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別就在於徐少卿一直以來如此,而張睿則大部分時間都是吊兒郎當,隻有關鍵的時候才會舍得出力。
隻是,數十天的因公接觸之後祁威遠感覺到,徐鵬這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似乎也沒有什麽原則和道德底線可遵守,這一點很讓他憂慮。
他還是這麽年輕的一位俊才,但野心龐大的幾乎快要將他自己吞噬。不過無論如何,他都是皇上未來可以倚重的能臣良將。解決這些國家大事要靠他們,而祁威遠自己就隻能作為保護他們的刀劍。
說時遲那時快,在徐鵬的指揮之下車隊變換陣型以碧蹄衛為先鋒,六扇門為中繼,金銳士為後備地,逐漸形成三法司精英為戰場主力的局麵,三法司各部之間還是齊心的,徐鵬用起來相對順手,而錦衣衛和東廠的那些人,恐怕還巴不得看他的笑話呢。
此時雷電爆炸產生的煙塵和霧氣依然在空中彌漫,陰霾還未散開,而天上又開始降下連綿的細雨,現場頓時變得的水霧大盛。眾人的能見度不過三丈遠,徐鵬附近的士兵也都沒法看見遠處青眼狐、潼宮和夏目這些人現在的情況是如何了。
“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搞出什麽妖蛾子。”徐鵬毫不擔心的仰嘴一笑輕蔑的說道。
青眼狐破軍之材,而斷念的潼宮隻不過排縱橫第二。兩個人還是差了檔次的,若是他再得四象助力,應該很快就能將此賊拿下。而那個斷念幫主夏目,他所持有的那件神器孔雀翎,所有的招數鷹三盡都看過了,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有失。而除去那兵器單就這個夏幫主本人的話,他的武功也不足為懼。對方隻有三個人!優勢在我。
至於三人中存在感最弱的那個海水。應該也就是沒什麽太大的本事,實力在縱橫當中也不很靠前。
徐鵬剛想到這裏,突然便聽到前排有捕官大喝道:“來人止步,再向前走格殺勿論。”他眼看見一個罩著頭臉的人影手持兩柄短刀,迎麵朝著十二走獸保護的囚車走來。從遠遠的地方便認出,這便是上次和蘇梔交手過的斷念副幫主海水!
於是他警惕的高呼道:“快!快!快將此人拿下。”
“是,大人!”
十二走獸當中兔獸、牛獸兩人,一人持斬斧,一人握長劍。兔獸傾身上挑,牛獸發力下劈兩人一先一後,在那人的身上砍出一個十字。
兩柄利刃貫體,然而這兩位捕官,卻都沒有感覺到手上的兵刃有哪怕些許的阻滯。兔獸回頭本想持劍再攻,卻發現這人已經被他們倆一擊切成了四塊。那具身體破損之後卻沒有流血也沒有倒下,而是逐漸模糊,最後化為了煙霧飄散掉了。
“這...這是什麽東西?”牛獸回身看向這奇異的景象,即便是像他這樣見多識廣的名捕也不由得因恐懼而哆嗦了一下,那就更不要說在場的幾十個普通士兵了。
“鬧鬼了!鬧鬼了!這是冤魂來索命吧...”武驤衛士兵又有人頂不住了,在這虛虛實實的打擊和驚嚇之後,又有人開始哆哆嗦嗦的退卻。
“不要害怕守住位置!”五行中的火行捕官站在眾人的背後高嗬著為眾人打氣。四象都不在,他便是眾人周圍官職最高的長官,聽得現場的火行的聲音,武驤衛勉強還是止住了腳步。
隻見眾人在這細雨迷霧之中左右遙望了幾個彈指,然後恐怖的事情又發生了。
迷霧中數十個和剛剛同樣的人影,或快或慢,或挺腰或佝僂著神態各異速度不一地從水霧中走了出來。這些人的長相和先前兔獸、牛獸斬殺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武驤衛士兵早就已經神經過敏,他們個個都帶著驚恐的表情,頭冒虛汗眼皮**。這麽些常理無法解釋古怪的事情在他們麵前接連發生,對於那個時代沒有科學技術解釋自然現象文化不高的普通人來說,內心難以承受。
此時此刻他們的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這次麵對的對手,不是神仙就是妖怪。根本是沒法打的,大家搞不好都會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裏。
兩個精神瀕臨奔潰的士兵還沒等長官發令,便大叫著衝上去朝海水的人影亂砍亂刺。然而長刀所至,那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影果然又是化為水霧散盡了。
親自感受過鬼魂的兩位士兵,眼見著發生在自己麵前的景象。不禁呆立在當場,其中一位伸手摸向另一個走過來的海水人影,結果那玩意也如煙霧一般被打散了。他看著自己的手心,喃喃自語如同夢囈的說道:
“真是......活見鬼了,活見鬼了!”他的話音剛落。天空中突然出現兩道噴湧血柱,呢喃的士兵,扭過頭來才發現其中有一道血柱竟是從自己的脖頸中噴出的。
然而此時他已經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了,他的雙眼恐懼的圓瞪著,一隻手捂著出血的脖子,另外一隻手平舉著回身朝著自己的方陣探步走去,他是希望後麵的戰友能夠上來救救他,他還年輕不想死。
然而此時渾身染血的他的可怖形象,在其他戰友的眼中卻比那鬼魂更加嚇人。
這群武驤衛什麽也沒看見,就看到他們倆砍了兩隻鬼魂,然後莫名其妙的脖子就開始噴血了。
這是鬼,這是鬼,這不是鬼還能是什麽?
而且這鬼是殺不掉的,能看見卻殺不掉,還能悄無聲息地殺人。
這樣的鬼以凡人之軀,誰能打得過?誰能打得過?誰都打不過,武功再高也打不過的,我們在這裏會死,會死的。先是天雷劈人,現在是鬼魂抹脖子!如果還呆在這裏,我們都會死光。
那位朝回走的士兵隻走在半道上,便叫也不叫地捂著自己的脖子和身邊的戰友一同躺倒在血泊之下。
而他的撲地的聲音。
是武驤衛士兵集體精神崩潰,開始潰逃的號聲。
一時之間,現場還有戰鬥力的四十四個武驤衛。幾乎在同一時間丟盔棄甲,哭爹喊娘地朝後麵跑去,任六扇門的捕官或自己的長官,怎樣的製止都無人聽從。
眼見此場景的徐鵬忽然之間驚覺!這場麵自己曾經見過啊!而且就在不到十天之前!
徐鵬一下子全都明白了,他怒從心起將自己的雙拳緊攢,他的大拇指幾乎要捏斷自己的食指,嘴唇也被咬得沁出了血。
可惡的斷念幫人,同樣的計謀,竟然讓我徐鵬中了兩次!
“護住蘇梔的囚車!他們要利用潰兵掩護劫囚車了!”
徐鵬朝著身邊所有的人淒厲地大喊,盡管他自己也知道,此時才發現或許已經晚了。
狼九
海水斬向蘇梔囚籠的刀,已經揚在了空中卻遲遲沒有落下。
這個一如既往性格宛若少年,在幫派綽號為“弟弟”的男人,嘴角沁著血,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低頭看著紮進自己心髒的木刺。
這根尖銳的木刺,不是誰挺槍紮過來的,也不是誰投擲過來擊中了他。而是從木囚籠上麵憑空長出來的,木刺的根部甚至還盛開了一朵淡雅的白色小花。
海水神情痛苦地默默抬起頭,望向牢籠裏麵遍體鱗傷的蘇梔。聲音沙啞而脆弱的說道:
“老蘇......”
囚籠中的蘇梔,望著海水被貫穿的身體,在震驚當中雙唇微張。他呆滯而虛弱地喃喃回應道:
“海水......”
海水的刀逐漸垂下因手掌脫力而掉下,他淚流滿麵望著囚籠裏麵的蘇梔,帶著如同少年的心酸哭腔問道
“你先前......真的不記得我了嗎?也不記得......我和你一起押船的那些年?”
蘇梔遲疑了一下,他的喉結顫動。從前未有過的情緒衝上顱頂,幾乎瞬間就要衝破他內心崩潰的底線。他強忍著這種陌生的情緒,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我記得,我都記得。隻是那時故意說不記得,隻是為了刺激你,想聽你多說幾句話。”奔湧的眼淚終於從蘇梔蕭寂的臉龐劃下,筆直得如同兩顆流星。
聽得蘇梔的話,垂掛在木刺上的海水嘴角露出一絲艱難的笑容,他寬慰地說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這樣。你們都笑我笨,但是這件事我猜中了。”
“老蘇......其實我不喜歡......他們叫我‘弟弟’我都已經二十四歲了。”海水繼續說道。鮮血從他的嘴角流出,他的聲音越說越弱,越說越細微。
“我知道......所以我...從來沒有叫過。”蘇梔掙紮著,將隻能從枷鎖中抬起一點的手用力地探出來。
貼著囚籠的海水見了,也用盡了身體裏最後一點氣力,艱難地抬起左手和蘇梔緊緊地握在了一起。他的眼睛在極速的失血當中已經變得灰蒙蒙的,但嘴角依然揚著笑容說道:
“來世......咱們再做兄弟。”
海水說完這句話之後,便在蘇梔悲憤的哭聲之中閉上了眼睛,含笑而去了。
車隊之上,一個飛影“嗖”的一聲落在徐鵬的麵前,將他從驚詫之中喚醒了過來。來人氣都不喘連聲說道:
“少卿大人,青眼狐回防遲了請恕罪。不過萬幸,在下趕在最後時刻將這個賊匪製服了。
他使的是東瀛忍術中的霧影之術。一種能夠將自己的氣依靠塵霧或者水氣具象化,造出分身的招數。這些分身隻是些水氣沒有任何傷害一觸就散,主要用途隻是迷惑敵人。這肯定是這幫賊匪們,接連弄出各種裝神弄鬼的東西的最後一招。他們差點得逞了,不過嚇唬人的把戲一旦被我們識破,剩下的兩人便一點勝算也沒有了,請大人放心。”
“潼宮呢?拿下沒有?”徐鵬沒顧得上高興,被搞成現在這個樣子他也沒資格高興了。若不是有青眼狐這個外援。就在剛剛蘇梔肯定已經被放出來了,他徐鵬此時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現在隻想非常有確定性的將剩下的兩人迅速擺平。
“潼幫主還沒有拿下,四象正在和他纏鬥,在下這就趕回去解決他。”
“快去快回。”對這青眼狐令道。
“得令!”青眼狐剛剛回了徐鵬的話還沒來得及走,突然雙目一淩“唰”的一聲長劍出鞘,將徐鵬擋在身後。他厲聲向著身側的迷霧中嗬道:
“什麽人!”
與此同時,徐鵬身邊武功最高的螳螂、獵狗也感覺出了異樣。他們二人也緩緩的亮出兵器,聚在徐鵬的身旁。
來人並未回話,而是一步一步地向馬車走來。眾人的眼前很快出現了一個黑色武服的人影,待近了一些之後,青眼狐終於認清了來人。
“原來是狼九前輩,您也來助陣嗎?”認清楚來人是之前對自己有過解救之恩的狼九。青眼狐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長劍對他抱拳禮道。
迷霧中走過來的狼九也笑了笑,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掌心向上衝著青銀狐說道:“今日我是辦自己的事情碰巧路過。青眼狐,正好有人托我給你帶個東西。”
狼九抬起的是一隻滿是鮮血的手,大理寺眾人見狀**了一下,不由得向後退了半步,他們都是先前是見過狼九瘋癲的樣子。
現在這個有著屠夜羅刹之稱的人沒有任何理由的,突然出現在這裏,顯得非常的森然可疑。
“前輩,這裏戰事還未結束。青眼狐沒空和您開玩笑,倒是您若是得閑的話,幫咱們抓兩個汴京賭場的漏網之魚吧。”青眼狐和狼九隻見了短短的一麵,不熟。因此也沒有那麽大的戒心。他想著那天賭場的戰事狼九也參加了,是朝廷這邊不可或缺的戰力。說不定人家是來幫忙的呢。
“沒開玩笑,真的是有人托我給你帶東西,你看。”狼九正色道,看他的樣子到也不像來搗亂的。他舉起那隻染滿了鮮血的手,五指展開。隻見他的手心上托著一枚圓潤光滑,卻因為沾了血,看不清具體是什麽材質什麽用途的珠子。
青眼狐望了一眼那東西,眼中的幽光忽明忽暗。他忽然感覺到有些頭疼,用左手扶了一下前額。青眼狐再抬頭看了一下那東西,心中仿佛有些慌亂和動搖。他回頭望了一眼徐鵬,徐鵬遲疑了下卻也沒覺得有什麽,畢竟狼九這人雖然瘋癲可疑,但總還是英國公府的狼客,於衝他點了點頭,示意允許他去拿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