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如祁大人所說。不過即便現行的律法再不完善,那也隻是方式方法的問題,這些錯誤都是可以想辦法校正和修補的。而依法治國的道路確實沒錯的,這就是為什麽本官相信的是這樣一條路。”

徐鵬笑了笑,扭頭再看祁威遠一眼出言反問道:“祁大人您軍隊出身吃過不少的苦頭吧,後來又在錦衣衛幹了這麽多年,您求的又是什麽路呢?”

祁威遠有些自愧的笑了笑搖頭說道:“其實剛剛徐大人繆讚了,下官不像您那樣有抱負。剛剛聽徐大人所言也是受教了,很多想不明白的經您一說,突然便覺得豁然開朗,怎麽聽怎麽就覺得有道理,以下官的才能隻能做朝廷的一個兵,皇上讓下官幹什麽下官去做便是。並沒有什麽道路。”

徐鵬聽罷哈哈大笑了的站了起來,他似乎在兩人的對話之中心情舒暢了不少。徐鵬起身走到了祁威遠的身前一米,兩隻頗有壓迫感的眸子直視著他。

祁威遠在徐鵬的目光下,帶著謙卑的微笑將頭沉了下去避開他的直視。

他有些汗顏,自己是第一次和徐鵬站的如此之近。他方才發現徐鵬比他還要高出半個頭,且肩寬臂長。以他的身材之英武,穿上鎧甲也完全是一位魄力十足的將軍。更加令他在意的是,這人其實和張睿是同歲的。自己明明年長了他近十歲,可是此時徐鵬才仿佛是一位睿智的長者,而自己則是懵懂的年輕人。

祁威遠甚至感覺在他的身前矗立,比在皇上麵前更加令自己緊張。

“祁大人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就此案而言本官可是認為,您要比其他那三位客將的表現要優秀得多。本官與您素無交情,有了這兩周的相處發現您是一位忠心侍上,才幹卓越的能人。或許現在您在思想上尚處中庸,但是將來會有一天,您也會做出屬於自己的選擇。”

祁威遠抱拳謙道:“謝徐大人誇讚,下官隻是聽命行事,不敢和諸位大人相提並論。”

徐鵬又笑了笑,看著祁威遠友好地說道:“你是謙卑得滴水不漏,本官覺得你我投緣。日後祁大人若有所求魏國公府定有好茶招待。”他拍了拍祁威遠的肩膀,絲毫也不掩飾自己對這位錦衣衛重臣的拉攏之意。

徐鵬是一位用陽謀的高手,他用計也好也談判也罷甚,都喜歡將籌碼攤在桌子上和人直球對決。他似乎永遠都是那麽自信的,將手上每一個棋子的人生軌跡都玩弄於鼓掌之中。

就如同一位精於算命的天師,眼中閃亮光芒,皎笑著掌控別人的命運。

狼九

就在六扇門與斷念幫戰況最激烈的時候,狼九一手扛著半昏迷狀態滿身鮮血的鷹三,回到了徐鵬的車架前。狼九另一手將同樣沾滿了鮮血的孔雀翎,丟在了徐鵬的麵前。

“鷹...鷹三大人!怎麽會這樣,來人快傳醫官!”徐鵬身邊的螳螂捕官大驚失色,也顧不得去提防狼九,趕忙搶上前去架起鷹三虛弱且傷痕累累的身體。其餘魏國公府的護衛,也都有些驚慌失措的圍了上來。

鷹三是魏國公府不敗的戰神。是在千軍萬馬中,依然能夠遊刃有餘的劍仙。在他們的眼裏,斷念幫分明沒有能與之抗衡的人,這位無敵的武宗傳人怎麽突然會傷成這樣?

狼九交付了傷員之後退了半步,看著被眾人架住渾身癱軟的鷹三,歎了口氣簡短的解釋道:“斷念幫主夏目,副幫主莫上兩人設計埋伏了鷹三哥,這些人著實是有些狡詐。”

“他們現在人呢?”螳螂捕官憤怒的追問。鷹三可是徐少卿身邊的王牌,竟然被傷成這個樣子,這仇必須得報。

狼九聽聞輕蔑的一揚下巴,指向徐鵬麵前的孔雀翎然後說道:“在下趕到的還算及時,都已經給殺了。”

螳螂將信將疑的撿起地上的神兵,擦拭了上麵的血跡之後確實可以看出,就是夏目幫主手上戴過的真家夥。眾人目光又看向遍體鱗傷的鷹三,他雖然虛弱的很,無數的傷口還在不斷的流血。但是意識還是清醒的,隻是人顯得木訥了很多。

鷹三一抬眼,看到眾人詢問的目光,知道大家還是要通過他的反應,來確定狼九話語的真實性。於是他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你們幾個,快送他下去治療。”

徐鵬見罷不疑,忙令人扶鷹三去馬車上醫治,隨後頗有風度的抱拳朝著狼九道謝:“多謝九君援救我府鷹三,我徐鵬欠你一個人情,魏國公府也欠你一個人情。”

狼九擺了擺手,大度的說道:“分內的事,狼客鷹衛本來就是同氣連枝。不過徐大人,我看您這裏情況似乎越來越麻煩了。”

狼九回身尋著震天的喊殺聲朝戰場望去。當此之時近三十位斷念幫人,正井然有序的組織陣型攻擊著六扇門和碧蹄衛的防線,不斷朝著蘇梔囚車的方向推進。

而那位幾日之前,和狼九一同在張睿指麾下戰鬥過的斷念副幫主潼宮,赫然就在隊伍的最前列活躍著。

他的聲震如雷,雙持兵刃戰鬥在最前線高吼著:

“和尚、老楊、菡老大、長安、姬哥、飛鴻、雪夜。你們同和我一起做先鋒!咱們站成一列直線!注意觀察相互之間的位置不要冒進也不要落後!”

“是!幫主!”

“後麵的弟兄們護住前鋒八人的左右兩翼,全員聽我號令,大家同進同退!”

“是!幫主!”

“無端酒,安安,兮兮,秦夢歡。咱們的兩翼和背後就拜托你們四位女俠迎敵了!”

“遵命!”

斷念幫眾人的攻擊陣型成8個連在一起的三角形,8位武藝最好的幫派精英作為先鋒,負責衝擊敵陣,而其他俠士兩兩一組跟著他們進行支援和保護。第3排的4位女俠則作為後備靈活支援。

在他們對麵,六扇門和碧蹄衛人數較之兩倍有餘,他們成三線列隊防禦。雙方正在激烈的交戰之中。

兩邊兵勢肉眼可見都是強軍。

可是斷念幫人在“力相”潼宮的指揮之下,上下團結進攻整齊劃一。區區二三十號人竟然迸發出以一當十的氣勢出來,兵勢一時之間銳不可當。

指揮官潼宮身先士卒,他手中揮舞的開天巨戟一路向前披荊斬棘。揍的六扇門的捕官們人仰馬翻。這股如獅虎般的氣勢極大激勵了陣中俠士的鬥誌,他們團結在潼宮的身旁就像一團烈火,熊熊燃燒的簇擁在了一起,高吼著以逼人的熱量炙烤的朝廷的陣線節節後退。

徐鵬目視前線如此情形,也是不禁恨的後槽牙咬的吱吱響。

他帶著三分不甘三分敬畏的說:

“斷念幫殘陣尚且如此,倘若那‘河間三相’的另外兩相還活著,再加上這牢籠裏的破軍蘇梔和神器孔雀翎。這股勢力會何其的強大,簡直不可想象。本官以前從未在意這些江湖綠林,可是如今看來其中翹楚也是不可小覷。”

徐鵬目下手上確實沒有能夠一錘定音的高手,雙方武人的位階相差不多。碧蹄衛、金銳士、六扇門勝在人多裝備精良。但徐鵬僅靠著人多,在對方攻勢正盛的時候,也不可輕舉妄動。還是必須得以穩住陣型為主,因此一時半會兒也沒法平息這場騷亂。

而這斷念幫的前線則更是擁有一位卓越的指揮官,和他們視死如歸的勇氣。

徐鵬一雙眼睛緊盯著戰場上那最亮眼的飛舞的紅袍。一時間竟有些後悔的歎了口氣,起了惜才之心。

雖然他知道即便不背叛斷念三人,以他們的心性也不會為朝廷中人所用,但是在這樣的距離,看著這位人中呂布的英雄馳騁戰場,還是會不免惋惜。

也或許自己還是該試一試留下那一絲機會。

不過事到如今想這些也沒什麽用了,他今下的當務之急便是要這些人,一個不留的被誅殺在當場。畢竟斬草要除根,做事要做絕。既然創造了問題,就更是要一次性解決問題,否則難免又節外生枝。

“沒想到潼宮幫主,竟然勇武如此。他指揮的才能不比我家二少爺差。”狼九笑了笑一手叉腰邊說邊欣賞著前方的激鬥。

狼九本覺得張睿是他見過最好的指揮官,但僅就今天這個情況,或許沒有人比潼宮幫主更適合指揮和自己同生共死兄弟。他們共同揮灑熱血為信仰而戰的這股力量,是令人震撼和欽佩的。

“九君,今日你可願再幫本官一次?”徐鵬默默的攢緊了拳頭,有些不甘的說道。

聽到徐鵬說出這句話,狼九的嘴角不著痕跡的揚了起來。

但是他很快又收起那稍縱即逝的笑容,變成了一張稀疏平常的臉扭過頭去對著徐鵬,似乎有些驚訝地問道:“哦?徐少卿有何指教。”

徐鵬麵色凝重的用兩個指頭指向那前線的斷念幫眾人,陰沉地說道:

“幫我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聽到這話,冷酷如狼九也不免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略有些驚奇的說道:“沒想到徐大人竟然和這些江湖人士,結了如此深刻的仇恨。”

“不是有仇,而是必須這麽做。九君是否願意幫我徐鵬這個忙?事成之後隻要我徐鵬能做到,有求必應。”徐鵬沉著臉簡短且明確的說道。

狼九聽聞,竟嗬嗬笑了一下耐人尋味的說:

“徐大人難道不知道,我和那斷念幫人曾一同在望月樓攻樓打蒼狼眾,還並肩作戰打退過六扇門的捕官嗎?說起來咱們還算戰友呢,您這不是讓我倒戈相向嗎?”

徐鵬也微笑了一下說道:“你這樣的人還在乎這些?”

狼九扭過頭來一本正經的又說:“徐大人你可能誤會了,潼宮幫主可是我過命的知己、手足兄弟啊。”他頓了頓,稍稍將頭偏到一邊去又擰巴的說道:“我是怕提了條件,您不敢答應。”

徐鵬聞言,沉著臉半響一言未發。

斷念和六扇門交戰的前線,潼宮幫主為首的斷念先鋒攻勢凶猛,他們八人都是體魄強健的力士,手持的兵器也是以雙手長柄的重器為主,這些破甲先鋒,爭先恐後的朝著碧蹄衛陣中揮槍砸錘。各個都如同藏了八年的私房錢被老婆一鍋端了般的暴躁。

陣地戰不比三兩個人的野鬥,敵我雙方都須站的緊湊才能守住各自的戰線。六扇門的十二走獸捕官平時從來不怕這些笨重的兵器,可是當大家胳膊挨胳膊,腿挨腿的時候便是發現這些緩慢的攻擊他們避無可避,唯有拿兵器硬接,直被打的是苦不堪言。

潼宮眼看著自己帶領著的隊伍,已經掩殺到離蘇梔越來越近的位置。心中燃起一絲希望,隻見他濃眉一橫,胳膊上的青筋條條爆起。這位漠北的漢子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躍三丈,隨後高高的揚起手中的長戟,朝著蘇梔囚車的方向,用自己僅剩的氣力奮力的擲出。那長戟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化作一道爆裂的雷光,劈向了主人所望之方向。

隻聽見“轟!”的一聲巨響。蘇梔的囚車,被潼宮最為標誌的招數“猛虎破”一擊擊碎。木片和碎屑向周圍炸的亂飛。

在這紛亂中,從空中跌落的潼宮如同慢鏡頭一般,他幾乎已經將自己在人世中最後的一股執念,灌注在幾十年未有分離的兵器上去。當這位老夥計離他而去,他知道自己此生再無機會撫摸它的銅柄了。

潼宮看見蘇梔在衝擊的瞬間掙脫了牢籠,在空中抱住了海水的屍體。他無法為此人做更多,隻有高聲的邊跌落邊大喊著:

“老蘇你走!走!走啊!你和麗娘要好好活著!”隨著這聲呼喊,他的身體再次跌入了紛亂的戰陣當中。

不知道蘇梔究竟聽沒聽見潼宮的喊聲,但是他的身影在空中一旋,並未有一絲一毫遲疑。他拖著已經被拷打的傷痕累累,破爛不堪的身體。抱著海水的屍體猛的向道路右側靠河的房簷上竄去,企圖用極快的速度在徐鵬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就逃出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