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航海時代，光榮與夢想的時代，我們的祖先曾在這個偉大的時代笑傲碧海藍天，為曆史的豐碑鐫刻下“極天際地，罔不臣妾”的不朽傳奇。然而，浩瀚的大洋是賭場，金銀流淌的航線上，海盜比馬匪更可怕。明朝的一大國策就是征剿海盜，在宣傳上將海盜稱作“倭寇”。另一方麵，海商為了自衛，也會為自己的船隊武裝到牙齒，很多時候海商、海盜並無嚴格界線。《西遊記》中的龍族便暗喻了這個亦官亦商亦匪的階層，他們和海軍、文官、太監的關係錯綜複雜。李春芳作為親自頒布“隆慶開海”詔令的宰相，自有無限感慨。
23.1豬八戒受到榜樣激勵
真假美猴王對取經團的改變是巨大的，如來拋出孫悟空成佛的許諾，讓這個麵臨崩盤的團隊爆發出巨大熱情，連好吃懶做的豬八戒也突然勤快起來。
取經團來到火焰山，孫悟空第一次從鐵扇公主手中騙取了芭蕉扇，卻被牛魔王趕上，一番纏鬥，幾個時辰不分勝負。唐僧等得久了，恐是悟空有失，問八戒、沙僧誰去幫一幫。沙僧還不及張口，八戒便主動說：“今日天晚，我想著要去接他，但隻是不認得積雷山路。”其實不識路倒是次要，重點是先要向師父請示。在旁的火焰山土地表示願意帶路，唐僧也批準。“那八戒抖擻精神，束一束皂錦直裰，搴著鈀，即與土地縱起雲霧，徑回東方而去。”非常積極。到了戰場，“你看他沒頭沒臉的使釘鈀亂築”，直打得牛魔王“見八戒的釘鈀凶猛，遮架不住，敗陣就走。”
牛跑了，豬、猴當然要追，這一次居然是豬先追上。“那牛王隻得回頭，使寶劍又戰八戒”，然後猴才“舉棒相幫”。三人苦鬥一夜，豬八戒一句都不喊累。牛魔王的情婦玉麵狐狸帶大批小妖來將豬、猴戰敗，豬八戒也毫不氣餒，領了土地陰兵再戰。他們打破摩雲洞門，牛魔王怒罵孫悟空為何敢打破自己的門，孫悟空還沒開口，豬八戒就主動接話：“不要走！看鈀！”牛王本看不上他，喝道：“你這個囔糟食的夯貨，不見怎的！快叫那猴兒上來！”但夯貨卻比猴兒更賣力，三人這一次激戰更酣，“他三個含死忘生，又鬥有百十餘合。八戒發起呆性，仗著行者神通，舉鈀亂築。牛王遮架不住，敗陣回頭。”孫悟空去追牛王，派豬八戒去找玉麵狐狸精。豬八戒一個人不偷懶，將摩雲洞群妖全部打死，又來助孫悟空繼續戰牛王。
對比豬八戒之前的戰鬥作風，比如與黃袍怪一戰，戰事正急時，豬八戒居然號稱要出恭，拋下沙僧一頭鑽進草叢，“一轂轆睡倒，再也不敢出來......拱了一個豬渾塘。這一覺，直睡到半夜時候才醒。”臨陣脫逃，拋下戰友以致被陣上生擒，還睡得這麽香，這睡眠質量真是古今罕見。至於出去化齋、巡邏時，他偷懶睡覺更是司空見慣。孫悟空不習水戰，遇到需要下水時，他也是推三阻四，從沒個痛快的。這一次遇到亂石山碧波潭萬聖老龍及其女婿九頭蟲，需要水戰，豬八戒的態度卻來了個180°大轉彎。
本來國王問唐僧派哪位高徒出戰，唐僧己經點了孫悟空，國王道：“孫長老既去，用多少人馬？幾時出城？，’豬八戒卻在一旁“忍不住高聲叫道：‘那裏用甚麽人馬！又那裏管甚麽時辰！趁如今酒醉飯飽，我共師兄去，手到檎來！”’這邊唐僧也是“甚喜道：‘八戒這一向勤緊啊！”’
當然勤緊，眼見師兄得了成佛這麽高的許諾，他能不勤緊點嗎？
至於後麵在七絕山稀柿衝，堆積八百裏的腐殖質，孫悟空都被臭得捏鼻子，不敢近前，他居然顯出本象，邊拱邊吃來開路，似乎胸前的紅領巾都更鮮豔了。不過遺憾的是，過了幾回，眼見沒有得到什麽許諾，他的態度又轉了回來。獅駝嶺一篇，豬八戒回歸臨陣脫逃模式，隻是沒有現場睡覺那麽誇張。
當然，從市場經濟的角度講，這似乎說得過去。但軍人能講市場經濟？這恰恰是李春芳對古典軍隊向現代軍隊轉型的焦慮。
中國沒有宗教信仰，也不是部落統治，那到底靠什麽驅使軍人上戰場拋頭顱、灑熱血？那就隻能靠國家觀念和保家衛國的熱情了。可惜古代國家觀念不強，很多時候還是給錢更頂用。但這樣又容易形成將士希賞，否則不戰，甚至誰給錢就為誰戰的局麵，五代十國大亂世很大程度上就是這樣造成的。明朝也一直深陷這個問題，在國家強盛時或許還能掩蓋，但到明末財用不足時就越來越頭痛。這可以說是中國的一個嚴重短板，宋、明都曾繁榮一時，但正因這個短板錯失了從古典大國轉向現代化強國的機會。中國共產黨解決了這個問題，用為人民服務的思想武裝了頭腦，才終於鍛造了一支聽黨指揮的人民軍隊，並實現了中華民族向現代民族國家成功轉型。但不得不說這借用了許多西方理論，作為一位封建文人，李春芳必然沒有找到答案，或許這就是他的局限性，他隻能在《西遊記》中開開嘲。
23.2海軍元帥奮戰九頭戰機
取經團過了火焰山，來到祭賽國金光寺，發現這裏有一座十三層黃金寶塔，曾供奉一顆佛寶舍利子，晝夜放光，引得四夷朝貢。誰知兩年前突然下了一場血雨，汙了寶塔，舍利子也不翼而飛，於是四夷不再朝貢。國王怪罪是守塔的和尚偷了佛寶，罰他們披枷帶鎖，非常苦楚。
唐僧出發前曾發下弘誓大願，見佛拜佛，見塔掃塔，現在他就要來掃這個塔。孫悟空慮及這塔下過血雨，又很久沒人上去過，恐生了汙穢之物，於是要求隨行。唐僧的毅力很差，
掃一會兒就掃不動了，坐在第十層休息，讓孫悟空接著掃剩下三層，結果怪事就發生了。孫悟空在塔頂發現兩個妖怪在喝酒，抓起來一問，原來是奔波兒灞、灞波兒奔，一個是黑魚精，一個是鯰魚怪。
他倆招供是亂石山碧波潭的萬聖老龍麾下，也就是前次孫悟空與牛魔王大戰，牛魔王中途拋下孫悟空去赴宴之處，結果被孫悟空變作牛王模樣，偷了避水金睛獸，第一次從鐵扇公主處騙得芭蕉扇，所以也是老熟人。那老龍有個非常漂亮的女兒萬聖公主，招贅了一個神通廣大的九頭駙馬，正是這駙馬與老龍合謀，下了血雨，偷走佛寶舍利。萬聖公主更非等閑，居然到靈霄殿前偷了王母娘娘的九葉靈芝，在潭底溫養著舍利子，金光霞彩，晝夜光明。前日聽說有個孫悟空到西天取經，一路上專尋人的不是，所以派他倆到此來“巡攔”孫悟空。
奇了！偷了東西不遠走高飛也就罷了，居然還敢回到失竊地點“巡攔”？還是巡攔禦馬監（西廠）的名偵探！這到底是嫌命長還是有心要告禦狀？
禦馬監的人一來你就告狀？海軍對這種行為異常憎恨！豬八戒見了兩個小妖“掣鈀就打，道：‘既是妖精，取了口詞，不打死何待？”’弼馬溫連忙阻止，說還要留作活口，豬八戒惡狠狠道：“正要你鯰魚黑魚做些鮮湯，與那負冤屈的和尚吃哩！”和尚怎麽會喝葷湯，海軍元帥這毀屍滅跡的意圖暴露得也太直白了點。
唐僧將兩個小妖帶去麵見國王，雪了金光寺僧人的冤屈，並同意派徒弟降妖。本來唐僧點了孫悟空的將，豬八戒卻主動請纓，願隨師兄一道出戰。萬聖老龍知是孫悟空來戰，“唬得魂不附體，魄散九霄”。九頭駙馬倒是不怕，覺得自己的武藝無懼來者。首先，他的外形就震住了見多識廣的孫悟空。他初出水麵，還未顯原形，但人形也保留了九個頭，還是有點嚇人。他喊了一聲：“是甚麽齊天大聖！快上來納命！”孫、豬居然呆立不答。他又叫一聲：“哪個是齊天大聖？”孫悟空才回過神來，“按一按金箍，理一理鐵棒道：‘老孫便是。”’可見其形何其可怖。
然後九頭蟲問孫悟空是誰，孫悟空從花果山開始完整介紹了履曆，並說明此次來糾察偷盜佛寶之罪。九頭蟲很奇怪：“你原來是取經的和尚，沒要緊羅織管事！我偷他的寶貝，你取佛的經文，與你何幹？”孫悟空解釋自己跟祭賽國王非親非故，倒不是幫他的忙，隻是為金光寺僧人雪冤。其實他這個解釋不能自洽，因為抓住奔波兒灞、灞波兒奔就己經為寺僧雪冤了，再來冒險廝鬥，顯然另有所圖。
孫悟空與九頭蟲的人形形態大戰三十回合，不分勝負。豬八戒從背後偷襲，但九頭蟲四麵八方都有眼睛，所以不存在“背後”一說，偷襲無效。這時九頭蟲顯出原形，是一個方圓丈二（約4米）規模、有九隻頭的鳥類。“豬八戒看見心驚道：‘哥啊！我自為人，也不曾見這等個惡物！是甚血氣生此禽獸也？’行者道：‘真個罕有！真個罕有！”’
九頭蟲顯出原形後戰力暴漲，豬、猴聯手也不敵。“那怪物大顯身，展翅斜飛，颼的打個轉身，掠到山前，半腰裏又伸出一個頭來，張開口如血盆相似，把八戒一口咬著鬃，半拖半扯，捉下碧波潭水內而去。”姿勢相當帥氣地便一招生擒天蓬元帥。“卻說孫行者見妖精檎了八戒，心中懼道：‘這廝恁般利害！我待回朝見師，恐那國王笑我。待要開言罵戰，曾奈我又單身。”’能在孫悟空麵前大顯身手，讓他懼而不敢叫戰，著實本領駭人！
孫悟空變作螃蟹，潛入龍宮，救出豬八戒。按說手下敗將僥幸得命，應該屁滾尿流而逃才對，豬八戒卻“得了鈀，便道：‘哥哥，你先走，等老豬打進宮殿。若得勝，就捉住他一家子；若不勝，敗出來，你在這潭岸上救應。’行者大喜，隻教仔細，八戒道：‘不怕他！水裏本事，我略有些兒。”’剛得了命就隻身再向虎山行，海軍元帥簡直是孤膽英雄。明軍上一次這麽奮勇是在什麽年代，有兩百年了吧？
豬八戒再次打入龍宮，自然仍不是九頭蟲對手，萬聖老龍也點起蝦兵蟹將圍攻。豬八戒倉皇逃岸。孫悟空埋伏在岸邊，一棒打死老龍，九頭蟲慌忙收屍逃回潭底，取經團總算扳回一局。但奇怪的是，這時孫悟空說應趁勝追擊，豬八戒卻以天色己晚為由，百般推脫，似乎
老毛病又犯了。就在兩兄弟推諉之間，更奇的事發生了一二郎神出現了。
23.3二郎神自動出現
我們之前說得很清楚，官場上的忙不輕易幫，很多時候孫悟空繞了很多圈子，才勉強哄得某人說穿該找誰。這可好，正當他一籌莫展，不知該找誰幫忙時，有人自動來了。
二郎神也算是舊知，當即表示願意幫忙降妖，但說完卻又不動手，而是擺開酒席，請豬、猴喝酒，一喝就喝到天亮。見二郎神毫無動手之意，豬八戒終於忍不住了，主動提出自己又下水去索戰。豬八戒潛下水，龍族正在為老龍治喪。豬八戒一鈀打死披麻戴孝的龍子，九頭駙馬和龍孫趕緊帶兵來戰。豬八戒再次成功誘敵上岸，孫悟空和二郎神七兄弟立即將龍孫剁為肉餅。九頭駙馬連忙切換到戰鬥形態，二郎神也早有準備，拿出一種最新研發的先進武器—金弓銀彈，似乎是專門為九頭兄準備的。果然一擊奏效，九頭蟲“急铩翅，掠到邊前”，利用卓越的氣動布局設計勉強閃避，並使出之前力擒豬八戒那招半腰裏伸出頭來咬二郎神。但同樣的招式對聖鬥士不能用兩次，二郎神早有準備，細犬“攛上去，汪的一口，把頭血淋淋的咬將下來。”
九頭蟲負痛往北海逃去。為什麽要強調他逃北海而不是另外三海？這當然暗示他和北海龍王敖順有勾結唄。我知道，這四個敖某您不是很分得清楚，但細看就會發現，這個敖順的戲份特別多，西海、北海的龍王換著當，這其中自然大有玄機。容我先賣個關子，後文再詳述。
豬八戒還要追，這次卻換孫悟空阻止，說窮寇勿追，他變作九頭駙馬模樣，讓豬八戒趕著他進去，騙取萬聖公主交出寶貝。這個計策本身是不錯的，但也沒必要就此放了九頭蟲，先去追殺他，再回來騙寶又有何難？或者分頭行動，二郎神帶兵去追，孫悟空下海去騙寶也很合適。但孫悟空寧願讓二郎神在岸邊閑著，也不讓他去追殺，所以二郎神和梅山六聖都惋惜道：“不趕他，倒也罷了，隻是遺這種類在世，必為後人之害。”
萬聖公主倒是上當，將舍利子和九葉靈芝都交給變作九頭駙馬的孫悟空。孫悟空還沒來得及對大美女動粗，卻被豬八戒從猴子背後躍出一鈀打死。豬八戒又扯住萬聖老龍的老婆，正待一鈀打死，孫悟空連忙出手阻止，說留個活口。孫、豬送走二郎神一行，回祭賽國複命。孫悟空用靈芝將舍利子溫養在塔頂，再放光芒，並建議將龍婆鎖在塔頂，將金光寺改名伏龍寺。祭賽國也千恩萬謝，畫下師徒四人的圖形，供奉起來。這看似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尤其是豬八戒，在受到孫悟空成佛的激勵下，奮起神威，相當積極，完美闖過一關。但事實上，不僅是豬八戒，很多人的態度頗令人玩味，對比孫悟空和豬八戒在真假美猴王一回之後的作戰態度變化。
若說牛魔王一戰，豬八戒確實是大受激勵，一味奮勇，但碧波潭一戰，搞起他的老本行——水戰，他的態度反而曖昧起來。尤其是好幾次關鍵時刻逗撓不前，令人生疑。對比孫、豬二人，步調很不一致，用數值模擬方法量化表示二人作戰積極指數所示。
二人的作戰積極指數在關鍵時期發生了劇烈振**，尤其是初期兩人的積極性差異還不算很大，關鍵後期卻如量子糾纏誇克禁閉隱性傳態，呈泡利不相容關係，你有多高我就有多低，這是極不正常的。其實豬八戒與龍族交戰的行為規律也好掌握：
1）盡量充當急先鋒衝頭陣，掌控戰局主動；
2）並不把敵巢當虎穴，孤膽深入毫無懼色；
3）一旦抓到俘虜總想打死，不留活口；
4）真正有機會全殲龍宮時，反而開始逗撓；
5）強援二郎神到來，立即返回急先鋒狀態，也就是1）。
其實這才是豬八戒多次態度轉折的原因，他和龍族早己勾結。所謂兵匪一家。長城九鎮的陸軍和草原陸匪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海軍和海盜也是同理。禦馬監、皇帝外甥都是外人，他們要剿海盜了，咱自然是要勤緊一番，不能由著他們開炮呀！
23.4倭寇的大航海時代
龍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地位非常高，既是民族的圖騰，又是帝王的象征。但在《西遊記》的祌仙視角看來，龍完全是天庭的統治對象，甚至在安天大會上把“龍肝鳳髓”當菜品。《西遊記》構建了一個完整的龍族體係，正暗喻了明代高速崛起的一個新階層一海商，或者用一個更時髦的名字一資產階級。
天下分四大部洲，又分四大海洋，敖廣、敖欽、敖閏、敖順四兄弟分任東南西北四海龍王，另有大量子侄散布在江河瀆海。有人認為龍王是天庭派駐管理水域和降雨工作的官員，甚至認為也屬道教，這是錯誤的。四海龍王確實承擔著天庭指派的降雨工作，但好比銀行也承擔著很多政府財政支付工作，但銀行顯然是企業而非政府部門。在古典小說中，“雨露”“甘霖”都用於形容君主給億萬生民的恩澤，實際都是以錢的形式。《西遊記》中，天庭對凡間的資源控製主要體現為降雨，比如鳳仙郡求雨一回，便是鳳仙郡的凡人得罪了玉帝，玉帝停他三年雨，相當於哪個州縣得罪了嘉靖老兒，三年不撥款，餓死人都不管。
天庭命令龍王降雨，應該理解成政府通過企業外包進行市場經濟調控領域的公共管理，龍族則是承包降雨（撥款）業務的企業。企業除了外包支付業務外，還有不少自有資金也可以投向市場。但市場經濟不等於財團自由隨意，投向公開市場的資金必須受到政府監管。當然，政府管理能力有限，全麵計劃經濟是不現實的，必須搞清楚哪些領域應該由政府直營，哪些應該推向市場。比如電網、城市供水、供燃氣、公共交通這樣的行業就必須由國家直接掌控，相應的運營公司必須嚴格按國家計劃調撥資源。像涇河龍王，承包了長安這樣的重點城市自來水運營，卻不按照天庭計劃配額供水，必遭監管部門（人曹官魏征）重罰。而一些開放性競爭行業則應該以企業尤其是民營企業為主體，允許市場競爭。比如孫悟空被紅孩兒的火燒了，求龍王噴點水澆一澆，倒也不必向天庭申請配額，這就屬於企業的自由裁量權了。政府和企業的界線是門大學問，很多人厘不清也可以理解，李春芳將龍族這個體係構建得非常完善，體現了極高的宏觀經濟學和公共管理學水平。
其實最能說明龍宮並非天庭下屬機構的證據恰恰是一沒有佛教派駐人員，也就是沒有皇帝直派的私臣來監軍。
比如地府暗喻司法係統，其行政長官閻王是天庭命官，但又有一位佛教的地藏王菩薩，這就相當於皇帝在天牢派駐了鎮守太監一樣。但龍宮顯然是很“幹淨”的，絕無任何佛教派駐人員。沒太監的地方，是政府機構嗎？更重要的是，龍宮還養了很多蝦兵蟹將，這更說明他們既不是政府，也不是國軍。因為我們在講禦馬監的真相時說得很清楚，明軍的每個角落都有禦馬監派出的坐營內臣、監槍內臣。至於海軍，嗬嗬，如果您沒聽說過王景弘公公，至少也該聽過鄭和公公吧？蝦兵蟹將裏沒有任何佛教派駐人員，恰恰說明這不是天庭正規軍，而是私人武裝。而這種海上私人武裝其實有一個更著名的稱呼——倭寇。
所謂“倭寇”，其實就是海盜。既然是海盜，就是無國籍的，所以跟倭奴國甚至現代意義上的日本國（Japan）關係不大，這種蔑稱隻是明政府的一種宣傳策略，不小心和後來的日本鬼子產生了交集，讓中國人民聞之色變，其實也沒那麽邪乎。
宋代以來航海技術日趨成熟，跨越大洲的航海運輸變得便利，而陸上絲綢之路卻被西夏、奧斯曼土耳其等遊牧帝國阻斷，所以歐亞大陸的貿易重心開始轉向海路，印度洋航線成為一條繁榮的海上絲綢之路，開啟了偉大的大航海時代。
大航海時代，是光榮與夢想的時代，多少人懷揣著一顆赤子之心，踏上了追逐夢想直到海天盡頭的帆船。然而，浩瀚的大洋是賭場，一旦駛入這萬頃碧波，才發現人類這種陸生動物將要麵對多少新問題，比如海盜。
既然這條航線不光泛起海水，還流淌著金銀，自然會孳生無盡的海盜。國家不可能每次都從禦馬監、海軍和錦衣衛抽個徒弟護送您的船隊來回十萬八千裏，所以海商必須配備適當武裝自衛。那麽問題來了，既然您的艦隊武裝足以對抗海盜，那當您在煙波浩渺的大洋深處遇到一支不知哪國的商船隊時，您搶不搶？不搶白不搶！其實就算是中國的船隊，搶完把船員全扔海裏喂魚就不怕他遊回縣衙告你啦。所以，那個時代海商和海盜是沒有嚴格界線的。國內官員並非不了解這個情況，但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如果嚴禁船隊配備武裝，那沒人敢出海了。反之，既然他開著炮艦出海，如果在波斯灣海域搶劫了一支掛荷蘭國旗的商船隊，我就不信你河南按察使還管得著。至於在海上搶的貨要回國來銷也容易，我說這是我在裏斯本、鹿特丹、斯德哥爾摩分別進的貨，隨便填個交貨單，不怕你廣州市舶司去驗真偽。
所以說，大航海時代，是一個經濟社會發展嚴重超越政府公共管理能力的時代，尤其是明中後期，政府自身開始走向腐化墮落，海商（海盜）的力量卻開始野蠻生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雙方的力量對比己近失控。
明初是海盜的一個巔峰，一些海盜如陳祖義、施進卿等艦隊實力大到可以操控南洋諸國，不過都被永樂大帝派出超級艦隊次第剿平，即所謂“鄭和下西洋”，海洋秩序一度大好。永樂帝駕崩後，鄭和對新繼位的洪熙帝說：“欲國家富強，不可置海洋於不顧。財富取之於海，危險亦來自於海......一旦他國之君奪得南洋，華夏危矣。我國船隊戰無不勝，可用之擴大經商，製伏異域，使其不敢覬覦南洋也。”體現了大明王朝也是中華帝國一以貫之的這種朝廷不惜巨資維持海洋秩序的傳統戰略思想。
然而百餘年過去，嘉靖朝海盜似乎恢複了元氣，王直、徐海這兩位來自安徽徽州歙縣的內陸人士，卻是新時代成為海賊王的男人。當年陳祖義還隻是盤踞大洋，搶搶過往船隻，所謂操控小國也是以一些群島為基地，島上小國予以配合而己。王直、徐海卻分別以日本、越南兩個大國的良港為基地，讓當地政府唯其馬首是瞻。他們甚至對這兩國的曆史進程都產生了深遠影響，成為傳奇人物，現在兩國還塑有他們的雕像，每年舉行紀念活動。
明朝將海盜宣傳成“倭寇”，其中一個原因便是時值日本戰國，大量武士在亂世中失去家主，成為浪人，正好被海盜作為人力資源攬入陣中，所以海盜中日本人比較多，但其實主要幾個海盜集團老板仍是中國人。另一個原因則是當時最大的海盜集團王直將基地設在了日本。不過當時的日本分裂成無數極小的封建藩國，以王直的實力，日本列島沒有任何一個藩主敢和他作對，相反還需要從他那裏購買許多戰略物資才能在激烈的戰國硝煙中生存。
嘉靖初，朝廷對海商（海盜）的限製還不嚴，王直可以合法地到城裏來做貿易。當時隻有王老板的船隊最安全，商人都願意走他的船隊送貨。百姓爭相送子女到王直的船隊工作，這就是考不上進士，能去龍宮當當龜丞相、鱉太尉也不錯。不過隨著攤子越來越大，王直集團的不法行徑也愈發顯露，尤其是王直屬下諸多分艦隊互相火並，殺人越貨，進一步發展到公然在近海海域搶劫合法商船。隨著各個分艦隊越來越壯大，很多頭目勢力尾大不掉，王直也逐漸約束不住。其實第二大海盜集團徐海最初也是王直手下的分艦隊頭目，翅膀硬了獨立出去的。這些海盜後來發展到上岸搶人，很多鄰近國家包括日本的封建藩主也暗中參與，一時海盜猖獗，朝廷花在南方的軍費其實比北方邊境應付遊牧部族的更多。
麵對這種局勢，嘉靖末年啟動了明朝曆史上最嚴厲的“海禁”政策。首先是將海盜宣傳為“倭寇”，上升到國家仇、民族恨，嚴禁國人通倭。就像美國普通民眾分不清格魯吉亞和佐治亞（英文都是Georgia），一聽到俄羅斯入侵格魯吉亞就義憤填膺地以為侵略了他們的佐治亞州一樣，當時的中國人民很多也就真把倭寇當日本侵略者了，洗腦效果不錯。其次是要求海軍嚴厲搜查任何進出中國海域的船隊，一旦配備武裝就被疑為倭寇，接受調查。這一搞就完了，正當生意也沒法做了，本質上起到了海禁甚至閉關鎖國的效果。
麵對海禁，王直糾集多國海盜組成大型聯合艦隊，公然向海防進攻，劫掠官船甚至人口為質，“要挾官府，開港通市”。
這......不是晚清西方侵略者的要求麽？
沒錯，海禁導致海盜招不到人，銷不了贓，甚至都沒船出海了，他搶誰去啊？所以海禁確實是扼殺海盜的一個正確戰略，隻是不能因噎廢食，把海禁當作常態。趁海禁削弱海盜的時機，胡宗憲、俞大猷、戚繼光等名將迅速行動，經過多場海陸大戰，擒王直、殺徐海，各路海盜或殺或降，海洋秩序重歸寧靜。
明穆宗隆慶元年（1567），一個國際貿易史上值得銘記的年度，大明少保、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李春芳頒布了隆慶皇帝簽發的《開海詔》，宣布大幅降低海警級別，各國商船可以自由進出中國海域，不再接受海軍盤查，史稱“隆慶開海”。
根據多倫多大學弗蘭克教授所著《白銀資本：重視經濟全球化的東方》，自明穆宗隆慶兀年（1567）至明思宗崇禎十七年（1644）的77年間，全球2/3的國際貿易與中國有關，約有5億兩白銀通過國際貿易流入中國，約占全球白銀總量的1/2。弗蘭克驚呼：隆慶、萬曆年間的中國簡直就是一台“銀泵”！中國突然從一個貴金屬匱乏地區變成金銀集中地。
然而宋朝的海關收入一度達到國庫總收入的70%，明朝的財政收入結構卻沒有因為“銀泵”發生根本性改變，仍以農稅為主。也就是說商人一或稱資產階級堵著銀泵吸了個飽，國家卻沒收到多少稅。明朝一年的國稅收入二百多萬兩銀，張居正厲行“一條鞭法”後也就増長到五百萬左右，但總之比起5億兩的白銀輸入量（考慮乘數效應，其帶來的邊際増長流通量應在每年數十億兩）都是百分之零點幾的數量級。
那您說龍宮和天庭實際上誰更有錢？
江浙百姓爭相把子女送到王直的船隊工作，己經回答了這個問題。如果不是強大的正統觀念束縛，沒準兒李春芳三四次考不中進士，也去為王直、徐海當龜丞相了呢。
既然資產階級掌握這麽強大的資源，也會反過來影響政治。明代這種影響還相對較小，最多就是海商出資讚助一下政府的某些行動。古代國家財政能力弱，打個仗必須從民間征發很多資源，貢獻資源的大戶國家也會記功。其實投資本來就是資產階級參政的一個主要路徑，尤其是直接向皇帝、太監私人捐贈，比走政府征召的正規途徑效果更好，《西遊記》中就表現為西海龍宮為取經工程讚助了一匹白龍馬作為交通工具。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有可能是唐僧。白龍馬幾乎和白馬成為王子的標簽一樣，成為了唐僧最著名的標簽，小白龍後來也得了不錯的佛教果位，應該說這次特約讚助相當成功。
白龍馬的真實身份是西海龍王敖閏之子，因縱火燒了殿上明珠，被父告上天庭。玉帝把他“吊在空中，打了三百，不日遭誅”。碰巧被前往長安尋找取經人的觀音撞見，觀音立即覲見玉帝，討要了白龍，給取經人做個腳力。唐太宗本身給唐僧配備了一匹白馬，但凡馬顯然走不了取經路，須得要匹龍馬。玉帝傳旨赦宥，小白龍恢複龍身，潛在蛇盤山鷹愁澗，等候取經人。
值得注意的是，觀音遇到齊天大聖、天蓬元帥、卷簾大將，這三人同樣是戴罪之身，但觀音跟他們談妥戴罪立功的條件即可，直接代收為取經人徒弟，但隻是作為一個腳力的白龍馬，反而要專門跑一趟天庭，秉報玉帝親自批準。
嘿嘿，少年，這個問題可得記牢了！以後你當領導，體製內用人是你的權力，但如果非要跟商人打交道，尤其是接受白龍馬這麽重大的讚助，一定要最高領導親自批準。切記！切記！
雖然倭寇（海商資產階級）在經濟方麵對國家的奉獻不那麽令人滿意，但這更應該說是明王朝沒有處理好這個曆史進程。其實，倭寇對大明的赤膽忠心，日月可昭，天地可鑒。
崇禎十七年（1644），清軍入關，276年大明王朝轟然崩塌，舉國剃發降清，卻有一支孤忠艦隊高懸日月軍旗，開赴寶島台灣，趕走荷蘭殖民者後，將這裏建成反清複明的最後基地。然而這不是大明海軍，更不是陸軍馬鹿，而是一支倭寇艦隊，首領是萬曆年間著名倭寇鄭一官（又名鄭芝龍）的日本小妾所生混血兒子鄭森，後被南明永曆帝（萬曆帝之孫朱由榔）冊封為延平王，賜名鄭成功。當初被民族英雄戚繼光百般剿殺僥幸漏網的一支倭寇，如今卻成為孤忠救國的又一位民族英雄。
倭寇一或者說曆史給大明王朝開了這樣一個巨大的玩笑，比豬天蓬八戒海軍元帥號艨艟巨艦的排水量都大！估計以李春芳的封建文人局限性就萬萬沒想到了吧。
23.5太上老君的金錢帝國
據傳孫悟空剛上天宮時，最愛和各路天神討論擁有的神通法術，有一天他問太上老君：“那麽，您的超能力是什麽？”老君悠然答道：“我有錢。”
我們說朝廷沒收到稅，不等於官老爺沒撈到錢。您想，這萬聖老龍在一個小小的亂石山碧波潭，便積蓄了如此殷實的家底，連九頭蟲這樣的戰鬥力都願意入贅。若說那佛寶舍利子還是從凡人處偷的，到靈霄殿前偷來王母娘娘的九葉靈芝就絕對不是龍宮的能量辦得到了。而且這麽多年沒有天官糾察，這真是因為女兒、女婿本事大？其實真正的奧秘在於他請來的那位座上賓——牛魔王。
沒錯，牛魔王是誰？是太上老君坐騎獨角青牛的族長，充當老君在凡間的利益代言人，也就是所謂的權力掮客，俗稱“白手套”。萬聖龍宮瘋狂撈錢，怎能不倚仗政治權力？徐階回鬆江開撈，也知道先給張居正送三萬兩保護費。那萬聖老龍也給太上老君送三粒金丹砂？嗬嗬，你送我就收啊？如來也沒你這麽大麵子。所以隻能拐彎抹角地去找他凡間的白手套，聽說有個牛魔王，是老君司機的族長，有個如意真仙傍上他，霸著女兒國的落胎泉坐收打胎費，爽！咱也去找他引薦引薦吧！那先請牛爺來碧波潭龍宮喝個酒聊聊，什麽？水路不方便，老龍我送您一台——哦不，一隻避水金睛獸當坐騎吧！誰說妖怪不能配坐騎啦，您是妖怪嗎？您是太上天尊的家裏人呐！
所以，就像鐵扇公主守著火焰山收滅火費，如意真仙守著落胎泉收墮胎費，完全沒人管一樣，萬聖龍宮同樣幹了很多正邪之間的灰色生意一就像海商和海盜的模糊界線一樣。這不是因為市場經濟自由散漫，無非是他們都或遠或近地搭上了線，找到了權力保護傘，白骨精、豹子精什麽的敢這麽搞，你看有沒有人管。自古官商勾結才能撈大錢，尤其是海商、海盜混淆不清的時代，要想在海上絲綢之路這台銀泵開撈，不找個權力靠山是不現實的。
可以想象，太上老君撈錢的體係還很龐大，書中所舉火焰山、落胎泉、碧波潭無非是三個利潤點而己。就連牛魔王這隻白手套，想必也不隻碧波潭這一處生意，何況我相信他絕不止這一隻白手套。不少人認為所謂巨貪就是來者不拒，拚命收紅包，其實收紅包的層次就很低，真正的巨貪是雷洛那樣用權力形成規範的抽水渠道，源源不斷地吸金。這些白手套，就是他們建設的渠道。孫悟空、豬八戒戰鬥態度百轉千回，正是因為他們明白這裏是誰的渠道。
孫悟空是禦馬監派出的西廠特務，他要糾劾與倭寇勾結的朝臣。勾結當然是很隱秘的，所以西廠特務步步為營，想引出幕後黑手，重點是查實保護傘的通倭證據。最直接的線索還不是遠在北京的朝臣，而是當地海軍。所以眼見西廠查到他們罩的這股倭寇頭上，某海軍元帥就坐不住了，每次戰鬥衝在最前，目的就是掌握主動，能放跑就放，實在放不跑了也要滅口。
本來形勢對海軍元帥很有利，九頭蟲戰力驚人，不需要表演，確實也戰不過。明軍經常報告倭寇確實厲害，裝備了很多新式武器，離子電推、八聯垂發、電磁彈射、隱形上艦，委實戰不過呀！當時新科技、新武器確實層出不窮，海軍經常亂報些名詞朝廷也聽不懂，但這一次元帥萬萬沒想到的是，玉帝外甥突然自動出現，而且配備了專門克製九頭蟲的新武器—金弓銀彈。嗬嗬，電磁彈射，真當我不懂？來見識一下神機營最新研發的彈道導彈攻擊水麵大型機動目標。
而孫悟空一見二郎神不請自來，立即明白這次玉帝是鐵了心要收拾碧波潭，所以他反而不著急，先陪二郎喝點酒，看誰先按捺不住。就在他們岸邊暢飲之際，不知多少人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為了避免太上老君或者別的誰按捺不住，棋差一著，豬八戒終於下定決心，還是自己親自下水妥當。孫悟空當然不能讓他單獨下水，之前他殺人滅口的意圖實在太明顯了，孫悟空最初缺乏準備，被他滅了好幾個活口，最終好歹救下了龍婆，鎖在伏龍寺塔頂，待天庭日後細細審訊。
碧波潭一戰，玉帝借取經鏟除一股太上老君通過牛魔王勾結的龍宮勢力，相當於嘉靖帝派禦馬監督戰，剿滅一股宰相通過海軍勾結的倭寇。此戰，各方勢力都反應了符合各自身份的行為。什麽，您說沙僧沒動作？既然你們的動作都符合身份，錦衣衛當然就不多嘴咯。
23.6天上九頭鳥一湖北佬張居正
說到宰相勾結倭寇，首先想到的是嚴嵩，因為嚴嵩最終倒台，確有通倭這個罪名，他兒子嚴世蕃正是因此沒保住腦袋。但我還是認為李春芳這次主要諷刺的是張居正，而且還挺露骨，九頭蟲，這幾乎是指著張居正的鼻子罵了。
先說容易轉移注意力的嚴嵩。嚴嵩弄權二十年，積怨頗深，尤其是後期連續冤殺了楊繼盛、沈煉兩位大忠臣，朝野激憤。一直默默注視著他的徐階認為時機到了，授意監察禦史鄒應龍彈劾嚴嵩，果然奏效。嘉靖帝詔令嚴嵩退休，但沒有治罪。大家想趁勢追殺，但徐階判斷嘉靖帝對嚴嵩的感情還在，此時無法一擊斃命，於是一律勸阻。直到幾年後，徐階判斷嘉靖帝對嚴嵩的感情己疏淡，才授意另一名禦史林潤收集嚴嵩父子的重罪，置他們於死地。大家等徐相這個指令很久了，林潤立即匯編一道奏疏，痛訴嚴嵩父子大罪，其中尤以冤殺忠臣為甚，不死不足以平民憤！
誰知嚴世蕃打聽到林潤奏疏的內容，反而欣喜地說：“放心，這罪成不了。”因為他很清楚，楊繼盛、沈煉雖是冤案，但造成冤獄的主要還是嘉靖帝自己，他不是一個開明聖君，怎會自承罪過？林潤這個攻擊反而會被嘉靖帝幫他們擋下來。然而奏疏上報皇帝要先通過內閣，徐階看到，召問刑部尚書黃光升、左都禦史張永明、大理寺卿張守直三法司長官，先問：“諸公想讓嚴世蕃活還是死？”諸公紛紛答道：“必要他死！”徐階向他們解釋了楊繼盛、沈煉案治不死嚴世蕃的道理，眾人恍然大悟。徐階將嚴世蕃製造冤獄、欺壓百姓甚至貪汙腐敗等罪名統統刪去，隻精選了兩條：一是在家鄉挑選了一塊有“王氣”的地造宅，這不合禮製；二是暗通大倭寇王直。
嚴世蕃確實與王直的一個親戚羅龍文有交，羅龍文也確實在安排一旦嚴氏敗亡，就要帶嚴世蕃“跑路”去日本的事宜，證據確鑿。徐階很清楚，嘉靖帝這人最恨的就是禮製、通倭二事，所以集中火力，攻其一點不及其餘。嘉靖帝接到實為徐階所寫的這道奏疏果然大怒，下令將嚴世蕃、羅龍文等一律斬首，抄盡嚴氏家產，導致85歲的嚴嵩突然失去生活來源，隻能寄居墓穴，靠偷祭品果腹，苟且偷生兩年後悲慘地死去，大家總算出了一口惡氣。
明朝曆史上因通倭罪名倒台的宰相隻有嚴嵩一個，而且有個細節，細犬咬掉九頭蟲的一個頭，然後九頭蟲流著血逃了。二郎神說：“隻是遺這種類在世，必為後人之害。”旁白說：“至今有個九頭蟲滴血，是遺種也。”似乎暗喻隻有嚴世蕃這一個頭被砍掉，嚴嵩本人還苟活了兩年。即便如此，我仍認為九頭蟲更多的還是在謾罵張居正。
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這句俗語最初其實是專指張居正這一個湖北人的，後來才演變成對所有湖北人的戲稱。在當時出現“九頭蟲”這個詞，就跟“立帝貨”一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罵誰。至於說九頭蟲留了禍害，這更像是暗喻朝廷對張居正的清算不足，朝野上下很多人不滿一包括李春芳。
至於您還要問，張居正怎麽跟倭寇勾結了，他操作的方式是什麽，怎麽對上《西遊記》細節？事實上，張居正的貪腐體係比嚴嵩龐大得多，而且嚴嵩侍奉的嘉靖帝畢竟是個智力正常的成年人，嚴嵩隻是倚仗私寵行諸不法，還不至於把皇權當小學生耍。張居正專權時，萬曆帝是個十歲小兒，真的是他從小帶大的學生，他和李太後、馮保構築的權力網把小皇帝罩得嚴嚴實實。萬聖公主能到靈霄殿前偷來王母娘娘的九葉靈芝，您不會真認為是她法力通天吧？這自然是有近臣幫她運作。具體怎麽運作？噯，知道張大人跟太後的關係不？別說一株草，您隻要把張太師的司機的族長伺候舒服了，李太後的原味絲襪都能給您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