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老板向前渡了兩步,背對著槐花娘歎了口氣緩緩說道:“也不是非要他的命,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我需要你為我做最後兩件事情。你若答應,我可以給青眼狐一條生路。”
槐花娘聞言吃驚欣喜地抬起了頭忙答道:“主人吩咐,奴婢自然去做。”
“第一件事,去把五爪接上來見我。她現在抱著天清照的屍體哭,恐怕隻聽得你的話。”
“奴婢,明白。”
“第二件事,去我府上西廂青色櫃子裏找一個小紅匣,找到之後按照匣子裏留的紙條做。”
“隻是這兩件事嗎?”槐花娘聽完甚至有些懵,她還以為有什麽需要她拚命的事要做呢。
“別以為簡單,五爪那小姑娘未必好哄。紅匣子裏麵的事情,你也可能做不到。”
“您大可以直接告訴奴婢是什麽事。”
“是,隻是現在,還不是讓你知道的時候。”龍老板笑了一下說道。
樓船三樓的閣樓內,冷驚風的單鋒劍正和青眼狐的鴛鴦鉞針鋒相對。紅蠍子身體前指,雙手的劍尖在身前合成一個楔子模樣的三角形。她如貓科動物一般不斷的滑步向前,每次移動看似簡單,實則設計的環環相扣,一點一點的將獵物逼上絕路。
與此同時她和老練的轉刀手阿莫沙,一左一右的威脅著青眼狐的兩側。
此時三人已經激戰了數輪,麵具後麵的青眼狐不能說是累如狗喘,至少也是大汗淋漓了。
裝飾的極為奢華的大殿,此時此刻已經完全騰開了成為這三個頂級武者的角鬥場。一旁觀戰的玉榻上,骨千數羽扇綸巾,卻不羈的敞開胸膛大口喝酒大口吃著桌上的葡萄。就像一個看表演的沒事人一般,欣賞著麵前的這番爭鬥,在他背後四個身手不凡的蒼狼眾護衛保護著他們的主人。
“喂!你倆趕緊的,咱們和龍老板都趕時間呢,一會兒他要有意見了。”骨千數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對著冷驚風和阿莫沙喊道。
“既然又要拿人,又不能下死手,你就別那麽多廢話了,要不你自己上?”冷驚風冷笑一聲揶揄道。
阿莫沙聞其言眉頭一皺溫怒道:“紅蠍子,休要這樣對主人講話。”一語畢他手的牛尾刀便裹挾著沙暴再次凶狠的劈出,直接將青眼狐擺在身前的防守架勢挑飛。與此同時冷驚風適時跟近腳步猛地向前一躥,臂攜雙鋒也展開了進攻。
青眼狐眼動如靈珠,他算到兩人的動作,一旋身躲開阿莫沙的後續的刀刃。帶著決絕的姿態迎著冷驚風的方向攻去。
八尖十三刃的子午鴛鴦鉞,在他的手上。進如同匕首短刀一般迅捷的揮舞,退又可以像是盾牌長劍一樣的招架,三個絕頂的高手戰作一團一時之間又是難分高下。
青眼狐一邊戰冷驚風,一邊還要調整腳步躲閃阿莫沙的刀。不僅進攻的時候束手束腳,防守的時候,選擇也變得極為狹隘。
他心中深知如此不利的局麵不能再繼續下去了,縱使他再年輕力壯,也不可能一人敵兩個破軍高手。隻見青眼狐身形一晃,帶起一陣疾風,手中的子午鴛鴦鉞瞬息間仿佛化作無數把,從四麵八方朝著冷驚風攻去去。
眼見青眼狐向冷驚風發難,阿莫沙也不可能坐視不理。他單刀緊緊隨著青眼狐的身影,朝著他進攻的方向猛地劈去。一聲金鐵交鳴,兩柄武器火花四濺,阿莫沙的腿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一腳踢向青眼狐的小腹。
青眼狐不慌不忙,單臂招架住阿莫沙這一擊,另外一隻手中橫握著鴛鴦鉞,劍芒如虹,帶著一股淩厲的殺氣轉而殺向上前策應的阿莫沙。兩人又是撕咬在一起一頓亂戰僵持不下!
青眼狐此時的全力猛攻,著實讓兩位破軍高手嚇了一跳,阿莫沙和冷驚風都拿出了自己看家的本領,不擇手段地圍攻此人。隻不過奇門兵器子午鴛鴦鉞,近戰幾乎是一副毫無破綻攻守俱佳的武器。在室內這種並不曠闊的環境下獨具優勢。或許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陷入泥潭,耗盡體力。
正當在場所有的人都全神貫注地看著青眼狐末路狂攻時。一顆青色的植物幼苗默默的,就在骨千數玉榻下的木板夾縫裏開始生長,它從一個豆芽兒大小的植物慢慢長成了一尺高的花苗,慢慢的這種花苗上開始長出針刺和藤蔓。向上默默地探索著。直到一根細藤扒住了骨千數踩在玉榻邊緣的鞋子上。
這一株小小的花兒立刻就有了攀登的方向。枝幹快速地增長,生出了一些尖刺出來。而淡粉色的花骨朵也已經越來越大,含苞欲放了。
藤蔓扒著骨千數的鞋,讓花兒的一支莖杆攀了上來,眼看著這莖杆上又生藤蔓繼續悄無聲息的向上爬,很快的又生出了些小刺,而這些小刺離骨千數的腳脖已經不遠了。
正在這時冷驚風的鼻子動了動憑空**了下,她有些疑惑的回頭,正巧看到了這猶如活物的在攀附著骨千數腳生長的小花,一時間震驚的幾乎失語。
冷驚風對著後麵喊了一句:“別動!”
隨後抽手一枚飛錢擲去,打碎了這朵脆弱的小花。而直到這時,骨千數才發現了自己腳邊生長的這小東西。
他也嚇了一跳,忙問道:“這什麽東西?”
冷驚風迅速的退到骨千數的身邊,隻留阿莫沙一個人和青眼狐對峙,她看了看地上的花瓣麵色凝重的說道:“別看隻是個小花,這可是一支夾竹桃,有劇毒的被刺了中了毒九死一生。”
她頓了頓,輕笑了一下自傲的說道:“若不是我記得它氣味兒,你現在怕是已經沒救了。這小玩意應該和我們這個戴麵具的小帥哥脫不了關係吧。”
青眼狐見自己的偷襲計劃失敗,可惜的將牙咬的咯吱咯吱響。這些夾竹桃的種子本是他塞在槐花娘的衣服裏,神不知鬼不覺的帶了過去就散落在玉榻附近。而這一招本來是留給那個龍老板的,隻可惜他出去了。青眼狐本想著退而求其次幹掉這個二號人物狼飼主骨千數也算是不虧,卻不料想在兩個破軍高手的麵前火中取栗,也是不容易的事。
前方的阿莫沙眼見了如此情況也汗顏道:“天下隻有一種內功能讓草木生長,那就是《沐春風》。這小子是雲南沐氏。他剛剛的攻擊不過是為了吸引咱們的注意罷了,真正的目的怕是為了用花毒害主人性命,差點就讓他得逞了。”
“嗬,天下間竟還有這種招數?小兄弟可是讓我覺得越來越有趣了。”骨千數雖是驚了一身冷汗,但仿佛還蠻欣賞青眼狐這一招聲東擊西,擒賊擒王,臉上居然露出了賞識的笑容拍手叫好。倒是一副不拘一格的愛才形象。
阿莫沙卻擔憂地說道:“主人你不可掉以輕心,這個人可是新晉的破軍強者,他既有奇門兵器,又有沐春風功法傍身,此處樓船滿是草木,說是他的主場也不為過。我也料不定他還有什麽招數。”他頓了頓繼續說。
“既然和龍老板這一計成不了了,主人我不明白,您現在還待在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麽。您身份尊貴,應當是沒有理由再繼續涉險了。”
“你們這就想背叛盟友逃跑了?”冷驚風笑了笑搖頭,繼續說道:
“這小子確實有些本事,但還沒有達到讓我感覺到危險的程度。倒是將他放了,肯定會是你也是龍老板的心腹大患。現在他落到我們倆手上,正是除掉朝廷此鷹犬的大好時機。這點事都辦不下來就要跑路,還談什麽‘大計’?”
阿莫沙文言極其不滿的怒道:“蒼狼眾數百名戰士為了你的龍老板所謂的'大計',已經是肯定要犧牲於此。這些人也是主人經營多年的心血,都是忠心不二的家臣,這難道還不夠?我們主人是草原上的雄鷹,和你們這些藏在明朝皇帝都城陰暗處的蟲豸不同。難道要主人為了姓龍的賠上一條命不成?”
冷驚風聞言右手的單鋒劍掉轉頭來指向了阿莫沙,她殺氣騰騰凝視此人咬牙狠道:“連骨千數自己都要尊稱我們龍老板,先生。你算什麽東西敢說是咱們老板是蟲豸?”
眼看著兩人,又是劍拔弩張。骨千數趕忙勸解:“都少說兩句,這次無論如何,龍老板與我們都還來日方長,你二人以後還要見麵,難道現在要當著敵人的麵打起來?”他製止了兩人的爭執之後,站起來對著青眼狐笑道:
“小英雄,你是沐王爺的什麽人?”
青眼狐見敵首出來說話,並未撤下戰鬥的架勢。他隻是用餘光瞟了骨千數一眼,簡短的回道:
“問別人名諱之前,應該先自己報上姓名才對吧。”
“臭小子...”阿莫沙剛要罵他不識抬舉,馬上便被骨千數抬手製止了。
骨千數笑意盈盈的搓了搓自己的胡須,思考了片刻說道:
“事到如今告訴你也無妨。”
“主人...”阿莫沙聽聞骨千數要公開身份,嚇得不禁叫道。可是話到嘴邊又被骨千數止住了。
骨千數站立起身來,他身量極高一襲白色長衫折射出絲絲銀光。他年富力強的身軀頭頂綸巾、前襟**,充滿著男性的魄力的王者氣息。以至於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去追隨此人。他自信且驕傲地自我介紹道:“我是達延汗,大元可汗的異譯,巴延蒙克之子,孛兒隻斤.巴圖蒙克,你們中原人通常叫我‘小王子’。”
青眼狐聽他所言最後說到‘小王子的’的名號,幾乎是愣在當場。
這是一個這輩子青眼狐想都沒有想過的,能夠麵對麵交談的人。
韃靼的首領“小王子”是成吉思汗的嫡係子孫,元朝統治者的後人。
而今時今日的小王子巴圖蒙克,相傳幼年時身世飄零,卷入了蒙古部族長達八十年的相互殺戮之中。為保命,七歲的巴圖蒙克娶了的大汗滿都魯的遺孀大自己二十五歲的——賢者滿都海。
此後數十年,巴圖蒙克憑借忽必烈“黃金家族”的號召力。更依賴妻子滿都海親臨前線的南征北戰,終於重新統一了蒙古各部。剛開始他年紀小,滿都海征戰時就把他裝在劍囊裏背在身上保護。可以說,年幼的達延汗正是在滿都海撫養教育熏陶下長大的。
巴圖蒙克即位後稱為“達延汗”,漢人則稱呼其為“小王子”。
至於為什麽,這個人會讓青眼狐震驚到失語。簡單來說,統一了蒙古各部的小王子就是當今大明朝最凶殘和危險的敵人。
沒有之一。
這也就是為什麽,那個做夢都想要建功立業的皇帝朱厚照,天天心心念念的都是去漠北找小王子“決戰”。
而如今這個人就站在青眼狐的麵前不到二十米的距離。
怪不得,如此多的蒙古人、胡人的傭兵和這位唯一的胡人破軍高手阿莫沙,都願意尊稱他為主人追隨他付出生命。怪不得,龍老板說此人有帝王之相。而自己剛剛差點就將這個大明的頭號心腹大患給毒殺了。
青眼狐的雙手不知是害怕,還是興奮地顫抖。他的一雙玉眼盯著此人,仿佛一切的疑問都得到了答案。
原來他就是那個征服者的後人,他就是關外的王。而這樣一個擁有製霸中原野心的男人,竟然已經在這京城的腹地潛伏了多年
“我的身份告訴你了,小英雄你是誰呀?”骨千數...或者我們現在應該稱之為“小王子”的男人笑容滿麵的追問青眼狐道。
青眼狐聞言撤下了架勢,他將一柄鴛鴦鉞掛在手腕上。騰出來的那隻修長好看的手,顫抖著默默地將狐狸麵具拿了下來,露出了那張出奇清俊的臉。
“在下黔國公世子,沐紹勳。達延汗,幸會了。”
隨著他摘落自己的麵具,一旁的冷驚風瞥見他的容貌不禁吹了聲口哨,就連小王子自己也忍不住感歎一聲:“好俊的人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