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茶藝師上樓離開, 白商枝斂去笑意,下巴微微揚起:“你們茶館的人都不認識我。”

微涼的身體縮進懷裏,林飲溪聽出她言語間的酸味:“現在認識了。”

她冷笑一聲, 語氣淡淡:“我今天要是不來,那還是不認識。”

“你想怎麽樣?”林飲溪垂著眸, 她化的妝很漂亮,原本清純的臉顯得靈動又勾人。

白商枝稍作思忖,心安理得地將手放在他的口袋。過了會兒, 她勾了下手指,示意他低下頭, 附在耳側輕聲說了句什麽。

他眉心一跳, 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林太太從不讓我失望。”

林飲溪有時會感到疑惑, 明明她經驗有限, 卻總有些奇怪的想法, 樂此不疲地準備各種繁瑣的道具和服裝。

兩人在表演區域站了好一陣, 周圍的視線逐漸匯聚而來, 連同議論聲聚焦在他們身上。

白商枝站直身體, 默不作聲從他懷裏移開:“我朋友來了,要去打個招呼嗎?”

林飲溪將她的反應納入眼中,也不戳穿:“好。”

在她離開後, 於萱便又跟隔壁桌的中年男人聊了起來。

男人觀察著遠處,看到後麵臉色越來越差,他認得林飲溪,看見兩人親昵的模樣,問道:“你們認識林總?”

她笑道:“當然, 林總是我朋友的丈夫。”

中年男人臉色不太好看, 點了點頭:“怪不得最近聽說, 林總在籌備婚禮。”

白商枝牽著林飲溪走到桌邊,兩人外形出色,更何況有一人是茶館的老板,眾人頓時議論紛紛,猜測著二人關係。

加上林總最近準備婚禮在圈內傳得沸沸揚揚,今天光明正大領著個女人,身份不消多猜。

中年男人因剛剛的冒失,以為白商枝是領著人過來跟他算賬,此時臉色格外難看。

他和林飲溪業務上雖然沒有交集,但多少聽說過他做事的手段。林家的人向來如此,平日裏隨性慵懶,做起事來卻毫不留情麵。

而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時候,白商枝將人牽到桌邊坐下,之前隨手甩到座位上的包被她拿起放在一邊,連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白商枝簡單介紹了兩句,之前兩人在聚會時,匆匆碰過一麵,但當時因某個醉鬼,沒能說上幾句話。

於萱笑著衝林總點了下頭:“這段時間聽商枝提你無數次,今天算是正式認識了。”

林飲溪微微頷首,笑意很淺:“是嗎,她都說我什麽了?”

白商枝一怔,立馬給閨蜜使了個眼色。

她跟朋友聊天沒什麽顧忌,私下沒人時,更是口無遮攔。隻要不是在外麵,她連嫌林飲溪時間太久這種話都說得出口。

於萱接收到眼神,眼底的笑意愈深:“林總可以猜猜看。”

林飲溪淡淡掃了心虛直起身的人,抬手先叫了壺青茶,然後才往後靠,默了幾秒後緩緩開口:“我想應該不會是誇我的話。”

於萱搖頭:“林總想錯了,我們商枝平常誇你誇得我們團裏的同事耳朵都要起繭子了。雖然商枝平日嘴下不留情……”

“於萱。”白商枝打斷她。

她現在心虛得很,年前同事甚至都不知道林飲溪這個人,年後複工傳出她要結婚的消息,周圍八卦起來,她才不時提幾嘴。

最開始還是有人陰陽怪氣,說她想攀高枝,是圖林家的錢。

當時白商枝換好體服,翻了個白眼:“要圖也是圖人啊,我們家飲溪寬肩窄腰大長腿,長得好身材好。”

“……”

林飲溪側過頭,探究的目光望來:“誇我什麽了?”

視線隻短暫對上了一秒,她別過頭,聲音很淡:“誰誇你了,別自作多情。”

“這不是麵前有個人說了。”林飲溪眯著眼睛笑。

於萱立馬出來打圓場:“當然是誇林總體貼大方,昨天還在說你定製的婚紗非常漂亮。”

白商枝:“……”

她演得敷衍和無所謂算是白演了。

林飲溪輕笑了聲,沒繼續再這個問題上糾纏。有些人不能逗弄得太過分,不然很難哄回來。

三人把上的茶喝完後,準備離開。於萱自己開了車,出了茶館跟人道別。

白商枝坐在副駕駛,要麽側著頭看向窗外,要麽低頭看手機,絲毫不給人詢問的機會。

等快到家,見人沒有問的意思,才慢吞吞,裝作漫不經心地說:“你們茶館的茶藝師還挺受歡迎。”

林飲溪饒有興趣地看她一眼,意有所指道:“那還是不如白小姐。”

白商枝在北城也算小有名氣,每次演出都有不少人來看,甚至也有人專門去送花。

她哽了一下,繼續問:“你和她很熟?”

林飲溪淡淡“嗯”了聲:“還好。”

白商枝看著窗外,指尖在蒙了層霧氣的玻璃上劃了兩下:“看著可不像還好。”

空氣陷入一瞬的寂靜,他低聲笑著:“吃醋了?”

話音未落,白商枝轉過頭否認:“我隻是隨口問問,你不要亂說。”

林飲溪隻是笑,也不反駁。

天色暗下去,冬末的晚霞都要顯得涼薄,天空像籠罩了一層黯淡的霧氣。

車繼續往前行駛,周圍的道路和店鋪變得陌生。這裏已經過了去林家別墅的交叉口,但還未走遠。

白商枝探頭往外看了一眼:“你要去哪兒?”

“帶你去個地方。”他隻簡單說了句,沒多做解釋。

車停在樓下,旁邊是棟兩層小別墅,門後的院子裏是片小花園,天氣還未轉暖,隻栽種了一些山茶和木槿。

裏麵已經裝修完畢,家具齊全。一樓的羊毛毯從沙發延到樓梯,書房臥室的風格都是按照她的喜好,而旁邊還有間單獨的練功房。

林飲溪在她發火之前,解釋道:“在家有些事不太方便,所以我準備了這間新房,不過我隻是提供選擇,住哪兒還是隨你。”

白商枝挑起眉,仰著頭往前,把人逼到牆邊,伸出食指戳他的胸口:“你倒說說有哪些事不方便。”

他攥著細長的手指,攬著腰用力,瞬間將位置調轉,膝蓋抵著她的大腿:“你說呢?”

溫熱的呼吸灑在脖頸,燙起點紅意。白商枝挑起眉,眸底流轉笑意,攥著他前襟的手指往下扯,踮起腳湊上前:“比如現在。”

天徹底黑下去,白商枝洗完澡才發現,這裏什麽都有,卻沒有衣服。衣櫃裏空****的,隻放了兩件男士襯衫。

林飲溪體型比她大不少,衣服尾擺能遮到大腿,勉強可以當睡衣。

她趿拉著拖鞋到樓下廚房,本想幫忙,可惜晚飯已經做好了。她端著兩碗麵,放在客廳的木桌。

林飲溪解開圍裙,跟在她身後。

寬大的襯衫鬆鬆垮垮地掛在她身上,頂端的扣子解開一粒,露出漂亮的鎖骨。

她的腿很長,細白的皮膚在柔和的燈光下晃眼。

吃過晚飯,白商枝主動到廚房洗碗。期間不老實地往他身上蹭,被拎回去幾次,不消片刻便又挪過來。

林飲溪擦去手上的水,攬著她的腰貼近身體:“過來。”

寬鬆的衣服被扯亂,領口往下墜,露出半片肩膀。白商枝眯著眼睛笑,仰頭輕吻他的下巴,指向旁邊的茶具:“泡茶給我看。”

茶藝講究柔,今天看表演時她就一直在想林飲溪會是什麽樣。

他沉沉吐出口氣:“這就是你剛剛一直撒嬌的原因?”

白商枝笑容僵在臉上:“什麽撒嬌,你不要血口噴人。”

林飲溪垂著頭,眼眸幽深:“你剛才的舉動,在我眼裏一般隻有兩個原因。”

她仰著頭,有些懵:“什麽原因?”

“撒嬌或者……”林飲溪停頓了一下,原本兩個字在嘴邊輾轉,最後還是換了個形容,“勾引。”

白商枝:“……”

白商枝咬牙切齒,猛地把他推開:“泡還是不泡?”

他忽地笑出聲,撓了下她的下巴:“沒說不泡,怎麽還生氣了。”

她輕哼:“哪那麽多廢話,快點泡。”

林飲溪頓了下,狹長的眼眸暗了暗:“不如我來教你,怎麽樣?”

白商枝坐在他身上,忽然有些搞不清楚現狀。不是說好看他泡茶,怎麽變成現在這樣了。

這裏的茶不多,林飲溪挑了盒鐵觀音。

鐵觀音是中國十大名茶之一,介於紅茶和綠茶之間,香味獨特濃厚。*

“用熱水衝洗甌杯*。”低沉的嗓音自背後傳來。

白商枝咬著唇,迷糊地看向桌上諸多器具,半天也沒找到:“甌杯是什麽?”

林飲溪指了下桌上的茶具:“這個,熱水會使器皿升溫。”

身後節奏忽快忽慢,刻意地吊著她,她難以辨明林飲溪的聲音是否和平常一樣。

茶的種類不同,衝泡的適宜水溫也不同。鐵觀音最好的衝泡水溫是一百度,也就是開水。

怕她燙到,林飲溪放緩了動作,握著她的手將水倒入杯中。

白商枝鼻尖溢出汗水,不知是熱的還是燙的。她扶著桌邊,小聲地喘息:“我不泡了。”

林總附上前,咬了下她的耳垂:“不好半途而廢。”

衝洗之後,將茶葉投入蓋碗中。此時茶碗還是熱的,要在這時晃動茶碗,使茶葉在裏麵均勻受熱。

白商枝握著茶碗搖晃,茶葉在裏麵碰撞,傳來細碎的聲音。

林飲溪從她手裏拿過茶碗,掀開杯蓋:“聞一下鐵觀音的味道。”

她哪裏還顧得上鐵觀音是什麽味道,眼尾紅得勾人。

“不哭,你做得很好。”林飲溪攬著她的腰,吐息落在後頸,“看好下麵的程序。”

白商枝想罵他。

開水衝入蓋碗,房間隨即響起水聲。林飲溪揚起手臂,茶壺遙遙倒入茶碗。

而他一邊還在解釋:“要注意倒的時候不能直接衝到茶葉上,避免燙傷茶葉,可以沿著杯壁。”

白商枝意識朦朧,有些搞不清楚這究竟是林總新開發的小癖好,還是真的想要教會她。

林飲溪還在繼續,第一次倒的叫做頭泡,可以用來衝洗杯蓋。

他輕聲解釋:“各地衝泡的程序不同,有個版本裏叫法海聽潮,指的是接下來第二次將熱水倒入杯裏。”

白商枝惱了,在他倒水之前攔住了他的動作:“煩死了,不泡了!”

林飲溪勾著她的腰,倒在旁邊的羊毛毯上,嫻熟地將她轉了個身,麵向自己:“你知道為什麽要叫法海聽潮嗎?”

她皺著眉,趴在他的懷裏,被弄得暈暈乎乎:“我管他叫什麽。”

林飲溪似乎是真的想要把這個知識點給她講明白,鍥而不舍地繼續:“開水衝入茶碗中的聲音,聽的是水聲。”

白商枝:“……”

.

不到一個月,白商枝再一次搬家。上次東西帶的少,隻帶了些日常用品和衣服,這次卻是將大部分的東西都帶過來。

看到之前買的那條領帶,她沉默了一下,隨手扔到林飲溪麵前:“送你的。”

說完轉身就走,繼續收拾衣服。

身後傳來聲音:“怎麽想到給我買領帶?”

白商枝裝作沒聽見,推出一箱體服:“我的衣服放得下嗎?”

這問題簡直欲蓋彌彰,臥室旁邊是專門的衣帽間。

林飲溪無奈地笑著,拿起領帶拆開包裝:“林太太要不要學一下打領帶。”

白商枝動作一頓,轉過身回頭瞪他,這跟那天問她要不要學泡茶是同樣的語氣。

目光隔著床遙遙對上,他想起那晚的事,眸底笑容更甚:“隻是打領帶,不做別的。”

吃了上次的虧,她學乖了。白商枝眯了下眼睛,咬牙:“不、學。”

林飲溪遺憾地將領帶收起:“那好吧。”

隨著時間逐漸過去,春天緩慢地驅散最後一點寒意,而婚禮的日子也將近了。

在婚禮的一周前,林飲溪帶著她去試穿婚紗。

之前隻看草稿圖就很驚豔,當看到實物時,白商枝的眼睛亮了。

定製的婚紗獨一無二,尾擺拖的很長,層層疊疊的白紗和亮片墜在裙上,幾乎在瞬間就戳中了她的心。

林飲溪站在一旁,淺淡地勾起唇。

如果要他形容此時的白商枝,那大概就是看見了貓薄荷的貓,激動地毛都要炸了。

前幾天還嘴硬地人已經將麵子丟在腦後,滿心滿眼隻有漂亮裙子。

裙子太長太複雜,試穿時需要有人幫忙。

兩人在試衣間對視,白商枝抱著裙子,淡淡下命令:“轉身。”

林飲溪沒動,挑眉:“又不是沒見過。”

最近他簡直越來越過火,她抿著唇,再次重複:“轉過去。”

林飲溪瞄了眼複雜的婚紗,妥協地轉過身。

心底卻盤算起來,這麽複雜的裙子穿起來要費些功夫。設計師既然讓他進來,一定需要他幫忙。

等下,要討些好處。

果然,沒等幾分鍾。

白商枝柔軟的嗓音響起:“這衣服好重,我穿不上。”

作者有話說:

甌杯其實就是茶碗,林總是故意這樣說的。

文裏麵的衝泡程序一部分參考《中華茶道》這本書。

明天上夾,更新會晚一點,我盡量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