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六大世家征選的羽林郎全部已到位,個個都是勇悍之輩。如今有羽林郎護衛,司馬衍心頭已稍稍安心,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

雖然前路漫漫,要想正君威,控朝政,前麵還是一路的荊棘,但是希望總是有的。

此時已是335年農曆7月底,原本心情不錯的小皇帝司馬衍,卻突然接到三道急報,帶來了三個大大小小的壞消息。

曆陽太守袁耽,突然暴病身亡。

天下普遍大旱,會稽、餘姚特甚,已出現饑荒。

羯趙天王石虎,不忿司馬珂斬殺其愛子石韜,令太子石邃、太保桃豹、征東將軍麻秋、六子樂平公石苞,率五萬大軍南下,進攻曆陽郡。

接連三個壞消息,驚得司馬衍從胡**坐了起來。

不過,他沒有急著召集群臣,而是派謁者先去找了司馬珂過來議事。

不知何時,司馬珂似乎已成了司馬衍遇到事情第一個想到的人,遇到大事的時候,似乎沒有司馬珂,司馬衍心裏便不安。

而在之前,司馬衍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王導,沒有王導便似乎沒了主心骨。不但經常到王導府上看望,甚至還以家人之禮拜見王導的正妻曹淑。

但是王導雖然也算是個忠厚長者,終究太過專權。尤其是小皇帝加元服之禮後,還掌控著朝政不放,就連侍中孔坦都看不過眼了,對小皇帝說:“陛下春秋以長,聖敬日躋,宜博納朝臣,諮諏善道”,意思皇帝已長大,應該親自掌控朝政,結果便得罪了王導,被王導將侍中改為廷尉,結果孔坦不願意去,鬱鬱而終。

小皇帝逐漸有了自己的主見,故此嫌隙終究是慢慢產生,開始有意識的重用司馬宗室。他拜司馬昱為侍中,拜司馬衝和司馬晞為散騎常侍,拜司馬宗為謁者仆射,現在又拜司馬無忌為羽林仆射,宗室大都受到重用。

隻是可惜的是,敢打敢拚的,卻隻有司馬珂一人。

所以,自然而然的,司馬衍也就越來越寵信司馬珂。

接到消息的司馬珂,急匆匆的趕到了太極西堂,見得小皇帝司馬珂急得有點六神無主的味道,當下先自靜下心來,露出一副雲淡風輕、胸有成竹的模樣。小皇帝畢竟年輕,遇到大事終究是有點慌,但是他不能慌,否則這三件大事攪合在一起,必然又是那群大臣牽著鼻子走。

袁耽死了就死了,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凶手是誰不言而喻。

袁耽可是大名鼎鼎的賭聖,謝安和桓溫的在賭壇的偶像。據說袁耽的摯友桓溫,曾經輸得隻剩下**了,被債主追賭債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於是找到好友袁耽。當時袁耽正在服母喪,全身戴孝,聽到桓溫求援,當即脫下帽子,換上便服便跟桓溫出了門,找債主對賭,十萬一局,不但幫桓溫還了賭債,還把債主贏得隻剩下**。

這一次,袁耽卻賭輸了……

因為庾亮不是個願賭服輸的角色,而是你敢贏他,他就敢要你的命的狠主,除非你比他更強。

袁耽作為王導的鐵杆心腹,死了隻是王導的損失。對於司馬衍來說,並沒什麽大不了的,隻是加劇了庾亮和王導的矛盾。

所以,第一個壞消息,沒什麽大不了的,安撫一下家屬就好了。

第二個壞消息,的確有點頭疼,會稽這個破地方,經常大旱,一有大旱便會餓死人,甚至易子而食。

但是饑荒才剛剛開始,真正饑荒大爆發的時候,預計還要兩三個月。

現今最急的當屬羯趙南下進攻之事。

按照慣例,石趙號稱五萬大軍,實際兵力預計應該在兩三萬,其餘的運糧草和輜重的民夫,肯定也算在之內,至少占四成。

所以最急的應當是如何應對胡虜南下攻掠。

整個東晉的兵力,分為四處。庾亮督六州軍事,接管了前太尉陶侃的全部兵馬,兵力最盛,預計在十萬以上;其次便是屯駐京口的司空郗鑒,兵力雖然隻有三四萬,但都是流民出身的百戰悍卒,後來大名鼎鼎的北府兵就是出自京口駐兵;然後便是王導手中的中央軍及江西都督王允之手裏的兵力,總兵力大概三萬多,但是戰鬥力很顯然不如京口之兵;然後便是督交、廣二州軍事,建武將軍,兼任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假節的鄧嶽,鄧嶽倒是此時碩果僅存的名將,曾參與平定蘇峻和郭默之亂,後來更是攻下了成漢和夜郎國,他的兒子鄧遐後來長大之後更是以武力著稱,號稱東晉第一猛將,不過鄧嶽手裏兵力不多,應該不會超過兩萬。

四個地方的兵力,以庾亮最盛。原本庾亮才是抵抗羯胡的主力,但是曆陽離武昌郡太遠,離建康隻有一江之隔,若是讓庾亮進軍江西抵抗羯胡,庾亮肯定是求之不得。問題在於庾亮不但會借機奪回王允之屁股還沒坐熱的江西都督,很可能借機兵犯建康,把王導收拾掉,所以王導是打死不會肯的。

其次便是郗鑒,郗鑒的京口軍戰鬥力自然毋庸置疑,但是京口的駐軍一直起著防止庾亮率兵東進威脅建康的作用,若是郗鑒率兵出征曆陽,就怕前腳剛走,後腳庾亮就率兵殺來了,所以郗鑒還是不能動。

鄧嶽能征善戰,奈何交廣兩州實在隔得太遠,遠水救不得近火,也不用考慮。

唯一的選擇,還是王導掛帥出征……如同上次一樣,帶中央軍出馬,抵抗羯胡。

上次袁耽在曆陽喊狼來了,隻是謊報軍情。這一次,狼是真的來了,還得王導去收拾殘局。

但是,王導玩政治是出神入化,搞鬥爭是爐火純青,掛帥出征真是那塊料嗎?

當年蘇峻叛亂,中央軍一擊即潰,王導和庾亮都落荒而逃,戰鬥力之弱,可見一斑。

而石趙卻是連年征戰,硬生生打出了一個最強政權。幽州王浚、並州劉琨、冀州邵續、遼西段匹磾都被石趙消滅,定關中、滅前趙,南掠晉土,北侵代國,幾乎是戰無不勝。

讓白麵老宰相王導帶著一群烏合之眾般的中央軍,去迎戰如狼似虎的羯人。

司馬珂和司馬衍心裏都沒底。

按照司馬衍的想法,王導若是能夠擊敗羯胡最好,若是敗了,隻能放棄曆陽,羯趙想要橫渡長江,恐怕沒那麽容易。如此或許便可借機削弱王導在中央的兵權,換上司馬珂、紀睦等與司馬衍親近的將領。

兩人計議已定,司馬珂告退,司馬衍這才讓謁者去通知一幹重臣到太極西堂議事。

如同上次一樣,沒有太多的爭議,依舊是王導掛帥出征,兼大司馬、假黃鉞,率天子軍出征,上次大捷立了大功的司馬珂,依舊率羽林騎納入戰鬥序列。依舊是通知司空郗鑒,派兵進駐建康,拱衛京師安全。

或許,這次王導心底並不願意掛帥,對於不善領兵作戰的他,並不是件什麽好事,但是不管他樂意不樂意,他都責無旁貸,別無選擇。

征西將軍庾亮,恐怕做夢都在等待這個機會掛帥出征。若是他不出戰,庾亮便會自告奮勇,抓住這個機會對他發出致命一擊。

到時不但他耗費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來的江西,便會被庾亮不費吹灰之力就收了回去。收回江西尚在其次,一旦給庾亮找到了機會,聚集重兵屯駐江西,建康便是一攻而下,琅琊王氏整個家族都將遭受滅頂之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