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巨人木訥的臉上,表情凝了一下,心中猶豫。

但是,此時,為了勝利,似乎也管不了這麽多了,隻見他目中的精光一閃,口中用朝鮮語喃喃道:

“是你找死的,休要怪我了。”

此言畢,朝鮮巨人的身上,蒸騰的勁氣猶如煙霧一般,直將短兵相接的兩支隊伍的所有人都籠罩了進去。

孟祥起,似乎覺得天空昏暗了一些。朝鮮巨人手中的關刀,如同有千均萬噸之力一般,高舉在空中,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此等威勢之下,孟祥起不由自主的渾身汗毛開始豎起。他有些疑惑為什麽此時進入他口鼻的空氣都是冰冷的。

這一次,前排再遲鈍的藍隊士兵,也都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他們不需要孟祥起的提醒,都紛紛開始後退,反而是曹總旗發現,就孟祥起,依然呆在原地,絲毫未動。

“老孟當心!這家夥下死手了!”

然而孟祥起不為所動,他雙腿如柱,怒目圓睜的瞪著麵前的刀鋒。仿佛已經想好了,就要拿自己的命試試,就是不相信這個人能將自己打死。

“老孟!不值當啊!”

隨著曹總騎撕聲裂肺的嘶吼,那裹挾著千鈞之力的渾濁刀鋒,如同水銀瀉地一般的揮了下來。在這樣的刀速之下,仿佛賽場上的一切都變成了慢動作。所有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柄刀刃一點兒一點兒的抹向孟祥起的脖頸。

大家都看出來了,這沉重的一擊,動了真格,可是帶上此人十二分的力道!

在這一瞬間,孟祥起腦中,和家人過往的畫麵,猶如走馬燈一般閃過。

這便是臨死之前的感覺嗎?他戰栗的想著。

我當然知道這不值得。

但真的好想贏啊!真的好想贏啊!我這輩子沒能贏過一回!

讀書腦子不行,當兵打架也不是什麽大材。勤勤懇懇地當了十幾年的兵,到現在,在邊軍中,也還隻是在前線做百夫長。

我出身貧寒,家裏人覺得,我能如此,已經不錯了。但我知道,自己不該止步於此。最起碼,我還沒能成為那個自己所憧憬的大丈夫!

可那一天,說不定就在今日!

麵對此等泰山壓頂的場景,孟祥起心如止水!

他的嘴中緩緩吐出一口氣,將雙眼隱蔽在鋼盔裏,等到長刀臨近,他從未逃避過的身體,突然啟動,頂著盾牌全力的向前衝去。

由於先前,孟祥起就像是個礙事兒的石頭,杵在路中間,任打不還手。所以,此時,朝鮮巨人根本就沒想過他會躲,就想著這一下,將此人從這個賽場上抹殺掉。

因此,當這小子忽然向前一竄,他的長刀“唰”的一聲,擦著孟翔起的後背,剛好揮空了。

這一揮,沒中不要緊,要緊的是,朝鮮巨人手中的刀刃重百斤,當他用盡了12分力揮空之後,這千鈞的慣性,帶的他,下盤不穩,身子“轟”的一聲,向前倒去。

他身材碩大,這始料未及的一倒,一下就壓倒了麵前兩位保護他的刀盾兵。此時,原本就武藝高強,又受重重保護的朝鮮巨人,忽然之間,就露出了一個千載難逢的的破綻。

而衝鋒到巨人麵前的,正是孟祥起!

孟祥起沒有刀,他高高舉起那麵破損不堪的盾牌,怒吼一聲,朝著巨人的頭顱重重地砸下去-

“碰”的一聲巨響,孟祥起的盾牌被砸了個稀巴爛,而朝鮮巨人頭上,頓時血花四濺!

隻見巨人翹起滿麵血汙的頭顱,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又無力的垂下,直挺挺地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再也沒有起來。

紅隊的智將倒下了!

突變,在短短的兩三秒之間!

即便是“義將”沙塵飛,這種身經百戰的老雇傭軍頭頭,都沒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反應過來,也是一臉不敢思議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然而,就在此時,馬蹄聲起,藍隊的黑白兩匹戰馬,已然不顧一切地猛衝了過來。

“來啊!來啊!”紅隊中,老黑迎著兩匹馬大喝。

這一次,騎兵們沒有選擇退讓,兩匹大馬並駕齊驅,直挺挺迎著老黑猛衝。

兩邊的氣勢,此時都達到了頂峰,雙方都高吼著,避無可避發生著一場激烈的碰撞!

老黑的鬼頭斬馬刀掄起,狂風似的在身邊旋轉,如同一把圓鋸。

隻聽見“哢哢”兩聲,戰馬和他的刀鋒相撞,如盤子般粗大的四隻馬前腿,居然被他閃電般的兩刀給斬斷了!

戰馬和騎兵人仰馬翻!

老黑避無可避的,被這三人兩馬,狠狠地撞倒了。此時,紅隊陣型大亂,數人被馬撞倒,其餘的被分割成了兩處。

“就是現在!同他們拚了!”孟祥起從混亂中撿起一柄單刀,振臂一呼。

藍隊隊員頓時反應了過來,撲上來對著紅隊被衝散的陣型,不顧一切地猛攻。

紅藍兩隊的隊員,霎時之間混戰在一起。大家各憑本事,和身邊的敵人刀劍相向。雙方沒有戰馬、沒有陣型,沒有絕對的戰力,也沒有戰術可言了。

鬥場上隻剩下喊殺聲陣陣,刀盾的撞擊聲如同連珠炮一般,梆梆直響。

如此激烈的對抗之下,會場的觀眾看得目瞪口呆!

兩隊人馬血肉相搏的畫麵,是如此的真實。這種力量的碰撞和搏殺,讓這些從未見識過真實戰場的富貴老爺們,心驚膽戰!心想;

原來真正的戰場,是這般殘酷啊!

此時此刻,士兵們,不再需要任何的指揮,就像是戰場之上的指揮官,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後備,剩下的,就隻有將對方全部撂倒,自己這邊,隻要還有人站著,就算獲勝。

張睿被躺倒的戰馬甩出去好幾丈遠,整個人幾乎昏厥了過去。

他的眼前忽明忽暗地看見,藍隊和紅隊混戰在一起。

他仿佛看見,紅隊的隊長,義將沙塵飛怒氣衝天。他幹脆利落地抽劍解決掉了藍隊的兩位隊員,然後衝到他麵前,高舉著兵刃,嘴中氣急地喃喃。

“都是你的詭計吧!老子贏不了,你也別想贏!”

隨後,手中的兩柄短劍狠狠朝他刺來。

張睿在地上動彈不得,就在他要血灑當場時,一抹白色的身影掠過。

“當當”兩聲,來人招架住了沙塵飛的兵刃。

張睿隱約看見那白袍,正是與自己同騎的俊秀小將李子軒。

“你們輸了便是輸了,何必要傷人性命!?”

李子軒和沙塵飛都身量不高,但身手敏捷。兩人針尖對麥芒的刀劍相向,邊打邊辨道:

“不可能,五子良將咱們有兩位!我們怎麽可能輸?都是這小子用些奇技**巧偷得地!他嘴都被封上了,怎麽指揮的?他一定作弊了!”

李子軒看見沙塵飛如此氣急敗壞的樣子,鄙夷的抽笑了一下,嘲諷道:

“沙團長,你可真是輸人又輸陣!張大人嘴被封上了不假,但他還可以用手指,在下背上寫字。而在下也可以用旗語,將張大人的策略傳達給孟大哥。”

“這怎麽可能!你是說剛剛發生的一切,全都在這小子料想範圍之內?”

李子軒正色道:

“沒錯,剛剛的一切,全都在張大人料想範圍之內!”

原來,張睿不僅早就看破了朝鮮巨人的弱點,也同樣看破了擁有兩位五子良將的整個紅隊的弱點。

那便是太過高傲輕敵了。

紅隊,在使用了兩位五子良將的特權之後,就自然而然地認為,比賽已經贏了。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藍隊會有孟祥起這樣寧死不放棄的隊員。也沒想過,藍隊還會有同他們魚死網破的魄力。

因此,紅隊的破綻從朝鮮巨人被激怒之時出現了。身量如此之高的巨人,揮舞著極重極長的兵器,使出那樣大的氣力,終會被慣性帶倒。

張睿,等待的就是這殊死一搏的時刻!

這是一個1%乃至1‰般稀有且短暫的戰機。然而,在這樣的賽場上,因為張睿和孟祥起從未放棄的精神,他們還是將之抓住了!

沙塵飛和李子軒鬥了四十幾個回合,雙方依舊是不分勝負。沙塵飛沒有想到,李子軒看似文弱,武藝卻一點不在他這個老江湖之下。

打著打著,忽然間,“咚咚”的銅鑼聲響起,隻聽到司禮高聲喊道。

“比賽結束,藍隊升旗時間已到,藍隊獲勝!”

霎時間,場上打的血肉橫飛的十幾人,粗喘著氣,各自茫然的分開了。

沙塵飛有些憤恨和不甘的,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歎了口氣,昂首將雙劍插在麵前的土地上。

他沒辦法擊敗麵前的兩個人,這一下,便算是投子認輸了。

紅隊的其他人,看見隊長如此,仿佛也在一瞬間釋然了。他們或是“撲通”一聲坐在地下,直喘粗氣,亦或是低著頭,也將武器甩在了麵前。

子軒將張睿從地上扶起,此時此刻,張睿清醒了些。他一把扯掉自己臉上的皮罩子,並沒有說話,也沒有理會麵前的沙塵飛,而是越過他,筆直的走向,已經力竭的的孟祥起。

孟祥起感覺到,張睿朝著自己這邊走來。

他回過身去,氣喘籲籲地迎著這位,神秘且睿智的指揮官。

張睿在孟祥起身前停下,兩人互視著對方。

他們就這麽沉默著,仿佛誰也沒有力氣先開口說話。

此刻,現場掌聲雷動,似乎要掀翻了會場的穹頂。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著這化腐朽為神奇的二人,等待著他們將會有如何的互動。

結果還是孟祥起,在巨大的消耗之下,強擠出一抹笑容,高興的對張睿說道:

“隊長,我們真的贏了!”

張睿聞言,並未露出同樣的笑容。

他嚴肅且心疼地盯著孟祥起,一字一句地說道:

“老孟,這場勝利,是你拚出來的,你才是我們真正的隊長!”言罷,二人緊緊相擁。

凝師姐

距離京城十萬八千裏外,烏斯藏日喀則地區薩穀縣境內,有一條青色的河流,名喚夏布曲。這條河在即將匯入雅魯藏布江之前,在一處高山之前轉彎,因此,當地人稱此地為金月灣。

弘治6年,在金月灣,有人建了一座藏傳佛教薩穀派的寺廟,名叫拉卜塔爾寺。它矗立在草木稀疏的山峰上,異常顯眼。

寺廟三麵環水,又處在地廣人稀的高原山地,平日裏,香客稀少。

從外表上來看,這裏更像是一棟石砌的三層民居。

建築物的外牆被刷得雪白,第一層開了四個碩大的窗口,窗台上都擺滿了珍奇的花草,花兒紅紅綠綠粉粉的,將整棟建築點綴得生機勃勃。

第二層的窗口小而多,木質框架,和關內漢人建築裏的窗戶沒什麽不同,可能是僧侶和賓客的居所。

而第三層就怪了,若是抱著建築轉一圈,你就會驚奇地發現:三樓這麽大的麵積,竟然是沒有窗戶的!

若是有好事者,問寺裏的僧人,三樓為什麽沒有窗戶?

那麽,這寺中的三五個僧人,都會禮貌地回答:

“本寺的第三層是白凝上師的居所,上師不喜光。她平日裏要閉關研究佛法,需要清心寡欲,因此不待客,也不會主持寺裏的日常事務。”

有些外來的香客聽了這話,會不高興。這小寺廟裏究竟是供著什麽樣的和尚,竟然有這麽大架子?自己千辛萬苦,遠道而來,供奉了這麽多香火錢,難道想和寺裏的上師打個照麵,聊兩句也不行嗎?

這個時候,寺裏的和尚就會一臉嚴肅的,帶著些許自豪的說:

“我們寺的白凝上師,可是薩穀派祖師開宗以來,最年輕的獲十六部經法灌頂的稀世高僧。人早就已經出世了,凡間瑣事與她無幹,自然不待客的,請施主們休得打擾她清靜。”

說到這裏,那些那些好奇心頗重的香客,才恍然大悟。原來寺院中,正供著地道高僧哩。

難怪薩穀派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兒,登上來要費九牛二虎之力的地方建寺廟呢。

這鬼地方要從最近的村鎮購物資運上來,恐怕得花兩倍的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