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安城,各大街道燈火通明,街上尚有行人在遊走,在城市正中心,更是熱鬧非凡。

突然一陣號角聲衝天而起,迅速響徹全城,接著四處響起了慌亂的喧鬧聲,不知所以然的百姓紛紛四散奔逃。

叩嗒嗒~

一隊黑甲騎兵奔馳而來,無數的馬蹄叩擊著青石板地麵,帶動起一片如雷的蹄聲,馬背上的騎兵個個如同天神下凡,手中鋒利的兵器在燈火的照耀下閃爍著奪目的光芒。

“大晉王師入城,百姓入屋回避,避免誤傷!”呼嘯而來的晉軍騎兵齊齊高聲吼道。

慌亂的百姓逐漸安靜了下來,一個個躲到屋內,趴在窗戶上看熱鬧。來不及回屋的百姓,隻好退回兩旁店鋪的屋簷下,或者貼著牆壁,緊張又好奇的望著這群呼嘯而過的晉軍騎兵,充滿既驚慌又興奮之色。

大晉王師?這個時刻居然會出現大晉王師!

“範通的縣衙在何處?”一馬當先的司馬珂高聲向兩旁問道。

眾人麵麵相覷,不敢做聲,但還是有不少百姓雖然口中不語,卻伸手指向縣衙方向。

司馬珂哈哈一笑,率眾疾奔而去。

漢安縣縣衙,喝得爛醉如泥的範通正摟著美妾呼呼大睡,突然被人猛烈的搖醒,不禁勃然大怒,睡醒惺忪的喝道:“混賬,何事如此驚慌,擾老子好覺?”

那名搖醒他的親兵急聲道:“將軍,不好了,晉軍殺進來了!”

“晉軍是什麽東西,敢擾老子睡……”範通迷迷糊糊的喝道,說到一半突然醒悟了過來,驚得立即跳了起來,酒意全消,指著那親兵喝問道,“你說什麽?”

那親兵哭喪著臉道:“晉軍騙開了城門,殺進來了!”

殺啊!

縣衙之外響起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清晰的傳進了範通的耳朵之中。

範通一激靈,急忙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陣劇痛湧上來,這下他徹底清醒了過來。

此時晉軍的喊殺聲已經在縣衙內響起。

範通定了定神,身子一挺,大聲喝道:“取老子的盔甲來!”

這一吼,豪氣幹雲,威風凜凜,哪裏有平日的萎靡模樣。

身旁的親兵們不禁齊齊露出敬佩的神色,急忙取來他的頭盔和戰甲,替他穿戴整齊。

“就是這間了,圍起來!”

屋外傳來司馬珂的聲音。

範通神色一肅,整了整衣甲,昂然邁向房外,身後的數名忠心耿耿的親兵急忙緊緊相隨。

“漢安令範通在此,來者何人?”

範通昂然而立,凜凜如天神一般,厲聲喝道。

唰唰唰!

數十杆長刀指向了他和身後的親兵,瞬間將他們幾人團團圍住。

司馬珂身後的虞嘯父,手中長劍指向範通的咽喉,森然喝道:“大晉西陽縣王、大將軍在此,尓乃區區一個漢安令,為何不拜?莫非嫌本將的寶劍不利乎?”

眾親兵齊齊將視線望向範通,等待著自己這位勇氣過人的主將威武不屈、凜然正色的回複。

撲通!

一人突然推金山、倒玉柱,高大的身子轟然下跪在地:“參見大將軍,下官原本乃晉臣,不得已委身於成成帝,今大晉王師既到,下官當率全城百姓恭迎之。”

原本凜然正氣瞬間變成諂媚的笑容,聲音和神態均卑微到了骨子裏。

刹那間,範通身後的眾親兵瞬間變了臉色,你看我,我看你,眼中充滿無語的神色。

不獨那些親兵,即便是司馬珂身旁的眾晉軍也是麵麵相覷,滿臉詭笑。

司馬珂屹立不動如山,麵沉如水。

範通眼見司馬珂不語,隻覺從頭涼到腳,心中迸出一股無邊的寒氣和恐懼,連連磕頭道:“大將軍饒命,大將軍饒命,隻要求活命,範某願為大將軍鞍前馬後,效犬馬之勞。”

司馬珂見此人這般模樣,又聽得此人出自川蜀範氏,倒也沒有為難他。隻讓他速速打開縣府的糧倉,準備八千人的十天之糧。

範通一聽,如蒙大赦,急忙安排照辦,甚至還組織城中的富戶,給司馬珂準備了五十匹川馬。

司馬珂任命範通依舊為漢安令,隻是換了個國號,帶著範通準備的糧草和馬匹,繼續往北而去。

………………

天空下著大雨,蜿蜒曲折的山道,一行人馬如同一條長龍一般在山道之中行走,一眼望不到頭。

這一大隊人馬,足有數千之多,純是步卒,連綿十餘裏。在他們當中,又夾著一千餘匹川馬,背上都馱著沉重的物品。

不得不說,在川中山道,川馬還真是最好的運輸工具。川馬耐力強,而且跋山涉水如同平地,尤其是在這種崎嶇的山道之中,背負百餘斤的重量,速度並不慢,而且休整一夜之後,就又生龍活虎。

川馬對喂食的要求也不高,每天喂三斤多黃豆泡水,再就地放養半個時辰,吃點野草樹葉,就吃得飽飽的。

而且,川馬還能勉強當戰馬用,雖然馳騁中原是弱了點,但卻適合這川中之地。

山路崎嶇,大雨傾盆,也沒有放緩他們前行的腳步。

這隊人馬居中的。

正是司馬珂高大的身影。

他隻是牽著西極馬,一步步的在山道當中走著,步履極其穩健。

身後緊緊的跟著桓溫、虞嘯父兩人,一連十數日在風刀霜劍裏奔波,兩人的臉上也逐漸有了風霜之色,唯有司馬珂始終保持著那風度翩翩的模樣。

司馬珂回頭看了看桓溫和虞嘯父,隻見桓溫倒是腳下穩健得很,但是虞嘯父明顯顯得有些疲累。

司馬珂笑笑,問道:“虞司馬,可覺累否?”

虞嘯父微微喘著氣,咬了咬牙,笑道:“累是累,但是跟著殿下一起,便不覺得累。”

話音未落,身後的一名北府兵隊主也笑了,道:“俺們中原來的漢子,願意跟著殿下賣命,這點辛苦算什麽?沒吃的也要追敵幾百裏,更別說現在什麽都不缺!就是把命搭上去,也不皺一下眉頭!”

那隊主話音未落,身後眾將士雖然也是氣喘籲籲,也都跟著齊齊響應。

司馬珂回過頭來,望著那高高舉著大纛,緊緊的跟在他身後的掌旗官,眼中露出一絲溫暖的神色。

這個掌纛旗者,正是當初跟隨沈勁的親兵之一,叫沈衝,原在羽林騎做個什長。因其極具勇力,又是可信之兵,在司馬珂官拜左將軍之後,便跟在司馬珂帶在身邊,做了專掌大纛的掌旗官。

纛旗,乃一軍之魂,既是主將號令傳遞的開始,也是一軍士氣的象征,因為一旦纛旗倒下,便是兵敗如山倒。

所以掌纛旗者要求身體強壯如牛,畢竟一支鐵杆做的大旗,也有個三四十斤,在迎風的情況下,他們的重量更會增加,如果不是身體力量都壯如牛的士兵,根本就不能扛著到處跑。

而沈衝扛著大纛,一直緊緊的跟在司馬珂的身後,哪怕是極其陡峭的山路,那大纛也是高昂而起。

司馬珂微微一笑,問道:“累否,是否需要輪換一下?”

沈衝原本已經氣喘籲籲,聽到司馬珂這般發問,急忙神色一肅,朗聲道:“稟大將軍,掌旗者,旗在人在,旗亡人亡,豈能離手。”

司馬珂見他這般凜然之色,心頭一暖,點了點頭,又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牽馬前行。

然而,這山道的確行其來極其艱難,大家都是渾身濕透。頭盔都掀在了背上,隻是掙紮前行。

那些健馬不安的搖著腦袋,噴吐著重重的響鼻。人馬口中鼻中,都噴吐出了長長的白氣。不論人馬,被晨風一吹,都凍得身上篩糠。

山穀當中,雨霧彌漫,對麵數十步連麵孔難以分辨。雨勢雖然小了一點,可仍然是淅淅瀝瀝的落個不住。秋雨如油,澆得山路濕滑到了極處。

這雨後霧氣,將司馬珂俊美的麵龐不知不覺的已經沾得透濕,連眉毛上都是露水。一滴滴水珠在頭盔上凝聚成形,隻是悄沒聲息的滑落。

西征這一戰,看似可打可不打,但是其實對於他和大晉來說,都極其重要。成漢占據大江上流,隨時可能順江而下,威脅荊襄乃至整個揚州,解決成漢,便是解決了北伐的後顧之憂。

最重要的是,如果這一戰失敗了,他若北伐,便會引出無數的士族出來反對。若是贏了,反對他的士族的聲音便會少得多。

兩個國家的氣運,無數梟雄豪傑的野心,無數人的命運,都牽係在這場戰事當中,隻等著最後爆發出的一決!

在這個時代,拚殺到了這個時候。司馬珂將自己的功名富貴,其實已經看得不是很重了。但是那種時代的使命感,卻越來越強烈。自己既然穿越到了這個時代,便不能碌碌無為,或者不緊不慢,唯有拚力向前而行。

中原、關中、河北、西涼,還有那麽多百姓尚在胡虜的**之下苦苦掙紮。還有這麽多因自己而戰死的健兒勇士,以及因亂世而喪生的的數以百萬計的漢人百姓,正在天上雲中等著看自己怎麽終結這個亂世。

他既然已穿越而來,就不能再讓中原持續兩百四五十年的野蠻毀滅文明的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