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珂、司馬無忌和司馬衍正討論著羽林郎之事,卻見得那荀羨一直眼巴巴的看著自己,不覺有點奇怪。

這時司馬衍也看到了荀羨的神色,不禁哈哈一笑道:“荀家小郎君一向對皇叔尊崇有加,今日皇叔在此,朕就做個主張,讓荀小郎君拜皇叔為師如何?”

拜師?

司馬珂還沒反應過來,荀羨已經納頭就拜:“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潁川荀氏,也算是幾百年的老世家望族了。司馬珂對曆史上的荀羨印象不深,隻是記得他是赫赫有名的逃婚駙馬。但是對荀羨的六世祖荀彧可是印象深刻,玩三國誌時,那可是智力和政治雙98的屬性,頂級謀臣之一,而另一荀家大能荀攸,也是智力94政治90的超一流謀士。

他見得這小成童生得伶俐可愛,而且為人極其機靈,,就笑問道:“你欲學文乎,欲學武乎?”

荀羨急聲道:“隻要是師父教的,徒兒便喜歡。”

司馬珂:“……”

他初來乍到,雖然已經有了些許根基,但是根基終究是尚淺,此時仍然是世家豪門的天下,能夠收潁川荀氏之子為徒,對自己的名聲是大有裨益的。

當下倒也不便拒絕,隻得一把扶起他道:“你先起來罷。”

誰知那荀羨執拗的很:“師父不答應收我為徒,我便不起來。”

一旁的司馬衍和司馬無忌哈哈大笑,也在勸說司馬珂應允。

司馬珂無奈,隻得說道:“既如此,我答應你就是。”

荀羨一聽,喜得當即磕了三個響頭,這才一躍而起。

司馬珂也被他的真誠所感染,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道:“他日若發覺跟我學不到甚麽東西,須怪不得我。”

荀羨喜滋滋的說道:“能拜師父為師,便是徒兒最大的榮幸。”

這小夥子機靈古怪的……怪不得能幹出逃婚這種事。

司馬珂又笑了。

※※※

司馬珂離開皇宮,回到府內。

王導府上的使者已經等候多時。

這次不是王悅作為父親的代言人身份相邀,而是明白的說明是丞相王導親自設宴而待。

司馬珂的神色一沉,能得到王導的親自接待,恐怕不是什麽好事,說明王導不再像之前一樣不把他當棵蔥,而是逐漸重視他了。

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

既然是王導親自遣人相邀,司馬珂自然不好拒絕。

司馬珂換下一身戎裝,穿上便服,籠冠青衫,大袖翩翩,上了牛車,跟在王家使者的牛車之後,緩緩的駛向烏衣巷。

烏衣巷,依舊如同往日一般的華麗和靜謐,整個巷內都彌漫著一股富貴氣息。

來到王家府門口,使者入內稟報,不一會便見得王悅和王恬兩人親自前來相迎。

“君侯光臨,有失遠迎。”

“兩位兄長客氣了,勞駕親迎,愚弟甚為惶恐。”

三人也算是老熟人,倒也沒太多的寒暄,便往府內大廳走去。

入了大廳,便看到端坐在正中的王導了。

司馬珂和王導之前雖然也有見過,卻是大場合之下,耳目眾多,這算是司馬珂和王導的第一次正式私下會麵。

那王導雖然已過花甲,頭發和胡須微微發白,已略顯老態,但是皮膚白嫩,雙眼炯炯有神,看起來十分的精神。

司馬珂急忙向前幾步,深深一揖:“晚輩司馬珂,拜見丞相!”

王導哈哈一笑:“元謹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呐……請上座,今日老夫要與元謹把酒言歡,暢談一番。”

司馬珂謝過,在其旁邊的案幾後的軟塌上跪坐了下去。

司馬珂在看王導,王導也在端詳司馬珂。

“人道元謹為大晉第一美公子,果然名副其實。我昔日曾見過潘安和衛玠,驚為天人,今日細看,其遠遠不及元謹也。”王導讚歎道。

司馬珂這才想起,王導是見過潘安和衛玠的,聽到這般誇讚,心中微微有一絲特別的爽意,急忙笑道:“空負一副好皮囊,讓丞相見笑了。”

王導微微歎道:“我自元嘉元年,跟隨元帝南渡,今已近三十載,曆三帝,閱人無數,今觀元謹少年英雄,有勇有謀,進退有度,實乃宗室中之翹楚,令祖西陽王若得泉下有知,必當寬慰欣喜。”

司馬珂聽他誇自己,急忙道:“丞相謬讚,晚輩受寵若驚,惶恐至極。丞相數次扶大廈於將傾之際,實乃大晉之中流砥柱,百官之楷模,晚輩一向敬仰,今日得遇丞相指點,便是三生有幸也!”

互相禮貌性的吹噓了一番之後,王導便讓人上來酒菜,滿滿的一桌,各種晉時佳肴,極其豐盛,不亞於司馬衍的禦膳。

王導舉樽笑道:“略備酒菜,不及元謹府上風物佳肴,亦無瓊漿玉液,還望元謹勿棄。”

司馬珂笑道:“丞相所賜,便是無上珍饈也不及也。”

緊接著,絲竹和箏聲響起,一隊歌姬娉婷而來,載歌載舞,將宴會的氣氛推向**。

酒過三巡,王導與司馬珂開始暢聊起來。

先是過問了羽林郎和羽林騎的事情,然後便責怪司馬珂昔日擅自殺死庾成的魯莽,又將庾亮的彈劾大肆渲染,聲稱若非他一力承擔,堅決駁回庾亮的彈劾,恐怕天子也不能保住司馬珂。

緊接著又談昔日庾亮是如何打壓西陽王司馬羕、南頓王司馬宗和汝南王等宗室的,又是如何毒殺司馬珂父輩和長兄司馬崧的。

隨後又談到羽林騎的組建,他如何交代郗鑒、何充及周謨三人鼎力支持,以及如何破例讓沈勁和周琦入仕等等。

最後又談到這次曆陽之戰,他如何向小皇帝為其奏功,才致官升兩級,爵升一級的厚賞。

如此雲雲,司馬珂便已明白王導的意思,無非是說,你能有今天這般境地,全靠我一手罩著和撐著,否則恐怕早就被人捏得死死的,這其中有假也有真,虛虛實實,真真假假。

司馬珂倒也不較真,隻是連連表示感謝之意。

隨後,王導又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講起自己當年如何扶持司馬睿,將南北士族整合得服服帖帖,最終建立東晉朝廷的不世之功。說得其實也不算誇張,沒有王導,司馬睿能不能組建東晉朝廷還真難說,否則哪裏有“王與馬,共天下”的說法。

司馬珂頓時覺得這頓飯,就不是那麽香了,這是王大丞相給他施壓了,要是換上其他人,怕不是要真的誠惶誠恐,兩股戰戰了。

閑談了一陣之後,王導便示意王悅撤下那鶯歌燕舞的歌姬,然後笑嗬嗬的舉酒和司馬珂對飲了一樽,問道:“元謹貴庚幾何?”

司馬珂心中一動,便已知道王導的用意了,心中大概有了計較,答道:“回稟丞相,晚輩大興三年所生。”

“可有婚聘?”

果然……這年頭問他年齡的,幾乎毫無例外都是為了做媒的。

司馬珂正色道:“回稟丞相,晚輩尚未婚娶。晚輩未及弱冠,又未能為天子建功立業,不敢談婚論娶,更無顏祭告父輩祖輩。”

王導神色一肅,用一副長輩教訓晚輩的語氣,語重深長的模樣:“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令祖輩和父輩慘遭庾氏算計,隻剩下你和令從兄二人,你等應早日婚娶,開枝散葉,延續香火,才對得起令祖和令尊。你既已加元服之禮,又有官階在身,當早日成家立業,豈能拖而不決?”

臥槽,我才十五歲……是時候放出大招了。

司馬珂急忙笑道:“丞相教訓得是,晚輩深以為然。隻是晚輩昔日幸遇一仙翁,傳授晚輩不少技藝,後不知去向。那仙翁曾對晚輩說過,不到弱冠之年,不可婚配,不然恐有血光之災,故此不敢婚娶。”

王導:“……”

王導想要仿效郗鑒,將司馬珂納入東床快婿的計劃,再一次落空。

送走司馬珂之後,王導端坐在大廳之中,神色有點落寞。

王悅勸道:“阿爺,司馬珂並未把話說絕,或許還有機會,況且世家郎君俊雅風流者,比比皆是,何故如此高抬司馬珂?”

王導微微歎道:“司馬珂的態度,代表著陛下的態度,看來陛下是真對王家心存戒心了。不然征選羽林郎,為何也未有王家宗族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