,輕蔑的笑道:
“世間哪有會拋棄愛人自己逃命的戀人!不過,你們這些視人命如草薺的的魔鬼,大概是不懂吧?”
聽了祁淩霜的話語,莫上身後的白玲夫人出人意料的,用淡漠的聲音說道:
“所謂愛人,得是相互喜愛的吧?但是,他愛的人並不是你,你們何談是愛人呢?”
祁淩霜聞言,愣了一下,立馬怒道:“你說什麽?你這個連自己丈夫都害的毒婦,有什麽資格談愛?”
白玲夫人不為所動,又說:“昨天傍晚,是我用七情花把伯校尉從庭院中擄走的。姑娘你、東華郡主、伯校尉三人在花園說的話,妾身不巧也聽到了。你們三人分開之後,伯校尉的選擇,除了他自己之外,妾身也知道。妾身可以告訴你,伯校尉選的是郡主殿下。就連他在被妾身迷倒在**時,嘴中喊的,也是——東華郡主。”
聽見這話,動彈不得的伯生和他懷中的東華郡主,倆人的瞳孔如同地震般顫動。顯然,這些消息,對於他們彼此,都是巨大的衝擊。
持劍的祁淩霜,略有些遲疑的否認道:
“你...你騙人!你以為編這種劣質的謊言能影響的了我嗎?”
白玲夫人嘴角微微揚起,平淡地說道:
“妾身何必騙你?護法大人武藝遠在你之上,想取你性命輕而易舉。伯校尉中了七情花毒卻還能活命,應是姑娘你同他圓房了罷,或許,你是以為男男女女入了身之後,便是愛人了?”
祁淩霜撇了身後的伯生一眼,心想,莫非白玲夫人所說,都是真的?
她看見他抱著東華郡主的親密樣子,心中一陣委屈,鼻子一酸,情緒有些失控地落下兩行眼淚。
然而,此時,祁淩霜明白,身後郡主府幾十號人的全部希望,都在自己身上。於是,她一把抹去淚水,咬著後槽牙,重新挽起劍花,蓄勢道:
“和你這樣沒有心的毒婦,有什麽好說的!”
話音剛落,祁淩霜便再度提劍朝莫上攻去。她知道自己必須擊敗麵前這個,對她來說,強到無法逾越的對手,才能破滅兩人邪惡的陰謀,但形意劍的虎式,估計已經被陌上摸透了。
碧水劍如同靈蛇一般出動,祁淩霜的身形,瞬間變得如同一支蓄勢待發的箭矢,她的劍也如同弓弦一般緊繃,然後以驚人的速度向莫上刺去。這一刺的精準度令人驚歎,仿佛能穿越千山萬水,直接抵達敵人的咽喉。這便是祁淩霜所學此門劍法中,不到最危險的關頭不會展示的,壓箱底的絕招——“蛇式”。
然而,已經擁有武器的陌上,此時的氣勢,比剛剛又上了一個台階。麵對祁淩霜的奇襲,他從容地旋身揚刀,雙眼沉靜的盯著碧水劍襲來的劍鋒,如同已經看透了祁淩霜的每一個毛孔一般,在劍鋒抵達脖頸一寸的位置,將碧水劍彈開。
“劍的‘形’是可以複製的,但是,劍術的‘意’卻隻能自己領會。你這一招孤注一擲,用盡了全身的氣力,一旦被破解,便無餘力變招和防守。如此對戰一個比你強的人,乃是下策。”
祁淩霜未得手之後,料到有此反擊。但是,確如莫上所說,先前為了追求速度和威力,用力太過。祁淩霜“碰”的一聲,被黑刀巨大的力道,擊的門戶大開。
“結束了。”莫上雙眸閃出冰冷的殺意,如此大的破綻,他自然是不會放過的。隻見他雙手緊握黑刀的刀柄,直直地向著祁淩霜的腹部捅去。
祁淩霜再無力防住這致命的一擊,她絕望地看著兵器向著自己的身體捅來。腦中短短的一瞬,如同走馬燈一般閃過。
而就在這時,碧水劍再閃青芒,與此同時,祁淩霜身上第二次發出淡淡的白光。她霎時感覺,身上再一次憑空多出一股氣勁。祁淩霜雙眉一凝,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她立馬借住這股氣,撐住潰散的身形,收回長劍壓住來刃,有驚無險的分腿跳起,將莫上的黑刀壓在身下。
借助陌上的力道,祁淩霜輕盈的在空中旋身,一腳踢在莫上的左臉頰上,將他踹的向後踉蹌了了幾步。
莫上受此一擊,口中滿嘴血腥,有些驚訝和惱怒。他獰笑道:
“又救了你一次是嗎?這柄劍挺有意思。我倒想看看,這碧水劍到底能救主人幾次?”
祁淩霜落地之後,勉強撐住架勢。即便白玲夫人的神經毒素已經被逼出身體大半,但她仍然感覺力不從心,不過才行動了十分鍾,渾身就已經大汗淋漓,自己的體力已經被抽幹見底了,可見這毒效力之恐怖。
此時此刻,祁淩霜心中已然明白,自己在莫上這個對手麵前,是沒有任何取勝的機會的。她悲傷的淚眼晶瑩,憤恨自己的弱小和無能。
碧水劍的仙靈已經在短時間內兩次救她,絕對是偏愛有加了。但這又有什麽用呢?自己的武功並不高強,也沒有像張睿那樣足智多謀的頭腦。她心想著,倘若是伯生、是張睿或是郡主府武藝高強的李明水統領,處在她這樣的境地,一定會比現在什麽也做不了的自己,對大家幫助更大。
此等危機之下,祁淩霜並沒有放棄。她努力設想著,倘若是張睿,他現在會做什麽,應該如何行動,怎麽樣才能破壞這二人邪惡的陰謀......
如此閃電般的頭腦風暴,確實讓祁淩霜頭腦清晰了。
她突然意識到,在這個地方,確實是有一個人,武功遠遠淩駕於所有人之上。那個人正是在昨夜幫助過自己一次的碧蹄衛上尊——青眼狐!
此時此刻,如果青眼狐在場,疾惡如仇的他,定會站在郡主府一邊。
隻是剛剛聽這二人說,青眼狐似乎已經被白玲夫人困住了。那麽現在,她隻能相信,青眼狐自己能夠擺脫困境,趕來這間大廳之中。她要做的,就是最大程度的,為青眼狐的到來拖延時間。
祁淩霜眼珠轉動,望向麵前的兩人,冷靜下來之後,她逐漸明白。
莫上之所以一直都以逸待勞地等她進攻,並不主動出手,應該是害怕自己繞過他,直接去攻擊完全不會武功的白玲夫人。
那麽既然如此,便將計就計和他僵持住,這個白玲夫人喜歡“辨經”,就投其所好,好好和她打打嘴仗罷。
想到這裏,祁淩霜衝著白玲夫人發難道:
“白玲,你和侯爺成親二十載,世人都說你們恩愛如同白頭翁,今天為何要和侯爺的意願背道而馳,做這些喪盡天良的事!”
神情淡漠的白玲夫人聞言回道:
“夫君要給白蓮教郡主府說和。可是,如此一來,他的命就沒有了。在妾身看來,我夫君的命比那些流民的命重要千萬倍,妾身要設法救我夫君,隻好出此下策,這不正是妾身深愛侯爺的表現嗎?”
“倘若你真愛侯爺,定會尊重愛人的想法。但現在你不僅違背了侯爺的意願,還說自己喜歡伯校尉,這還算愛嗎?明明就是窮凶極惡的私欲!”
“侯爺日後會明白我對他的心意的。至於伯校尉,那是為了臨江侯府,日後還有香火延續。選擇他這樣青春健康的男人,也是為了保證以後出生的孩子的優異。妾身若不這樣做,暮雲家四百年的血脈,就這樣斷了,侯爺日後在九泉之下,沒辦法向自己列祖列宗交代。妾身如此為了慕雲家,不也都是愛嗎?”
祁淩霜聽聞白令夫人這些詭辯,簡直是幼稚的讓人哭笑不得。這個女人明明是為了自己的私欲,卻硬說是愛情,而且還分外的較真,於是她一針見血的再說道:
“這些事情是不是愛情,誰說了都不算。你把臨江侯喚醒了,讓他親眼看看你現在做的這些事,看看侯爺會不會認為你做的都對,都是為了愛情,不就知道了?”
此話一出,白玲夫人頓時語塞。她緊抿著雙唇站在原地,愣了幾秒,最後強辯道:
“侯爺是愛妾身的,或許他今日不認可妾身所做,但總有一天,他會理解妾身。對妾身來講,現在幫侯爺活下去,為暮雲家延續香火,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祁淩霜冷哼一聲笑道:
“那是自然,你得吊著侯爺的命,生出一個實際上並不是慕雲家的子嗣,才能繼續擁有這所染浸四百年鮮血的宅子。如若不然,這些基業,便要歸還給聖上了。到時候,你便一無所有,如同孤魂野鬼一般,遊**在人間。”
其實,事情發展到現在,白玲夫人背後的動機,尋常人也不難推斷,但當祁淩霜將這些事情背後的真相揭露在她麵前時,白玲夫人忽然慌張得手足無措,仿佛一個害怕黑暗的小女孩一般,擺著手連連後退。
她帶著恐懼的神情,連連否認道: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不是——”待她退到仲裁席的桌角時,本能向身後一看,剛好對上了臨江候那雙空洞的眼睛。白玲夫人嚇得驚叫了一聲,向後跌坐在地上,隨後邊退邊繼續喃喃道:
“不,不是這樣的。”
祁淩霜見到她如此的樣子,更加覺得不正常。麵前這人和昨日晚宴中,那個雍容華貴,聰明溫柔的白玲夫人,判若兩人。她脆弱幼稚,偏執的樣子,完全不像是一個在商場上優雅冷定,摸爬滾打了二十多年的侯爵夫人。
祁淩霜轉眼望向莫上。隻見他此時也望著白玲夫人,有些不滿的蹙眉。她隻當是莫上對其做了什麽,便大聲責問道:
“你們對白玲夫人做了什麽!她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沒等莫上做任何反應,未央宮大廳的門,‘吱’的一聲,被人推開。隻見衣服破破爛爛,滿身泥土的青眼狐,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出現了。
他拍了拍肩上的塵土,接話道:
“因為,她根本就不是白玲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