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般的偷襲並未能在他的身上討到便宜。

虎口脫險的玉帛將定睛看那速度與傻子不相上下的黑影,竟然是個身穿著碧蹄衛普通兵服的士兵?

這人對著傻子饒有興致地露出微笑,一雙寒冰也似的藍色眼睛發出陰冷的微光。

玉帛將仔細一看這人不認識啊,不是咱們隊伍裏麵的什麽時候混進來的?於是問道:“多謝相救...閣下是?”

“在下狼九,奉命支援你部,這個人就交給我吧。”來人冷冷地回了一句。他的目光全神貫注地盯在傻子身上,一分一毫也沒有離開。

傻子直直地站著盯著來人,他的頭不再像開玩笑似的左扭右扭。麵具後的一雙眼睛,凝神緊緊地盯著看著來人,雙肩不可察覺地有些微微顫抖。

狼九的寒冰銳眼察覺到傻子身上的情緒,他笑了笑挑釁道:

“你似乎見了我,有點生氣。難道是很在意之前那個衝進戲樓的小白臉?要是這樣的話,那不好意思。那個叫天清照的人已經被我殺了。”

傻子聞言,麵具下的頭顱肉眼可見地顫抖不已。他內心的憤怒仿佛在心中快要爆開一般。他捏著短刀的手再提起來三分,將鋒利的刀身大半都顯露在外殺氣充盈,情緒顯然已經被狼九的三言兩語就挑撥起來了。

傻子提刀猶如天外飛仙一般,猛衝向狼九攻去。

狼九見他的樣子嘴角上揚:“這麽著急著和你的小白臉朋友團聚嗎。”

麵對如此情緒化的一個對手,武功再高也不會是他的對手,他的雙袖中滑出兩柄短刺迎麵而來就和這個來曆不明的人戰到一處。

單刀對雙刺,三柄短兵在碧蹄衛不大的陣地中心頻頻交擊,擦出漫天的火花。狼客老九的身手,即便是在破軍高手中也實屬上乘。他身上的勁氣仿佛黑焰般迅捷,炙烤人心。在他手上,兩柄雙刺如同兩道黑色的閃電,可以輕而易舉的越過對手設下的重重防護直擊要害。

他邊打嘴上還不停的挑釁道:“想報仇也得有能力才行。”

雷霆萬鈞的交鋒當中,雙方互有攻防。穿著舞服的傻子,直麵之京城最頂尖的高手,手中閃亮的蛇紋短刀在氣勢上並未弱下去。他所有的招式都好似舞蹈,形體在空中不斷的變幻,揮刀的同時也還在躲閃對手的招式,兩人互有攻防打了三十幾回合鬥得火熱,在這期間狼九逐漸發覺此人並不簡單。

他的雙刺曾三次越過了傻子的短刀,按照常理定能刺穿了他的身體,結果手上卻並沒有插入皮肉之感。他的刺刃陷入舞動的大片白服之中,猶如被卷入黑洞。攻擊的方向頻頻被扭曲和迷惑,居然都被眼前的人給一一化解了。

二人回首,再對一刀。雙方手上都上了力道,碰的一聲兩邊各被彈開火光四濺。

至此,破軍前三的狼九在短兵相接中竟然和這個傻子打了一個均勢。

但既然被譽為天下前三之二的強者,狼九的本事還遠遠不止於此。隻見他身影雖退,手上可沒閑著他將雙刺收入腰間,左手右手各扣住三枚柳葉釘。瞄著傻子後退的路線,“噌噌”兩聲甩出。兩排飛刀帶著撕裂空氣的高速空爆聲射向傻子,隻見這傻子以自己的身體為軸,先是左旋劈出一刀然後再空中翻身上挑。這一橫一豎的兩刀,又恰到好處的將飛來的兩排柳葉釘全部擊落,技巧之華麗判斷之精準讓人瞠目結舌。

然而狼九這一招並未結束,他的一雙大手如同忍者結印一般,從身子兩側啪的一聲在麵前合十。而那些被打飛的柳葉釘,居然也是反物理規律的被操縱著反射而來,再次從四麵八方射向傻子,就好像狼九使了什麽法術一般。當此之時,現場雖有不少高手,但誰人見過這樣的招數?即便是身手不凡剛剛打飛飛刀的傻子,也是盲然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就被八麵而來的飛刀紮成了一個刺蝟。

一招得手之後狼九揚起笑容,將纏在雙手手指上的絲線甩了下來。大家這才發現原來這些飛刀的末尾都纏有細線操控,怪不得還能返回來。

傻子立在原地,他的頭頂中了一刀,左右手臂各種了一刀,心口中了一刀,雙腿兩側也各中了一刀。然而中刀的他竟一滴血也沒流。玉帛將在一旁狐疑了片刻之後,隻見傻子的整個身形如同泄氣的皮球萎靡下來,像是空無一物般的癱在地上,大家這才發現那被飛刀刺穿的身影不過是一堆爛布和假皮而已。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排縱橫第三的九命貓。”狼九看看地上的白布和假皮,又看看這堆假皮的後麵那個比原來嬌小得多的身影,恍然大悟地說道。

“原來這些年你一直披著這層男人皮,也真是辛苦。為了開發保命的方法,你可真是煞費苦心了呢。”狼九似笑非笑地說著。

褪去了麵具舞服和假皮的九命貓終於開口,畢竟自己救命的底牌已經亮了出來,沒必要繼續裝聾作啞了。

“天清照真的被你殺了嗎...破軍狼九...”她是一個嬌小的女子形象,穿著兩件薄薄的內襯,長發齊肩,生的瘦小可人。她皮膚白的發光,一看就是極少日曬的樣子。看到九命貓的本體如此人們才恍然大悟,難怪她能在空中如此的輕盈變幻,因為原本的她體重就是非常輕,借助那身寬大的舞服,她的身形在舞動之時便顯得又大又飄逸。

“是啊,他比你可好殺多了。”狼九並無所謂地回答道。

九命貓雙眼通紅,突然之間眼淚奔湧而出的爭辯道:“不可能!天清照他不是會死的如此輕易的男人!”

狼九清晰的感知到了這個女人處在情緒奔潰的邊緣,她如此的反應可是把狼九給整不會了。畢竟當此之時他和九命貓各司其主,都是為了完成任務在搏命。為何這位也能算是一等一的高手的女子,會為了一個死人奔潰至此?

那他根據自己的認識答案就隻有一個,於是他問道:“那人是你情郎啊,那麽陰毒的男人有什麽好?”

雖然論陰毒,他狼九自己也不遑多讓。但他更加不會欣賞他人的外貌,在他眼裏那個在舞台上光芒萬丈的偶像,不過就是個內心陰暗毒辣的男人罷了。他並不理解常人對這樣的男人喜愛的理由。

九命貓聞言雙頰一紅,其實她並未與天清照有任何實質上的關係。她隻是作為旁觀者,默默地喜歡著這位大眾情人罷了。但是即便如此,這股暗戀的心情在她的內心也是分量極重不容置疑的。

隻見她抹掉臉上的眼淚,渾身憤怒的勁氣陡然提升。她全身被昂揚的鬥誌包裹在狼九的眼裏幾乎亮成了一個小太陽。

九命貓恨恨的盯著狼九決絕的說:“你若真殺了我的天清照,今天就把你碎屍萬段!”

在炙熱的怒氣之下,狼九甚至退了半步。他在心中反複的思索,這是什麽情況?這個女人怎麽回事?他的心性已經和凡世脫節了太多,是無法理解一些女性對俊俏迷人的如天清照這樣的男子狂熱的感情。他的實力在九命貓之上,但此時身穿重五十斤的碧蹄衛厚甲影響了他的速度,而麵前這個女人卸下了原本身上的偽裝,再打起來恐怕是更快更狠,他明白這是一個難纏的對手,並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

於是為了達到張睿少爺交代的任務目的,狼九靈機一動開口說道:“還真被你猜中了,那個小白臉其實真沒死,他被困在戲台旁的廢墟中動彈不得了而已。”

此話一出,他果然感到九命貓的殺氣明顯的一滯,隨即焦急的問道:“此話當真!”

“當然,不過要去晚了他被悶死在廢墟底下也說不定。”狼九冷冷的答道,他此話一出隻見九命貓立刻,撇下蒼狼眾和碧蹄衛,自己縱身一躍往廢墟中心的戲台奔去,於樓頂的戰事完全不顧了。

青眼狐

縈繞在三座角樓的錦衣衛夜不收小隊,已經與樓內的蒼狼眾鏖戰了許久。而戲樓的廢墟上的戰場僅剩的十幾個碧蹄衛的士兵也已經被茫茫多的蒼狼眾圍得動彈不得了但他的擂台賽也還沒有結束。

帶著金玉麵具的龍老板立在樓船三樓的看台上麵上帶笑。他看著遠方的戰事,嘴中不禁喃喃道:“徐鵬啊徐鵬,難道你就這點能耐嗎?就算是我準備了多年,你若隻能止步於此。鄙人...也還是會有些許失望的。”

局麵如果就這樣地僵持下去,對龍老板而言是有利的。畢竟自己已經為了這一天已經準備了多年。

槐花娘就袖手立在他的身邊,聽得龍老板自言自語不由得有些擔心地問道:“主人,您究竟有什麽打算?依奴婢看,咱們現在被困在這裏,雖然官兵暫時進不來,但周圍的火遲早是要熄滅的。那時朝廷的人打進來您打算何去何從......”

她的話語中滿是憂慮也有些許的失望,自己為龍老板服務了半輩子,還做了賭場的大管家。可是到頭來他帶著賭場的大家策劃了這麽大的事情,她卻是什麽也不知道,仿佛是路人一般。

想來自己本就是龍老板的婢女出生和他情深義重,這輩子上刀山下火海都是會隨他的。可為什麽龍老板會選擇一點也不讓她知道這些事情?將她從頭瞞到尾?而且就連最後來到賭場那個遊手好閑的五爪,都參與其中了這場......難道是因為自己不值得信任?或者是太過無用嗎?

龍老板聽聞槐花娘的話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一些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臉上忽然揚起一絲難懂的笑容然後說道:

“小槐,這些年鄙人待你如何?”

“主人待我一直很好,對奴婢恩重如山。”隻是您對我冷漠了些,難懂了些...但即便如此您也是天字第一號的好主人了。然而這後半句話槐花娘隻是難受地憋在心裏,本來一個賣身為奴的女婢被主人玩樂是件很平常的事情,尤其是像她這樣的身材傲人的美麗女子。而龍老板從買她那一天起從未輕薄於她,僅僅是這一點就足夠讓她感恩一輩子了。

“你我相識一場,你伴了我十二年,但隻怕今日要就此別過了。”龍老板溫柔地看著她說道。

他那不失溫情,卻始終有距離感的聲音和話語。讓槐花娘鼻子一酸,潸然落淚。她今年已經二十有八,再不是七年前那個懵懂的女子。自從接受了賭場頭爪的職位,她一心想著將這裏經營好,讓自己一天比一天變得堅強聰慧八麵玲瓏。已經很多年沒有為什麽事什麽人掉過眼淚了。

然而聽聞了自己生活中、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說的離別之言。她在職場上磨礪出的鎧甲,卻起不到一丁點的防護作用。那個人淡然的兩句話,就直接讓她的淚腺失控。她不由的想起七年前的那個,龍老板撕毀她賣身契的晚上,於她而言此時此刻的心情是如此的相似。

槐花娘再次如同七年前的那晚一樣,跪拜在龍老板的麵前流著淚請求道:

“奴婢願同主人一道,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龍老板望著全心全意地跪在自己腳下的槐花娘,麵部的肌肉**了一下。他如同頑石一般堅硬的心似乎有所觸動。但他馬上仰起頭聚攏了眼神中的銳氣,緩緩說道:

“我們走的是修羅道,小槐你走不了。”

“奴婢就是再無用,也可以陪在主人身邊。”

龍老板聞言笑了笑默默地說道:“何必呢。”說完頓了頓又接上了一句。“你不是都有喜歡的人了嗎?”

槐花娘聽到這話心中一痛,想到才和青眼狐許下的雙宿雙飛的約定,心中酸楚不已。不過她終究是緊咬住自己的下唇,違心地說道:“那不過是和恩客的露水情緣罷了,主人既然要殺他,就當沒有這個人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