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人自然把生活質量更高,物產更加豐富的明朝人,看作是天朝上國的國民。大多朝鮮人一輩子沒到過明朝,隻是道聽途說,便把別人口中的大明想象成人間天堂,終生都會對大明都有所憧憬。
而孟祥起就是利用這種心態搞起地域歧視。
“智將,不要受他挑釁。他們阻止不了咱們,撐不了多久,就這麽一步一步紮實地前進,把旗幟升起來就贏了。”“義將”沙塵飛在方陣之中對自己的核心說道。
“我不會受他挑釁的,甚至覺得有點可笑。”朝鮮巨人冷笑著回了一句,隨後,他向前跨了一步,將手中的偃月刀猛地旋身斬出——
那刀刃再次劈向藍隊。
“退!”
孟祥起同樣的大喊,同樣棲身而上,同樣再被打飛。
他手中牛皮、黃花梨木和鐵釘製成的大盾,被砸下來了很多碎屑,噴了藍隊其他隊員一臉。
孟祥起所承受的這一下,可是不輕。他被震的心口發甜,頭皮發麻,頂盾的左臂火辣辣的刺痛。他雙手撐地搖了搖頭,粗喘了兩下,吐出一口帶血絲的痰之後才站起身來。
孟祥起強撐著回到陣中,繼續吼叫道:
“來啊,再來!你就這點本事?你們紅隊就會做縮頭烏龜?”孟祥起依然不肯示弱地挑釁著,可是,在他的身後,藍隊的隊員都看見了他那在盾牌的掩護下,已經鮮血淋漓的左臂。
那位姓曹的備倭兵總旗,有些於心不忍地說道:
“老孟...現在老黑已經被他們搶走了,有他那柄鬼頭斬馬刀護著背後,咱們的騎兵也沒什麽辦法衝陣了。現在他們所有人護著那巨人步步為營的推進,咱們也擋不住他們的,要不...就算了吧。”
正如曹總旗所言,紅隊隻用了幾分鍾的時間,已經把他們一隊六人路推到了土丘之上,從這裏到土丘上的旗杆,隻剩下不足三分之一的路程。
除了孟祥起這個先鋒,一次次,如同石像般擋在麵前,遲滯一下紅隊的步履之外,對付對麵的朝鮮巨人,藍隊幾乎是束手無策。
此時的藍隊騎兵,似乎是意識到步兵陣中巨大的壓力,一同策馬並肩朝著紅隊的陣中衝去。而紅隊的身後,使鬼頭刀的披甲老黑大喝一聲:
“來的好。”隨後他麵無懼色的迎了上去。
兩騎騎兵一左一右的同時出刀斬向老黑,而老黑則撲向張睿所乘的白馬。
電光火石間,黑騎的馬刀從老黑的肩胛處削入,劃至他整個後背。可是比賽用的兵器為了降低對人的傷害,都不夠鋒利,這鈍刀子並未擊穿他的鎧甲。相反,老黑仗著刀長,架住白馬小將的刀,反手向下一切,給白馬的馬肚子拉了一道口子。
白馬受傷吃痛,嗷的一聲跑開,險些將背上的二人甩下去。那騎兵小將子軒,安撫了好一陣子,白馬才平靜了一些。
張睿忙看向戰馬的傷口,傷得不太重,還好,還能騎。嘴巴被堵住的張睿,皺著眼眉想著。
清一色的刀盾兵,又迅速將朝鮮巨人緊緊護住,至此,二騎兵可沒辦法像先前那樣,輕易衝散紅隊的陣型了。
“退後!”藍隊步兵陣中,孟祥起突然急急大吼。
藍隊眾人沒想到這一刀來得快了許多,其中幾人聽見孟祥起的喊聲,才如夢初醒,趕緊撤開。
兵刃的呼嘯聲貫耳而過,又是一記驚天的碰撞聲之後,孟祥起整個人被巨力揚起,飛過了藍隊眾人的頭頂,在空中翻了個圈,倒吊著重重地拍在他們倚靠的土丘上。
朝鮮巨人一次比一次猛烈地揮擊,居然把一個錚錚鐵骨的八尺大漢打飛在了天上。
會場中人聲如浪,人們先是見識到藍隊的騎兵,風馳電掣地壓哨入場,將紅隊轟得七零八落。正當所有人都以為藍隊已經出奇製勝時,紅隊居然接連出現了兩位五子良將。而後便是如現在所有人看見的那樣,局勢立馬反轉。藍隊受朝鮮巨人威脅,被打的步步後退。
此人的每一次揮擊,每一個衝陣的動作,都如同神威大將軍開炮一般,威力十足。那一力降十會的強大肉體,著實讓人震撼。
觀眾一次一次欣賞著,兵甲與肉體衝擊的力量感,同時不禁也咂著嘴,皺著眉,疑惑著:有如此的人形殺器,那麽另一個隊有任何獲勝的可能性嗎?
這場競賽對於藍隊來說,也太過苛刻和不公了吧?
“這五子良將一個都夠嗆了,紅隊上來就有兩個。”
“這還不好?你那300兩白銀豈不是穩賺不賠?”
“嘿嘿,也對也對,但咱們說這事的時候,還是小聲點——”
.......
“這活動好啊,以後的建議皇上每年都辦一場。熱鬧看著,還能把錢賺了。”
“你的了吧,怎麽賺的錢自己還不曉得嗎?嘴巴管嚴點兒,就偷著樂就行了。”
......
看台上,公卿們你一言我一語,悉悉索索的。他們臉上大多都洋溢著歡快的笑容。
英國公府的狼六在收集了一圈會場的信息之後,驚訝地發現,隻要是參與了皇帝做莊賭博的有錢人,十之八九,都在這一場之中買定了紅隊獲勝。
如此看來,昨晚狼九告知他們,皇宮是親自在售賣,五子良將所在隊伍的消息,應當是真的。
就她所聞,這場買了紅隊贏的公卿們,大多隻知道紅隊有五子良將的存在,鮮有人能意識到,這支隊伍中有兩個五子良將。
也就是說,皇宮所出賣的消息,應當是告訴各位買家,某支隊伍當中有或者沒有五子良將,至於數量的問題,未曾交代。而人們,也因為五子良將數量稀少的原因,理所當然地認為,一支隊伍裏麵最多隻有一個五子良將。
因此,當紅隊出現兩位五子良將時,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穩贏了,公公誠不欺我!
想到這裏,狼六想起了昨日,狼九和二公子之間的對話。
狼九說,皇上想借這個賭局,一口氣賺100萬兩銀子。
而二公子說不行,他認為方法無非就是皇上自己賣假消息,信了消息的人買錯了盤口,皇上賺一道消息錢,一道盤口錢,這樣一來,大概能賺十幾萬兩銀子。
狼九說,不對,皇上賣的都是真消息。而且,能否賺100萬兩銀子,關鍵就在於二公子。
當時,她並不是很明白狼九的話,不明白究竟怎麽樣才能在出賣真“五子良將”消息的情況之下,還能賺得比賣假消息多幾倍的錢。
可如今看來,確實皇宮所賣的消息是真消息。
此時此刻,全場定然是有十幾萬兩的銀子壓在紅隊的身上,如果這盤紅隊如同大家夥所期盼的那樣獲勝的話,恐怕皇上要賠的血本無歸。
但是。
如若是二公子的藍隊,能夠在這樣的局勢下翻盤取勝。那麽是不是皇帝不僅一把就掙了幾十萬兩銀子,而且還沒有賣假消息的壞名聲,所以這局還能繼續玩下去?
想到這裏,狼六,心中不禁燃起一絲希望:
這是不是說明,皇帝認為,即便二少爺麵對兩位五子良將,麵對如此不利的局麵,他仍可能獲勝?
可是,當狼6再次觀察到鬥場之內的局勢時,不禁疑惑:
都已經這樣了!二少爺還怎麽贏呢?
鬥場中央。
孟祥起似乎短暫地昏迷了一下,被藍隊的隊員從土坑中拉起後,似乎血液才重新回到腦子中,清醒了過來。
隻見他滿頭是血地搖了搖腦袋,用手撐著隊友的肩膀,站了起來。正當他就要再上前回到先鋒的位置時,被曹總旗一把拉住。
他語重心長地對孟祥起說道:
“老孟,算了吧。現在隊長連話都說不出來,我們也擋不住他們,已經贏不了了,你這又是何必呢?這隻是一場比賽,又不是真的在戰場上拚命,再這樣下去,你可能會沒命的。就算選不進團營,你也還年輕,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孟祥起眼望著他,微笑了一下,表示感謝。可是,就當兩人說話之際,紅隊又往前頂了兩丈,他們離山頭的旗杆,越來越近了。
孟祥起,一把抹掉額前遮蔽視野的鮮血,振臂一呼道:
“跟緊我,咱們擋住他們!”
隻見他重新架起那麵已經破損不堪的盾牌,又嚴陣以待的擋在紅隊前進道路的最前麵。
“你這又是何必呢?!”曹總旗完全無法理解他的行為。
是,此人和大家第一次照麵,就給人一種有責任有擔當的感覺,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但是,對於絕大多數的人來說,當兵謀官,包括入選團營,都是一份工作,是一條實現自我價值的途徑。
若是說為孝忠皇帝,為保護百姓,為報效朝廷,戰死沙場,符合軍人的價值觀和職業理想。
但是,此時此刻,頂多是一個職場晉升的考核罷了。對麵,說到底,也都是自己的同事,大家競爭一下,分出高下就可以了,有必要拚命嗎?
孟祥起深吸了一口氣,他一邊緊盯著對麵核心的動作,一邊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老曹,你難道不會覺得不甘心嗎?你難道不會覺得這樣不公平嗎?退!”
孟祥起,再次被打飛。藍隊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被迫又後退了一丈,等待他的歸位。
而孟祥起果然又爬起來了。
看著他一次一次被擊倒,一次一次又掙紮著爬起,回到先鋒的位置。
朝鮮巨人冷冷地開口嘲諷道:
“閣下這是不要命了嗎?你還能扛得了幾下?兩下、三下、五下?即便你能一直爬起來,也阻擋不了我們推進。你堅持下去有什麽意義?過不了幾分鍾,我們就會把你們的旗幟砍落,升上紅隊的旗幟,到那時候你還準備怎麽辦?”
“老子可以承認你比我強,也可以接受在這裏失敗。這沒什麽大不了的!但大個子,你聽好!我孟祥起所求是兩個字-‘公平’!”
“碰”的一聲,孟祥起再被打飛,藍隊再退。
眾人眼見頭破血流的他,再次邊爬起邊說道:
“你們本來就比我們強,還要去使用那樣卑鄙的特權,去剝奪我們那一星半點獲勝的希望。這公平嗎!這能讓人服氣嗎?我不服!今天爭的就是這口氣!”
仿佛在嘲弄他的話語一般,“碰”的一聲,孟祥起又被打飛。他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喃喃的說著。
“我孟祥起原本是一輩子當農民,可爹娘卻咬著牙瀝著血,賣牛馬羊,非供我讀了三年的私塾。他們說書中有人生至理,讀了書,就不會像他們一樣,碌碌一生。可惜我天資愚鈍,不是讀書得料,辜負了他們。”
“但三年的私塾,讓我懂得了,雖然我做不了聖賢,做不了大儒,但可以成為一位行得正站得直,立於天地之間的大丈夫。”
“所謂大丈夫,當養天地浩然之氣,行光明磊落之事!這便是我一生所求的榮耀!可你們這些所謂五子良將,盡都是些鼠輩!妄想從我身上用這些卑鄙的伎倆取勝!”
“好樣的,老孟!”
“老孟,你是真男人。”
“是啊,這些人到底憑什麽?憑什麽原本是公平競爭?他們這一上來,又是挖了我們隊伍中最強的人,又是不讓隊長說話,什麽五子良將?我呸!這憑的是本事嗎?”
“如此,公平何在?道理何在?難道我們此行,注定就要成為輸家嗎?我不服!這個氣要是忍了,此生枉成好男兒”
孟祥起言辭豪邁壯烈,一番話下來,感動的藍隊諸將熱淚盈眶。一時間,大家氣勢昂揚,隊員們個個奮勇,在孟祥起的帶領下,竟然拚死抵擋了紅隊一陣子。
他們也都學孟祥起那樣,嘴上罵罵咧咧的,不斷挑釁著紅隊陣中的兩位五子良將。
在這諸多如同糞屎一般的罵聲當中,原本冷靜如一的朝鮮巨人,終是煩了。
他原本就從心中打心眼裏瞧不起,這些能力比他弱上許多的“普通人”。本以為是三兩下將這些人嚇退,就能輕取這第1場比賽的勝利。
可沒想到,對麵這個愣頭青,打著打著,還搞得熱血澎湃了起來。
隻見他不由自主地向手中灌注了渾身的力氣,將原本七八分的刀力提到了十分。
長刀揚起,朝鮮巨人和孟祥起四目相對。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人能夠令他使出這樣的全力了。他既有些興奮,有生出一絲後怕。
這樣揮刀真的會弄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