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青眼狐收劍在側,跳下馬車來到狼九身邊。他定睛去看狼九手心的那物件,越看越是感覺頭顱疼痛,同時他又隱約有一種感覺,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東西。

因此他的手懸在空中掙紮,即想卻又不敢將那東西拿起。

狼九眼望著他,砸了一下嘴。左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翻了過來,右手果斷地將那帶血的珠子拍在青眼狐的手中,嘴裏抱怨道:“我還有事找徐少卿呢,你就別矯情了。成,現在東西帶到,我任務完成了。”

青眼狐的右手一下子也被血汙染髒了,但就在他碰到這顆血珠的瞬間。他的表情明顯的有些震驚和失控,血珠在他的手上突然釋放出鮮紅的暗光,那光芒伴隨著些許霧氣,在他的臉上縈繞了許久然後伴著他眼中可疑環形幽光一同消散了。

青眼狐失神地仰起頭來,記憶猶如泄洪一般湧入他的腦中。

他什麽都想起來了,他終於恢複正常走出了那昏暗的深淵。

青眼狐呆了一陣才喃喃地向狼九問道:

“這是家父留給我傍身的夜明珠‘鳳凰星’,敢問前輩是如何得到的?”

“這你就要問前麵那個女囚犯了,我是從她肚子裏挖出來的。”狼九事不關己地說道。

然而他這無心而駭人的發言,卻一下子刺激了在場的幾乎所有的人。

螳螂捕官怒道:“什麽!狼九,朝廷的重犯是要在正陽門問斬,你到底有什麽病非要現在殺人?你視大明律法何在?誰給你的權力!”

水行捕官也說:“你武功厲害,難道就可以這麽威風嗎?當街想殺誰就殺誰?真以為沒人能治得了你?”

兔獸捕官聞言也是氣的渾身發抖忍不住發聲:“她雖然是死囚,也是一個人,是一個女人。你為了自己的變態嗜好,便要將別人的肚子挖開嗎?”

本來狼九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但最後聽見兔獸也誤會他,臉一下子陰沉了下來生氣掃視這些說話的人。他扭過頭來湛藍的眼睛這麽一瞪,便嚇的一眾捕官大氣都不敢出。

“我取這東西的時候,她已經死了。是她拜托我將這玩意挖出來交給這小子的。”狼九憤恨的勉強向著周圍的人解釋。但這麽離譜的事情,至少有一半人是將信將疑,而另一半則是根本不信的。

不過青眼狐卻似乎並不對狼九的說法抱有疑議,他埋著頭問道:

“她是叫槐花娘嗎。”是了,當時在賭場。將這個珠子拿出來當做賭注的時候,確實是交在槐花娘手中保管。而之後發生了太多變故也未想起取回來。

“應該是吧,你們這一路上不是一直在宣傳這個女人的罪狀嗎?什麽裏通外敵,窩藏賊匪、迫害良家婦女什麽的。”

青眼狐的肩膀收緊了些,他無聲地緊緊攢起拳頭,憤怒和悲傷在他的身體裏發酵。即便戴著麵具,但他臉上卻再也無法保持一直以來溫潤風雅的表情。

青眼狐低垂著雙眼盯著玉珠上麵的鮮血,有些彷徨和失神的繼續說道:“謝謝你前輩,你的大恩青眼狐記得,他日定當湧泉相報。”

“報什麽,順便的事就不用不客氣。”狼九淺笑著拍拍青眼狐的肩膀,大氣的說道。說罷他搭著青眼狐的肩膀又瞪了周圍的捕官一眼,似乎就是在對那些誤會他的人說:看到沒有,我是做好事的,人家都感謝我了。

眾捕官也因為青眼狐對狼九的態度,對這個人頗感意外。

看來真是誤會他了?今天他是正常的?

狼九並沒有發現青眼狐的情緒在瞬息之間的萬千變化,他直接棄了呆在原地的青眼狐,朝徐鵬那裏走了兩步說道:“徐少卿,別來無恙。今日在下是來找您的。”

“九君幸會,上一次賭場的事情貴府張公子可是幫了我徐鵬大忙。日前大案傍身還沒有能來得急去府上拜謝,今日您可也是張公子派來支援鄙人?”徐鵬對英國公府的狼客敬重非凡,即便此時戰事緊急,局勢還未能明了他也是不敢怠慢來人。

況且這個狼九很有可能是張睿派過來助陣的,自己這邊再多一個破軍高手總是極好的。

狼九聽聞徐鵬如此招呼他,叉著腰笑了笑又向前走了幾步笑著說道:

“徐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白。別人不知道我是誰,難道你也不知道嗎?為什麽這些天一上來要裝作是剛才認識呢?”徐鵬聽聞此話,眉頭微蹙狼九今天此來突然和他講這些話語,明顯是他所意料不到的,但目前還無法揣測此人突然提起那過往的目的是什麽。

因此徐鵬隻有先頷著首眼神警惕地盯著此人低聲應付道:

“難道鄙人和九君,不是七天前才第一次見麵嗎?”

“當然不是。”

“就算不是,如今會如此地相處,自然也總是有原因的。九君聰明異常,這道理你應該懂的。”

徐鵬口中說的“道理”狼九當然懂。三年前洛陽的屠夜羅刹,殺得整個城市溝渠裏都滲得殷紅的血。雖然事實是他的行為保護了洛陽百姓,但做法過於恐怖並不是當時的百姓所能接受的。

這件事在民間的傳播和影響都太壞了。

因此六扇門就把當時作為紫豆青捕官的他,當做從不存在。這件事情絕不能和大理寺,不能和六扇門扯上任何關係,否則連帶著會引起人民對官府產生信任危機。

兩人對了這兩句話,被在場的六扇門的螳螂、獵狗,五行和十二走獸盡都聽見。大家都能意識到徐少卿幾乎已經是明示的暗示所指。自從上次和狼九一起行動後,六扇門捕官都想到,這個如今從外貌到聲音到性格,已經完全和自己印象中不同而武功又高到匪夷所思的人。有可能真是他們彼時的小兄弟:

紫豆青。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徐鵬的話證實了他們心中不願意相信的猜想,因此這件事此時隻不過在眾人的心裏,僅剩下一層誰也不願意捅破的窗戶紙罷了。

“那你們也都不認識我嗎?”狼九帶著邪魅的笑容,雙眼回身掃向在場的六扇門眾人,大聲問道。

其實現場十二走獸中的大部分,都是認識紫豆青的,有不少甚至相熟。因為當年他作為普通捕官要經常跟著走獸捕官一起行動。即便更高一級的五行捕官,也至少是見過麵,聽過他的名字。

可是如今,麵對這個貌似癲狂的人。這些正直的捕官們說不出話來,他們一個一個的無言的低下了頭。狼九見無人應答,到也沒顯得很在乎。他隻是更加明確的指著人群當中的十二走獸中的兔獸高聲問道:

“那你呢?小可?你還記得當年有一個家夥信誓旦旦的在出發前保證,等這次破了案子升了官,定要去你府上提親嗎?”

兔獸捕官麵對狼九咄咄逼人的提問,持劍的雙手不由得顫抖不止。她的眼眶通紅,喉嚨哽咽著,漂亮的下巴上一張櫻桃小嘴一開一合的欲言又止。

“你記得對不對,你們一個個肯定都記得!!!”狼九朝著六扇門眾人走了一步突然激動的喊道。

“你...你不要這樣...”兔獸兩顆豆大的眼淚在驚嚇當中落下,她喃喃自語的帶著哭腔也隻能發出一點點細微的聲音。

“九君,你要幹什麽?”就在此時,徐鵬在狼九的背後低沉地說。

徐鵬剛剛說完,狼九便憤怒地回頭衝他吼道:

“我是六扇門的捕官紫豆青!三年之前我破了案,拚命保護了洛陽城幾十萬的百姓!結果卻被當成了妖怪殺人魔,一個瘋子!大理寺沒有人維護我,六扇門也沒有一個人替我說過一句話!你徐鵬的狗屁道理,隻不過是為了保護你們的清譽而犧牲了我!我為什麽要明白為什麽要幫你們遵守?對我有什麽好處?徐鵬你簡直可笑至極!”狼九的情緒在眾人的沉默中徹底的被點燃,這些話他在心中埋藏了三年,今日終於痛快的說了出來。

“我們都以為紫豆青已經死了......原來那年的...屠夜羅刹便是嗎......”火行捕官聞言忍不住有些內疚的輕聲歎道。紫豆青的事情,六扇門的眾人是不知道的,他和在場所有的捕官都一樣,直到此時此刻才忽然明白,紫豆青原來沒死而是因為那些事情而變成了現在的狼九。

現場的捕官,心中無一不是心中疼痛的梗塞。紫豆青曾是六扇門的一員,他是一個那麽青春逼人,心地善良,熱情有活力的男孩子。

而這樣的一個人,因為發生了洛陽屠夜的大案被大理寺舍棄了。難以想象,這些年他是如何獨自承受著內心、道德、社會輿論、以及本該感謝他的人民的誤解和仇恨,而堅持下來的。

“你不是六扇門的紫豆青,你是英國公府的狼九。九君,今日你似乎有些疲憊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徐鵬麵對狼九的咆哮,並未有絲毫的動搖。他是一個意誌堅強的主官,他知道在戰場之上無論突發了什麽樣的情況和挑戰,他都必須應對和接受。

此時他雙眼無懼地看向狼九那雙冰魄一般閃著藍色光芒的眼睛,沒有絲毫的退讓和回避。仿佛自己問心無愧。

狼九看著他突然狂笑起來說道:

“你知道,你都知道,但是你什麽都沒說,所以比他們更加可恨,你們都舍棄了我。我憑什麽幫你維護什麽狗屁大理寺什麽六扇門的清譽?”

“當時,那是唯一方法,讓你活下去。”徐鵬看著狼九帶著些許的無奈卻篤定的說道。

狼九聽了,笑得更加厲害。

“徐鵬你口口聲聲說為了我能活,可你是否問過我想不想活?”

“我知道,你寧願去死也想讓世人知道。你是救了洛陽的英雄而不是屠夜的羅刹,是也不是。”

狼九聽聞徐鵬的話一下子笑不出聲了,他嚴肅地盯著這個人呆住了。

徐鵬看著狼九,繼續說道:

“我救了你的命,你若再想死其實誰也攔不住你。可你沒有選擇死,原因隻有一個。你寧願痛苦的活著,也要尋找到一條讓世人知道你狼九是英雄的道路。你作為狼九在英國公府重生便也隻有這一個目的。

九君今天來,確實有權利質問我徐鵬曾經的所作所為。那我在這裏向你承認,即便三年前我完全地反對你的所作所為,但也認可你是一個真正的英雄。我身為你的上官有愧於你,你鄙視我憎恨我都無可厚非。但是若你九君要求我徐鵬昭告天下,為你洗脫當年的冤屈。我做不到,哪怕你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殺了,威脅我徐鵬也不行。”

因為大理寺和六扇門是經營了數百年才得有如今的民心和威望,在場的螳螂、獵狗、四象五行十二走獸包括我,哪一位不是少年時,就欽佩狄仁傑大人的智慧和才思。憧憬六扇門四大名捕的故事,而為了守護天下公理而投身於此的?我當然知道那年的你承受不公的罵名,但我也說過,你若不聽我的話繼續查案,所作所為就和六扇門大理寺沒有關係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而我徐鵬要守護的則是象征天下法度和公理的根基,隻要這根基還在,哪怕百年之後我們這些人都死了。百姓還能再次擁有屬於他們那個時代的狄仁傑和包拯,因此為了保護天下百姓心中的大理寺和六扇門,再重來一次我也會做一樣的事情。”

“好...好...你們守護天下法度公理。讓我承受不公的冤屈...好...好......”狼九聽聞徐鵬的話,依然情緒難以抑製的喃喃。

徐鵬看著他接著說道:

“九君,你的事我徐鵬並非完全沒有關心。這些年你打遍了天下高手爬到破軍前三之二的位置。還差一步便是天下第一人了,我猜你是要借登天下第一的位置,讓世人明白你不是妖怪不是殺人魔?而是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