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麵發生了什麽?”白凝又問。
女孩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厭惡的說道:“你就不要問了,隻能說你的藥確實很有效。他們都是些禽獸,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師兄們待我還算不錯。”白凝話雖然這麽說,但是聽聞寺中僧人的死訊,眼中卻沒有絲毫悲傷。
“那隻不過是因為你有價值,而我沒有價值,如果有一天你跟我一樣對他們都不再有價值,他們就會對你做和我一樣的事情。剛剛若是有一個好人,咱們的計劃也成功不了,因為他們都是禽獸,所以這些人死有餘辜。”女孩憤怒地說道,她的雙拳緊攢嘴中憤恨地咬得沁出了血。
女孩說完這一番話,白凝看著她炙熱的臉頰,稍微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牽住了女孩的手。
當他們離開寺廟的時候,晴朗的夜空之中,明月當空。
白凝,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絢爛而美麗的夜。
她伏在馬背上女孩子的身後,幾乎是眼睛都不眨的,如癡如醉地盯著那片星海。
良久過後白凝回頭看去,寺廟的火光離這兩個孩子原來越遠。眼看著那山尖上居住多年的居所付之一炬,白凝的內心有些彷徨地問道:
“我們今後要去哪裏?”
女孩緊緊捏住韁繩說道:
“我要去世間最繁華的地方!咱們去關內,去京城,今後一定享盡這人間富貴。將這些年受的苦和委屈都賺回來!”
“好。”白凝抱著女孩的腰,默默地迎合道。
“你呢?你就沒有一點想法嗎,今後你想如何過?”騎馬的女孩忽然想起,自己竟然還沒有問詢白凝的意見。
白凝眨了眨眼睛,平靜的說道:
“在認識你之前,我隻想好好的依照師兄弟的吩咐去做,希望能換得去外麵的世界看看的機會。這些年我從房屋的小孔中聽得,那些前來的香客口中說,離這裏大概七十裏外,有一個叫做誅仙鎮的地方,那裏熱鬧非凡人聲鼎沸,賣各種各樣的小吃和物件。是個遊玩的好去處。我隻想去那裏看看就滿足了。”
女孩哈哈一笑說道:“這有何難,咱們現在就去。在此之後呢,去過那地方之後你又要怎麽辦?”
白凝想了想說道:“我隻有這一個願望,此後我也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麽......”
白凝默了一陣,想了想又說道:
“你現在的模樣,是我做的。那些日子裏隨著你的模樣越來越像我,我心裏慢慢覺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雖然同樣年紀,先前我隻知道誦經習法,別的什麽也不會,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沒見過。
但你卻走了上萬裏路,見了無數人。什麽都知道,什麽都見過。我好羨慕你,崇拜你。如今我自由了,也是你救了我。因此我現在最大的願望便是跟著你看著你,你就是我心中那最明亮的光芒。
你如果想要實現什麽,我如果能夠幫助你實現,那我就會如會同自己實現了一般開心。因此我以後就隻想跟著你,看著你。”
女孩顯然沒有想到白凝會如此說,聞言在馬背上沉默了片刻,有些悲涼的說道:
“沒有想到我與你經曆雖然不同,看上去似乎我受到更多欺辱和痛苦,但更可憐居然是你。”
白凝眨眨眼說道:“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更可憐?雖然自小不曾出過門,但也沒有受過你這樣的苦。”
“正因為你不明白,所以才更可憐。”女孩子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
“但沒關係白凝,從今以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這對姐妹這一生的幸福就交給我來實現罷。”
慕雲深
趁著各方在天宮殿的石坪上,商討著郡主府和白蓮教和解的可能性時,青眼狐請辭回居所休息片刻,隨後他一轉身,悄悄的尾隨在一位臨江候的貼身侍女身後。
這位侍女似乎是受了侯爺的吩咐,替他回夫婦二人的居所未央宮,取些什麽東西。這位侍女十分警惕,她每到未央宮處的一道關卡,必先警惕周圍的動向,再用鑰匙開門。進門之前還要再檢查一下周圍,才迅速的開門滑步進去,隨後立馬關上沉重的大門。
但盡管她在這棟如同地牢般,戒備森嚴的石砌建築中如此謹慎,但也絕沒有料想到。
這世間居然還能有像青眼狐這樣如同幽靈一般,如影隨形的跟在她身後,飄在她的頭頂,並且讓她毫無察覺。
侍女,通過了屋內的攏長的台階、甬道和石門之後,終於進入了臨江候位於塔頂的書房中。
這件間書房寬敞明亮光線充足,家具古樸。屋內即便沒有人,也常燃著幽幽的香料。四周的書櫃上成列眾多稀世的珍奇藏書,從中外的名著經典。到各種經書典籍、名家字畫應有盡有。這種對高價值藏品的幾乎無差別的收藏的財力,是如同這座人間極樂的莊園一樣令人不可思議的。
這地方如此安靜嫻雅,且存了可供人研究一輩子的典籍,不得不說是愛智求真的讀書人的夢寐以求的書房。即便如青眼狐這般出身高貴的公爵世子,也因此處珍藏的典籍之珍奇驚訝地發愣。
侍女來到臨江候的書桌旁,她拉開書桌抽屜,從中拿出一方墨色的木盒放在桌子上。然後用小巧的鑰匙打開了盒子上的金鎖,她從盒子裏取得幾粒,擺放得整整齊齊地壓得珍珠般緊實的,黃豆大小的白色粉塊,將其取出些許,放在她掌心中的另一個小木盒之中。隨後她將裝滿的小木盒收入懷中,放回大木盒便快步出門了。
侍女離開之後,這間寬大的書房當中就隻剩下青眼狐一個人了。
隻見他輕盈地從房梁上跳了下來,落地時沒有發出一星半點的聲響。
他快步來到剛剛侍女取東西的書桌前,將抽屜輕輕拉開,把那方木盒取了出來,毫不猶豫地一個彈指就崩壞了盒子上的金鎖。青眼狐打開盒子,隻見這精致的墨盒被分為兩部分,左邊一個方格中整整齊齊地擺著兩種丹藥也似東西,其中一種是剛剛侍女拿走的已經被壓得緊實的白色粉塊,而另一種像是黑黝黝的泥丸的東西,每一顆都有一節大拇指大小。
而盒子右邊則放著些,類似抽旱煙的器具。其中有火石、精致的銀勺子、一小節中間空心,小筆大小的竹筒以及長長的煙鬥。
青眼狐拿起那白色的粉塊看了看,又撚起黑色的丹丸聞了聞。這些東西他未曾見過,也未曾在自己涉及的書中學習過。他本就隻是一個,處在青春期的孩子。對這些他從未聽聞的事情和玩意,好奇心極重。
他開始挨個研究盒子裏的器具,邊看邊琢磨著。
這些東西似是煙草,但並非是煙草,似是丹藥又不像丹藥,到底是幹什麽用的呢?
然而就在這時青眼狐,聽聞門外的走廊,有腳步聲,於是他急忙將東西裝回目和塞進書桌,在房間裏隱匿了起來。
就在他重新跳上房梁的那一瞬間,大門被人推開。推門進來的,儼然就是這座快活林山莊的主人,臨江侯慕雲深。
此時的暮雲深,眼神發直,渾身有些顫抖,眼窩深陷。他推門而入之後,有些急切地徑自走向書櫃。青眼狐隻見慕雲深有些急躁的,再次取出那個盒子放在桌上。眼見盒子上的鎖沒了,他愣了一下。
青眼狐見此,心道不好。不過暮雲深倒是沒有當場發難,他急忙取出一粒白色粉豆放在盒子上,用勺子碾成粉末之後,使用骨片將粉末排成一條細線,隨後拿著空心竹筒一口氣將粉末吸入鼻腔。隻見他瞪大眼睛躺倒在背後的靠椅上,渾身挺得筆直。
青眼狐看見,他的瞳孔迅速放大,整個人如同羽化成仙了一般,表情從緊繃變得極其鬆弛安詳,仿佛已經升入了極樂世界。
隻見他忽然的口中急促地喘息了一陣,整個人總算是安定了下來。
“上尊大人還是下來吧,房梁上沒那麽舒服。”躺在靠椅上的臨江候突然開口說道。
他的聲音舒緩有力,似乎也並不介意有人闖入他的私宅。
但青眼狐卻是給嚇了一跳。他沒有料到,自己會這麽快被發現。青眼狐聽得侯爺已經知道自己在場,也是爽快,大大方方的從房梁上落下來一拱手說道:
“侯爺怎知在下在這房間裏?”
臨江侯見青眼狐從屋頂落了下來,忽然躺在椅子上開心地哈哈直笑,他邊笑邊回道:
“本侯並不知道,純是瞎蒙的罷了。沒想到,我這個門外漢也有能讓上尊大人,這等破軍高手尷尬的時候。”
臨江侯邊說著邊笑得歡快,青眼狐則確是有些尷尬,自己這城府的確是顯得淺了些。
“對不住了侯爺,方才席間聽聞侯府,便是給京畿白蓮教提供阿芙蓉的罪魁禍首。這事關乎數萬百姓的命,在下不得不查。”青眼狐正色道。
他雖然已無意為朝廷效力,但是這麽多年以來,他在像督察院這樣嫉惡如仇的衙門熏陶下,身為執法者的本能早已經深入骨髓。這種危害千萬百姓的事情,青眼狐既然見了,也是沒辦法坐視不理的。如若被他查到確鑿的證據,那麽他也會同郡主府一起將違法之人繩之以法。所以這會兒,也就顧不得念及侯爺助他安葬愛人的恩情了。
臨江候聞言一攤手,毫不在意地說道:
“上尊大人想查便查吧,在我這小小侯府也沒人有本事能攔得住您。但本侯都已經招認了,白蓮教給流匪吃的‘仙丹’就是侯府做的。上尊大人若想,抓人就是了。”臨江侯兩手向前一伸,作勢就等著青眼狐來拿。
青眼狐倒是不急,他心中對此時還有諾大的疑惑,於是他開口問道:
“侯爺認是認罪了,但卻沒有說,您身為大明的公候,為什麽要做此等禍事?臨江侯府,四百年傳承,身份尊貴,為何同天下百姓離心離德?是不是被人要挾了呢?而且您也沒有將所謂‘聖教’的事情說個明白。這座快活林山莊,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麵對青眼狐如此的提問,臨江候沉默了。
他坐起身來,眼睛空洞地盯著桌麵良久。又將抽屜打開,從那木盒中取出黃豆大小的一粒白色粉塊碾碎之後,再次吸進鼻腔。
隨著身體的一陣抽搐,他開口說道:“你說這快活林山莊到底有多少秘密,那確實也不少,有些秘密甚至連本侯都還不知道呢。不過本侯先問您一個問題,上尊大人,你原本隻是來快活林埋葬愛人的一位賓客,是因為什麽突然對這裏的事情感興趣了呢?”
青眼狐麵對此人的反問想了一想,而後抬頭望向窗外,若有所思地說道:“侯爺不覺得,快活林裏的人很喪嗎?”
“很喪?”臨江侯,奇怪地反問道。
“對的,您也好,白玲夫人也好。府裏的這些丫鬟夥計,鶯歌燕舞的美女樂師也好。你們白天的時候,表麵上歡歡喜喜地談情說愛、玩樂、奏樂、大聲說笑。但是一到了晚上就突然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陰沉沉的不言語,就仿佛誰都沒有希望,不期望未來一般。”
臨江候聽聞青眼狐如此說,不由得有些尷尬地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的感覺竟然會如此的敏銳,隨後他有些許錯愕地笑著說道:
“你可能是幾百年來唯一一個這樣評價快活林的人。”他這麽說也並非沒有根據,畢竟快活林山莊,那可是天下王侯都為之羨慕的歡愉之地。
侯爺這山莊名叫快活林,又幾乎是一個100%無差評的風雅之地。來到這裏的客人,無不都是在極致的歡快中享盡人間樂趣。怎麽會有“很喪”的評價呢?但是雖然臨江侯如此解釋,卻沒有立馬否認青眼狐的這種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