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眼狐聞言道:“在下隻是在這裏待了一個月,漸漸地有如此的感覺罷了。至於是為什麽,始終也有所不解,也許正是因此才對這裏的秘密感興趣吧。”
臨江侯聞言,自顧自的微笑著想了一會兒,隨後有些饒有興致地笑道:
“看來本侯邀請你來此,是邀請對人了,這樣吧上尊大人。本候給你帶路,咱們倆邊走邊聊,如果你有本事帶著本候進入這未央宮的地下二層。那麽本侯相信,你的這些問題都能得到答案。”
“這整間莊園都是侯爺的,怎會還需要在下帶著您?”青眼狐奇怪道。
臨江候並不正麵回答,而是打哈哈道:
“你要說是那也是,但有的時候好像又不是。總而言之,你我二人就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趁著郡主府和白蓮教,正在各自商討和解的方案,咱們趕緊把事辦了。一會本侯還要趕回去繼續調停呢。”
二人說到這裏,剛才還神情萎靡的侯爺,呼地一下就從躺椅上翻起。他精神抖擻地拍了拍青眼狐的肩膀對他笑了笑,隨後徑自就出門開始行動了。
青眼狐稀裏糊塗的就跟主人家結了隊,開始了一場對自家府邸的明察暗訪。
雖然臨江侯的很多話都讓他摸不著頭腦,但他隱約感覺到,這個人的心裏似乎藏著巨大的秘密,興許還有一個難以解開的死結。
於是他跟著臨江候,開始從裏到外地了解這棟建築。
這座建築的上三層,是侯爺和夫人的生活居所。但說實話,僅僅兩人就住這麽大一個城堡,確實也太過空曠了。
整座城堡有二十幾個房間,3個餐廳,4個客廳8個廁所,即便是有8位仆人在房子裏服務。但就普通人來說,恐怕仍會覺得大得有些嚇人。
而就在這碩大城堡的地底,還有三層麵積遠超地上的地下宮殿。
在臨江侯的帶領下。青眼狐也並沒有費多少功夫,就來到了未央宮的地下一層。
兩人進入到未央宮地下一層的暗門,當從裏向外觀察著外圍的情況時。青眼狐發現這裏竟然是一個不分晝夜,12個時辰輪班生產提供給白蓮教的,劣質阿芙蓉的工廠。
在這充斥著強烈刺鼻氣味的工廠當中,上百個蒙著麵的工人。依靠著掛滿了牆壁的煤油燈所發出的昏暗光芒,在對桌麵上一籮筐、一籮筐的猶如黑泥一般的藥物,進行著攪拌、過濾、分揀和混裝。
這些工人們沉默寡言,動作井然有序。
隻見在這一條又一條的流水線上,無數的先前東華郡主。丟在臨江候麵前的那種黑色泥丸被生產了出來,分揀裝袋。
青眼狐看到這裏不由的驚訝地問道:
“這便是,臨江侯府幫白蓮教生產‘仙丹’的地方?”
臨江侯麵不改色地說道:“不錯。阿芙蓉的原料來自罌粟花的汁液。你看這些原漿,都來自波斯。其中六成是從西域走河西走廊,入了關過黃河一線的路路。還有四成走海路,暹羅灣出發再從天津上岸。”
若非親眼所見,青眼狐還真的不好完全就信了她的話。畢竟這些害人不淺的東西,是奪走了數千上萬人的生命的。這麽大一頂帽子,說扣就扣在臨江侯府的頭上,那也會是能轟動京城的曠世大案,於是他確認道:
“東華郡主所說,這種‘仙丹’人吃了之後雖然短時間之內,會感覺到舒適亢奮精神抖擻,但用多了會產生藥物成癮,且副作用極大,這些也都是真的?”
“是真的。這些劣質的阿芙蓉,開始有鎮痛、驅寒、活血提神的功效,吃了之後短時間之內食用者會精神抖擻,情緒亢奮,爆發出極強的戰鬥力。而且這東西人一旦上癮之後。如果吃不到,用藥人便會如同萬蟻蝕骨一般痛苦難受。因此白蓮教確實可以利用這些丹丸,控製大量的死士,讓那些沒有受過軍事訓練的人也變得勇敢好鬥。”臨江侯再答,他似乎確實對這裏的事情不再有所保留。
青眼狐無可遏製地憤怒了起來,他將拳頭捏得咯吱咯吱直響,盯著臨江候怒道:
“禍國殃民!這東西是害人的毒藥!明明是大明高爵,臨江侯府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
臨江侯聞言,無奈地笑了笑說道:
“具體為什麽開始做,恐怕上尊大人要去問慕雲家的老祖宗了。暮雲家可能從400年前就在做阿芙蓉。這場的,這些製藥的配方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
“慕雲家......做了四百年?”青眼狐聞言震驚地向後退了半步,感到毛骨悚然。這群受曆朝曆代庇護的貴胄,竟然已經用這毒藥遺禍了人間幾百年。那得害死了多少京畿的百姓?而曆朝曆代的朝廷都全然不知,也或許是裝作不知。
然而臨江侯對青眼狐的驚訝並未有多在意,而是自顧自地繼續回答他之前的問題:
“究其原因,本侯猜測,恐怕錢是其中之一。畢竟要養護這麽一個坐擁絕世美景的世外桃源,想通過正當的營生是幾乎不可能的。
太平盛世的時候,正當的營生可以承擔快活林的建設和維護。但是商場上每10年20年,也總有潮起潮落。
當生意不好做的時候,快活林的開銷卻不能停。如此便需要一個穩定的項目來對衝經商的風險。所以本侯猜測,這幾百年間每當正當的營生,陷入低潮的時候,曆代的臨江侯府,可能就會選擇用阿芙蓉賺錢。
每當這個地下工廠全速運轉的時候,賣藥的收入會占到臨江侯府生意的六成以上。可以說慕雲家的很多渠道,表麵上是做正經生意,背地裏其實是為,必要時銷售這些東西而建立的。但是以前,我們從來沒有製作過這種廉價的劣等阿芙蓉,供如此之多的窮人吸食。”
“那以前是怎樣?現在又為何會去做害這麽多人的東西。”
“從前,臨江候府是從罌栗原漿提取精純,做成白色粉塊,上尊大人剛才也看見了,本侯在書房中吸食的就是。這東西價格昂貴就隻有公卿貴胄,才能夠負擔得起長期吸食的錢銀。”
原來臨江候在書房中吸入鼻腔的,就是高純度阿芙蓉,青眼狐聞言驚道:
“為什麽侯爺您自己你也吸?您不是明知,這東西對身體的危害極大嗎?”
臨江侯苦笑道:“如果本侯有得選,這一世絕不會碰這些東西。但隻可惜本侯沒得選,本侯一出生,便已經有了藥癮。”
“這怎麽可能呢?”
臨江侯麵帶苦澀,幽幽說道:
“本候是因為在母親肚子裏的時候,母親就吸阿芙蓉,所以這藥癮是打娘胎自帶的。本候8歲的時候,父母就同一年走了。他們當時都不到40歲,慕雲家供自身使用的阿芙蓉都是最好的上品,對身體危害最小。
但即便如此,健康的人在用了這樣的藥二三十年後,同樣髒器會變得支離破碎,身體難以為繼。
本侯年少時翻閱族譜,發現洪武年間慕雲家還人丁興旺至百人。但100多年過去,人數越來越少,到了我這一代,竟然隻剩本侯一人了。
本侯猜測應當是在某一個時間。慕雲家全都染上了對阿芙蓉的癮,此後多年這種藥物就持續影響到了家族所有人的生育,所以如今到本侯這裏,就徹底斷了根了。這也算是報應吧,慕雲家就此絕戶了,也是活該。”臨江候說完苦笑了一聲。
青眼狐聞言,心想這是多麽諷刺啊,這真是印證了那句“多行不義必自斃”的諺語。他隨後問道:
“既然以前從來未生產過這種劣質的阿芙蓉,那為何臨江侯府現在要幫白蓮教在京畿害人?”
麵對青眼狐如此疑問,慕雲深的表情,忽然變得糾結而多變。他回憶沉思了良久,才從口中輕輕道出緣由:
“正如本侯先前所說,吸食阿芙蓉的人至多二三十年,也將會把陽壽耗盡。本侯一出生便就有藥癮。到20年前吸食此物已有25年的時間。其實早在那時還能活多少時日,本侯自己便已經心中有數。雖然本侯表麵上看起來還風華正茂,但其實身體已然形同枯槁,同五六十歲的中老年一般。
而且當時因為長期吸食阿芙蓉的緣故,本侯每天都渾渾噩噩地過著。除了嗑藥之外,對其他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就像是上尊大人說的心中沒有目標,生活沒有希望。
如果20多年前本侯沒有在渡河口,遇上白玲。這罪惡的因果報應,恐怕早就已經結束了。”
“如果您的陽壽20年前就應該盡了,難道正是因為遇見了白玲夫人?”
“不錯,那是20多年前的一天,當時本侯在濟南城外的黃河渡口的驛站閣樓上小息。那時本侯看著黃河的怒濤激動不已,手舞足蹈地一邊吸食阿芙蓉,一邊望著那奔騰的黃河水,高聲唱著《將敬酒》。
那日,本侯吸了很多阿芙蓉,恐怕超出平日的5倍有餘。吸到最後,本侯隻覺得天旋地轉,身體仿佛沒有重量,東倒西歪的就在懸在露台上邊緣。本侯其實當時想著,就這麽唱著跳著吸著,然後一個不小心栽進這洶湧的河水,此生也算是到此為止,有個始終了。
可是當本侯昏厥過去,再蘇醒時。自己卻沒有死,而身邊卻多了一個美顏絕倫的女人。
那便是白玲。
我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樣如此敢愛敢恨,性情直率的奇女子。當她喜歡一樣東西的時候,她的熱情就如同六七月份的豔陽一般,冰磚都能融化了。
她的笑容就像最甜蜜的刀子,而眼睛僅僅就是望你一眼,就能勾住你胸中的肋骨,讓你對她欲罷不能,離不開她。
而當她討厭一個人的時候,無論曾經多麽喜歡你,那時也會讓你猶墜冰窟。
了無生意的我,當時見到這樣一個女人,忽然就不想死了。
生命中就仿佛有了目標,那就是要將她娶回家裏去,隨後一晃就是二十年。”臨江候的眼神有些迷離,他訴說這些和白玲夫人相識的往事時,嘴角自然而然地會揚起那會心的笑容。
可是青眼狐搖了搖頭,繼續問道:
“您還是沒有解釋,既然阿芙蓉成癮之後隻得二十三十年,為什麽您又多了這二十多年的壽命,不會隻是因為和白玲夫人的愛情吧?”
臨江侯聽罷,臉上的幸福和笑容,瞬間變淡漠了下來。他想了想,繼續說道:
“上尊大人問得沒錯,其實依照本侯此後對阿芙蓉的研究。那日,本候所吸食的劑量,即便沒有掉進黃河裏淹死,也應當是死於過量。本侯曾向夫人提起這件事,詢問那時夫人是如何救得我,她也隻是莞爾一笑,說是給我服了些她凝師姐的救命丹藥。之前我隻當是發生了奇跡走了大運,上天相助我才撿回這一條命。現在想來其實是有很大的疑問。那時我和白玲素未蒙麵。她也沒有學過醫,隨身攜帶的藥丸能解阿芙蓉過量的機會,是微乎其微的。”
“那您究竟是如何獲救的?”
“如今回頭看來,20多年前救我性命。以及這些年來,做出那些能給我續命的靈丹妙藥的應該是同一人所為。”
聽了這話青眼狐在腦中一轉,便想到一個人,於是他脫口而出:“侯爺所說的那個人,難道就是內殿坐席上?白玲夫人的那位凝師姐?”
臨江侯眉頭緊促著道:“正是那個女人!”他的言語略顯激動,自己應該也注意到了,於是頓了頓平複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夫人說她的這位凝師姐,是藏傳佛教薩穀派的一位高僧。這位凝師姐精通醫術,她每年都會到府上來給我問診。替我開些新方子,留下一些新藥。我每每服用之後,身體便會好上一些。不得不說她做的藥對我來說,真是比什麽名滿天下的神醫、皇宮禦醫總管做的都要神奇,我這20多年的命便是拜她所賜。”
“那此人對侯爺來說,豈不是活脫脫一位大恩人活菩薩嘛。怎麽我看您說到這裏,還有些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