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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酒店門口時,比他快了兩步的鍾情站在台階上回頭看他,仿佛施舍一般給了他一個答案。

“為什麽是你啊?大概是因為你看我的眼神最不清白吧,而且,你看起來還不錯,清純幹淨,人也不壞,對比起來,比其他人好多了,正好你沒有女朋友,所以我想試試。”

這個答案讓高垣聽得愣愣的。

鍾情說完轉身就走,等兩人進了電梯後,高垣才後知後覺的道,“雖然我沒有女朋友,但也不會隨便交女朋友,至少目前不會。”

他自覺說的是大實話,心裏還有點不是滋味兒的不安與歉疚,但鍾情隻半閉著眼靠在轎廂上,也不知道有沒有把話聽進去。

當電梯在十五樓停下時,高垣不由自主的跟在沉默的鍾情身後出了電梯。

“所以呢,你是同意還是拒絕?”快到房間門口的鍾情,猝不及防轉身砸過來一個直擊人心的詢問,嚇了高垣一跳。

他直接漲紅了臉,像是任何一個普通的被心上人撩撥得無能為力的男孩子一樣,在鍾情即將毫不客氣的甩上房門前,硬生生憋出了一句跟蚊子哼聲差不了多少的話。

“我能,親你一下嗎?”

在鍾情看來,這就是想要答應的意思了,於是,她很大方的點了頭,爽快極了,“好啊,可以。”

高垣磨磨蹭蹭湊過來時,鍾情心浮氣躁的主動出擊,貼上了對方的嘴唇。

“我——”

高垣想說,他親下臉頰就可以了,但鍾情太爽快太利落,他連反應都來不及。

嘴唇相貼的兩個人,高垣渾身僵硬如石,鍾情覺得還可以,不算討厭,於是拽著人就進了房間。

房門被重重的甩上,幹脆利落的鍾情憑借著足夠強橫的氣勢,直接壁咚了高垣。

對方明明比她高了不少,但在她麵前,卻仿佛猛獸口中的小兔子一樣,帶著幾分畏懼與瑟縮,垂著頭視線都不敢相交。

“靠你是不行了,我還是自己來吧。”自言自語的鍾情揪著高垣的衣領將人拽過來,兩人的唇貼在一起。

一個呼吸平穩,一個呼吸繁亂。

對自己從未涉足過的領域,此時鍾情充滿了好奇,躍躍欲試的掌握了主動權。

陷入被動的高垣,從羞恥窘迫無奈等種種情緒中回過神來後,原本隻想著淺嚐輒止的大腦卻已經控製不住脫韁野馬一樣的身體。

鍾情第一次切切實實的明白,什麽叫做惡虎出閘,披著狼皮的兔子,眼前這個人的德性大約就是了。

室內燈被關掉後,她重重的緩了口氣,揉著有些發疼的嘴唇想道,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夜半三更時,鍾情覺得自己失策了,她好像已經變成了沙漠綠洲裏一泓差點被人喝幹掉的清泉,隻等著太陽出來,就要消失得無影無蹤。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也誠如羅怡所言,男人啊,沒一個好東西,虛偽得很!

***

高垣不是一般的懊悔。

他覺得自己做錯了,然而,理智和感性背道而馳,他根本管不住飛奔著離家出走的感情。

麵對鍾情時,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蠱惑了,根本完全無法自控。

雖然他是有那麽一段時間對她念念不忘,但他自認為根本沒有深入打擾的意思,他對她的那點兒心思,僅止於和心上月的兩分相像。

或許也可能是因為她的臉太清楚了,以致於她夜夜入夢來擾人清靜,為此,他才想著跟過來多看幾眼,等看夠了,或許就不在意了。

然而,他人還沒看上多久,就意亂情迷的犯了大錯。

一切都是因為他沒定力,他在心裏唾棄自己,然後在鍾情還沒醒來時,偷摸著下床跑掉了。

等買了早餐回來,腦子也被冰水澆得足夠清醒了,他才鼓足勇氣,拿著房卡開了門。

懷著不安愧疚與濃重的挫敗感,他決定承擔責任的同時,對鍾情坦白以對。

畢竟,沒能做到坐懷不亂的他責任最大,他可以和鍾情在一起,但欺騙對方感情這種事,他真的無意做。

勉強撐著身體洗漱好的鍾情,雖煥然一新卻也淒淒慘慘,她揉了揉酸痛的腰腿,總算確定昨晚把她折騰了個透的人沒有渣到吃完就跑。

雖然人是她故意撩撥的,但她仍舊理直氣壯的把一切都怪在了高垣頭上,誰讓她就是這樣的人呢。

恃靚行凶,仗著對方喜歡她就得寸進尺,無論哪個理由她都認。

給鍾情擺好早餐後,高垣見她神色平靜從容與往日無異,終於鼓起勇氣,說出早就在心裏揣摩了千百遍的台詞。

“我有喜歡的人。”他嗓音幹澀。

鍾情漫不經心的點點頭,“嗯,然後呢?”

“所以,我不能,不能——”高垣斟酌了許久,終於能順利說出後半句,“一心一意。”

鍾情吃東西的動作停了下來,周遭空氣仿佛都因為她這個動作變冷了幾分,“別吞吞吐吐的,說清楚。”

“我不和任何人談感情。”他終於說出了最關鍵的那句話。

“我不和任何人談感情”——

高垣覺得自己無法做到純粹的付出愛情,這樣的他根本不配和鍾情戀愛,隻能選擇坦白以對。

就算心裏不是滋味,也得誠實麵對,畢竟,他還沒有那麽卑劣。

所以,你喜歡的人,根本不是我——

鍾情花了一些時間才算是明白過來高垣的言下之意,就算這個人看她的眼神深情到仿佛要燒起來,心裏麵喜歡的人也不是她。

一切都是她自己想多了,自作多情。

久違的,她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一件小事。

那時候,她剛到鍾家,主張收養她的鍾老夫人是真正豪門世家裏浸養出來的優雅美人,一切禮儀與修養在她身上都仿佛理所當然自帶光環。

在這樣的人身邊,很難不自慚形穢,她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呆在鍾老夫人身邊,連說話都不敢大聲。

但她骨子裏就是野的,裝得再久,也不會變成真的,所以,真遇到問題時,她還是和從前一樣,忍不了就用拳頭解決。

麵對一身狼狽的她,鍾老夫人神色淡淡,一句話都沒說。

然而,她卻仿佛臉上被人憑空掄了一拳,不用打不用罵,她就清晰的知道自己錯了,隻剩無地自容與自慚形穢。

此刻她麵對高垣,就是這樣一種感覺,區別隻在於,當年她不知所措,惶惶不安,現在卻十分端得住,外在還是個很有格調的體麵人。

體麵人鍾情,這麽多年來,最擅長認清自己的位置,於是,這會兒她做人做事也十分體麵,且知情識趣。

她笑看向高垣,語調溫柔,一字一句道,“昨晚隻是個沒有後續的意外,好嗎?”

高垣愣住了,在鍾情溫柔卻極具壓迫感的視線中,他全身僵硬了許久,都沒能點下頭。

最後,還是鍾情十分客氣有禮的將他送出了房間,“再見,後會無期。”

他失魂落魄的站在門口,甚至想不清楚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然而,身後那扇冷酷無情關上的門,清晰的告訴他,不管好壞,一切都結束了。

門內,鍾情麵無表情的錘了自己一下,果不其然,得意忘形的人最容易馬失前蹄,她深深的受教了。

幸好,這隻是個拿來消遣的遊戲,有些人有些事,扔到垃圾回收站就好了。

雖然晦氣,但是這件事也沒能占據鍾情多少心思,因為很快,鍾家就出了大事。

在鍾老夫人還在時,鍾家就已經走了下坡路,唯一的兒子鍾泓並不適合從商,鍾家早就每況愈下,等全球金融危機爆發,牽涉甚深的鍾家產業也到了破產邊緣。

起初情況是沒那麽壞的,但破產之後的連鎖反應隻會越來越重,等鍾家被掏空得隻剩個空架子時,一筆龐大的外債再次成為了壓到頭頂的最後一棵稻草。

原本還能留存幾件的鍾老夫人的遺物被迫一件件變賣出去還債,鍾情看著手裏唯一一塊還算有點價值的荒地,動了心思。

“別動那塊地。”連日來的奔波與壓力使得鍾泓麵色疲憊極了,他阻止了養女的動作,“那是你的十八歲生日禮物,是你祖母對你的心意,對你來說也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先在手裏放著吧,真撐不住的話,我會跟你說的。”

“更何況,一塊荒地也不值多少,拿來救急不過是杯水車薪,等過些年地皮升值了,也能給你添幾分嫁妝。”

鍾情沉默著,沒有繼續堅持。

其實,嚴格說來,她並不是鍾泓真正的養女。

當年雖然鍾老夫人一力堅持收養她,但因為林妙君的抗拒,縱然鍾泓對她態度尚可,也沒有鬆口讓她入籍鍾家。

最後,鍾老夫人將她掛在一戶遠房親戚的名下,才算是給了她一個身份。

現在,她人已經成年,在鍾家破產境況不佳的情形下,麵對日日來家裏堵門追債討債的人,她總得做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