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開往回家的路上, 白商枝淡淡看了眼那盒茶葉,視線再往左移,落在林飲溪棱角分明的側臉。
剛才他先是說茶葉的葉底如何, 外形如何,一芽三葉什麽的。老板見來了個行家, 開始耍無賴,一口咬死不退。
林飲溪眯著眼睛,靠著櫃台輕聲說了句什麽。
老板眼底先是閃過迷茫, 接著是愕然,然後他往玻璃櫃一癱, 差點摔倒。
白商枝遠遠看著, 差點以為他是有什麽內功。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 老板還錢、道歉。
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就在她滿意地準備離開, 林飲溪握著她的手腕, 拽了下:“掃三百塊錢給他。”
白商枝皺起眉, 錯愕地看著他。
林飲溪輕笑著拎起櫃台的那盒“六十萬茶葉”:“這不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
她怔了兩秒, “哦”了聲, 乖乖拿出手機掃了三百塊錢過去:“我以為昨天晚上的禮物已經滿足你了。”
林飲溪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我這人比較貪得無厭。”
白商枝想到自己拿六十萬買了盒隻值三百的茶葉,火又上來了,氣憤地錘了下車門。
“手疼不疼?”林飲溪偏頭看了她一眼。
她往旁邊一靠:“你怎麽不心疼你的車?”
林飲溪挑起眉:“比起車, 那還是老婆重要一點。”
白商枝抿著唇:“隻是一點?”
他笑笑:“車可以不要,老婆不行。”
白商枝下意識地勾起唇角,對上他的視線又立馬斂去,隻有眸底還有未消的笑意。她清清嗓,岔開話題:“你剛剛和老板說什麽了, 他嚇成那樣。”
林飲溪淡淡道:“沒什麽, 就是問他知不知道這個商鋪是誰的。”
“是誰的?”她下意識問, 剛說完就反應過來,“不會是你們家的吧。”
林飲溪輕聲笑:“林太太很聰明。”
白商枝好奇:“你不是對林家的家業不感興趣嗎,這也知道?”
剛好到家,車停在門口,他轉過頭:“的確沒興趣,但難免偶爾還是要去幫我爸,那條商鋪街是我大學時負責的項目,所以印象深刻些。”
白商枝翻了個白眼,轉過頭。
“怎麽了?”
“我現在暫時不想跟有錢人說話。”
回到家林飲溪開始收拾準備做飯,經過這段時間的磨合,他已經很好的掌握了白商枝的飲食習慣。除職業需求之外,她本人在食物上也是相當挑剔。
例如不吃蔥薑蒜,哪怕是用來調味,吃飯前也要先剔出。
白商枝趿拉著拖鞋,饒有興趣地走進廚房探出頭:“今晚吃什麽?”
“牛肉燉土豆。”他隻穿了件襯衫,衣袖卷至小臂,熟練地開始備料。
牛肉的脂肪含量相對較少,並可以補充能量和蛋白質,適合消耗大的職業舞者平時食用。
除此之外,白商枝很喜歡吃土豆。
她原本拿著手機在網購,聞言眼皮動了下,手機放在一旁:“我來幫你。”
林飲溪在櫥櫃裏拿出一塊薑放在她眼前:“切一下薑和土豆。”
白商枝站著沒動,視線緊盯桌麵那一小塊薑:“還要放薑?”
他“嗯”了一聲,忙著處理牛肉。
白商枝不太樂意地拿起刀,她不擅於做菜,平常隻能幫忙打下手。以前她除了早飯大多基本都在外吃,會做的菜很少,也就勉強不被餓死。
但切菜這樣簡單的工作還是可以出色完成,更何況是切土豆塊這樣毫無技術含量的。
當然也有意外,之前她幫忙切過一次土豆絲,便遭到了林總的嫌棄。
“你確定你切的是土豆絲而不是土豆條?”林飲溪捏起一條打量片刻,“我以為你突然改變想法,想讓我給你炸薯條。”
白商枝:“……”
林飲溪有時候毒舌的程度絲毫不亞於她。
她很快切好土豆,往旁邊瞄了眼,牛肉還沒處理完。她扯了下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我切好了。”
林飲溪轉頭,盯著她看了兩秒,手輕撫在圍裙上擦了擦,接著抬手摸她的頭,毫無感情地誇讚:“真棒。”
白商枝被惡心的一激靈:“你有病?”
他誇完便毫不留情地轉頭看鍋裏的牛肉,聞言輕聲笑了下:“你剛剛的表情……”
“我表情怎麽了?”
“跟我妹小時候向我炫耀她的小紅花的表情,一模一樣。”
林飲溪轉過頭,揶揄道:“所以我猜,你大概需要誇獎。”
白商枝哽了下,隨即不甘示弱地還嘴:“你那也叫誇獎?你就是故意惡心我,你好惡毒。”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破兩人的鬥嘴。
兩人視線同時望過去,是林飲溪的手機。
她離得近,先拿了過來,給他看了眼屏幕的備注。
林飲溪淡淡掃了眼,不知在說給誰聽:“是上次你見過的茶藝師。”
白商枝眼皮一跳,指尖頓在屏幕按下綠色接通鍵,用口型說:“關我什麽事。”
他手上有水,幹脆就著她的動作說話:“晚上好,有什麽事嗎?”
白商枝緩緩抬起眼,眸底毫無溫度,冷酷地把手機甩到他懷裏,拿起刀繼續切土豆。
銳利的刀鋒劈開土豆塊落在菜板,一聲聲鈍響在廚房清晰擴散。
還晚上好……打個電話要這麽親切嗎?
林飲溪垂眸掃過快被切成丁的土豆塊,微不可察地歎口氣,隨後用沾著水漬的手指點開揚聲器,含著醉意的女聲響起。
“抱歉林總,這麽晚打擾你。”
他沒說話,等待著下文。
“是這樣的,林總,接下來的話很難說出口,但——”
林飲溪打斷她:“那就不必說了。”
手機裏的聲音戛然而止。
白商枝抬眼,停下手上的動作,偷偷觀察他的反應。
他神色漠然,聲音毫無溫度,慢條斯理地往鍋裏倒入料酒。他看似不經意地轉頭,兩人目光交匯,冷淡的眸子忽地染上笑意。
電話那頭的聲音再次響起。
“但如果今天不說的話,我想以後也沒有機會了。我知道這話說出口,可能我以後就沒辦法在紅楓茶館——”
“哐——”的一聲,菜刀再次揮向桌上的土豆塊。
白商枝氣憤地轉頭,在菜板上砍的哐哐響,將手機的聲音掩蓋。
林飲溪按下靜音鍵,也不管電話那頭的人繼續說了什麽,握住她的手腕往後扯,奪下了菜刀:“小心,別傷到。”
她抿著唇,視線落在桌沿的手機:“她還在說。”
林飲溪笑笑,濕漉漉的手指逗貓似的,碰了碰她的下頜:“幫我個忙?”
白商枝拍開他的手,輕哼:“我可沒法幫你。”
“麻煩美麗善良溫柔大方的林太太幫個忙,好不好?”
她稍猶豫了一會兒,不情願地別過頭:“怎麽幫?”
林飲溪拿過手機,拇指頓在屏幕上方:“等下說句話。”
電話那頭的人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沒有人回複她,自顧自往下說:“我一直記得第一次見你,可能當時你對我完全沒有印象……”
修長的食指落在屏幕,將靜音關閉。
白商枝心念一動,垂眸,捏著嗓子說:“老公,我手好酸哦。”
果不其然,手機那邊絮絮叨叨的聲音瞬間停了。
林飲溪眸底掠過點錯愕,卻很快彎起眸,低沉的嗓音挾著沒克製住的笑意:“抱歉,我太太在叫我。”
茶藝師的聲音顯然驚慌起來:“抱歉林總,我剛剛在跟朋友玩遊戲,抽到了大冒險,你不要——”
林飲溪掛斷了電話。
“不繼續聽?”白商枝指尖在桌沿輕點,很快沾上水漬,涼意漫延而上。
手機擱在桌上,他往前逼近兩步,俯下身體:“吃醋了?”
她忙不迭否認:“沒有。”
四目相對,視線抵著黑曜的眼眸,深沉的眸光像是能洞穿她心中所想。
林飲溪又往前湊了湊,兩人的距離又消弭了幾分,呼吸撲在對方的臉上。他眼眸低斂,蹭了蹭她的鼻尖:“真沒有?”
“沒有!”白商枝下意識往後退,還沒來得及退離,被人攬著腰往前抵地更近。
她別過頭,一口咬死不承認:“我為什麽要吃你的醋,你愛和誰打電話打電話。”
“好吧。”腰上的束縛倏然鬆開,林飲溪卸了力,手覆在後頸推,向菜板上的土豆示意,似笑非笑:“不過,我很好奇,你今晚是想吃土豆丁還是土豆泥。”
白商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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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還不叫吃醋?”於萱趴在桌上,笑得肩膀都有些抖動。
白商枝不動聲色地端起桌上的飲料,淡淡抿了口:“不就是個員工大半夜打了通電話,這有什麽好吃醋的。”
於萱笑著在鼻子前揮了揮手:“酸味都溢到我麵前來了。”
她掀開眼皮,輕眯眼睛:“那明明是你麵前檸檬汁的味道。”
白商枝性子傲,估計這輩子都不會承認自己吃醋,就算繼續問下去,得到的也隻是更多狡辯而已。
於萱岔開話題聊起其他的事:“過幾天臨渠歌舞劇院的芭蕾舞團要到咱們劇院演出,你知道嗎?”
她繞著臉側的頭發,漫不經心應聲:“嗯,周五吧。”
“那你知道有周慎學長嗎?”
白商枝視線投向窗外,草叢裏跳躍著午後柔和光斑,她微微蹙起眉,不知道在想什麽,下意識又“嗯”了一聲。
於萱無奈地在眼前打了個響指:“想什麽呢?”
她猛地眨了下眼睛,回過神:“沒什麽。”
兩人對峙著,僵持半天。
白商枝妥協,緩緩道:“我在想,林飲溪有沒有把那個員工開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