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穎下班兒剛準備往外走時,正撞上了從外邊兒回來的那吾紮提,兩人匆匆打了一個照麵兒,那吾紮提躲避著方穎的眼神剛想離開,卻被方穎一把抓住:“你怎麽一個下午都不在辦公室?本來還想跟你商量著片子的剪輯思路來著,結果阿曼說你早走了。”
那吾紮提看著方穎,一如往常的樣子也連忙開口解釋自己下午出去辦點兒事兒,片子如果不著急提審的話,可以先發給自己看一看。
“片子我已經剪好了,就在我辦公桌抽屜的U盤裏,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可以看看,順便提一提想法,明天上班兒之後,我再提審到上麵。”方穎說著又對那組紮提擺了擺手,離開了單位大樓。
方穎離開之後,那吾紮提果然如她預料的一般來到了自己的工位上,打開了存放U盤的抽屜,而在他看到U盤底下墊著的那一摞紙後,四下環顧一圈兒,見周圍人都已下班兒後,才忍不住的將那一摞紙翻看起來。
“你在這兒看什麽呢?”方穎的聲音將那吾紮提嚇了一跳。他立刻將手中翻看的東西,放回了桌子裏,而後轉身將抽屜關上裝作若無其事的開口詢問方穎怎麽又回來了。
“有東西落在這兒了。”方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詢問著他是否找到U盤。
那吾紮提揚了揚手中的U盤,解釋道剛才自己就是在拿U盤看見她的抽屜沒關,所以想要幫她關一下,方穎聞言立刻走到了抽屜旁將抽屜鎖上,並將鑰匙拔下踹回了包裏,又跟那吾紮提寒暄了幾句,便快步離開了辦公室,隻是剛一轉身,她臉上就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權輿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內,郝也許正準備下班兒的時候卻收到了孫超的微信:“老妹,你們下班兒了嗎?月末我這邊兒忙著績效考核,中午沒吃上飯。”
看到孫超發的消息,郝也許立刻答應了下來,詢問著他想吃什麽,自己一會兒可以給他送過去,思索半晌後她又給王曉果發了個消息,詢問她是否還在公司加班兒,中午吃飯的時候沒看見她,正好自己要去給人事部門送飯,要不要給她也做點送過去。
再得到了兩人的回複後,好友便立刻又重新回到了後廚,做起了之前給王安邦做的手擀麵。青椒雞蛋醬的香味兒很快在食堂中彌漫開,也傳到了電梯裏麵。
“還好有你在這兒,剛才一翻櫃子才發現我放在單位的儲備糧都吃完了,要不是你,我今天肯定要犯胃病。”電梯門剛打開,一直等在外邊兒的孫超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接過了她手中食盒開口道。
“超哥,你怎麽還特意出來接我呢?我直接給你送進辦公室不就好了。你們加班本來就很辛苦,我們餐飲部本來就是為了服務好公司的員工嘛。”郝也許說著從包裏拿出了兩盒牛奶塞在孫超手裏,甜甜地開口道。
“你也知道的我們公司規矩多,對隱私要求的也比較嚴格,各部門之間都不許隨意的串門兒。哥就不請你進去坐坐了,日後有時間,哥請你去外邊兒吃飯。我這邊兒還有事兒要忙,就不跟你多聊了。你沒什麽事兒也趕緊下班兒回家吧。”
孫超說著便拎著食盒走進了人事部門,郝也許見那食盒底部藏著的蛟龍三號,跟著孫超一起進入大門時,便從食盒底部悄悄溜了下來後,這才安心的離開,而後又來到了王曉果工作的樓層,用了同樣的方式將蛟龍三號留在了技術研發部,這才轉身回到了食堂,卻沒想到電梯剛開,一抬頭便見到了王安邦。
“您怎麽在這兒?難不成是又餓了?今天你們是怎麽了?怎麽這麽多人沒吃中午飯嗎?要不然以後幹脆跟老板提議,給我們後廚再增加一個夜宵部門,專門負責加班兒同事的飲食。”郝也許抓起剛才隨手摘下的圍裙又係在身上,一邊往食堂走一邊開口道。
聽了郝也許的話,王安挑挑眉跟上他的腳步:“本來下班兒準備回家的,結果一聞到電梯裏這股青椒雞蛋醬的味兒,就想到了上次你做的打鹵麵,一路聞著味兒就來到食堂了。”
郝也許洗幹淨手,拿出了一個大茶缸放在了王安邦麵前:“**茶,清熱去火,最近肯定是遇上難題了,忙著熬夜加班兒,沒好好休息吧。看你麵色發紅,但眼底卻一片烏青,顯然是心火旺盛,喝點兒**茶能去去火。”
茶缸中漂浮起的幾朵**,又讓他想起了那個故人,看著郝也許真誠的眼神,和憨厚的笑容,王安邦一直緊繃著的心也慢慢放鬆下來,對郝也許放鬆了警惕,開口調侃道:“沒想到你年紀不大會的倒是真不少,還會看麵相?”
“那是自然了,我師傅說我咱們做廚子的也不能是個隻會掄大勺的傻大個兒,現在這個社會都講究服務和顧客體驗,咱們也得與時俱進,才能在行業中有更好的發展。”
郝也許的神色滿是驕傲,看著王安邦開口,而後又猛然想起什麽,連忙跑到後廚抓了一大把花生米塞到他手中:“這可不是公司的,是我自己買的。上次你不是說你胃不好嗎?胃不好的人晚上適合吃點兒花生米,既養胃又頂餓。不過上次也沒問你是哪個部門兒的,這些日子也一直沒見到你。正好今天看見你了,一會兒你就都帶走吧。放在你辦公室裏,這樣你餓了隨時可以抓一把,就像小零食一樣,也不用擔心會犯胃病。”
郝也許見王安邦盯著花生米,是要把這花生米看出個洞一般,伸手抓了一把花生米放入口中,邊嚼著邊不滿地開口道:“你這人真是奇怪,別人對你好你還不樂意,啥毛病啊?不願意要就都給我。”
見郝也許要上手搶花生米,王安邦立刻將手中的花生米,一仰脖全倒入口中大口咀嚼起來,而後又好奇地詢問道:“你那個師傅都教你什麽了?這又是會看麵相,又是會洞察人心的,難不成現在工作這麽不好找,當個廚子都要會十八般武藝?”
“那也不是,是我對自己要求高。”郝也許說也坐了下來侃侃而談道:“俗話說得好,民以食為天。雖說我們廚子這職業聽起來不太體麵,但掌控著大家入嘴的東西,可是直接關乎著健康。上學的時候老師講過藥食同源,而且現在的人也講究養生,什麽輕食菜譜之類的,所以我就自學了一些有關膳食的中醫基礎。”
郝也許見王安邦眼中露出了濃厚的興趣,又接著開口道:“我們那地方有個特別有名的老中醫,留著長長的白胡子,長得像電視裏的仙人一樣,他每周都會在藥堂坐診,我就去那藥房做兼職,他們那兒不僅中午包飯,而且一天還有30塊錢的工資,還能聽到老中醫上課,特別劃算。”
兩人興趣正濃,就著花生米和**茶也聊起了郝也許當年的往事:“那老中醫對我特別好,在我最迷茫的時候給我指點迷津,當年要是沒有他的話,可能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更別提進這麽一家大公司當廚師了。”郝也許說著情緒突然低落,憋了憋嘴小聲道:“隻是可惜那個時候的我太任性,做出了一件傷害她的事情,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麵了。若是她知道我現在過得還不錯,也一定會為我感到驕傲吧。”
王安邦看著郝也許眼中流露出的遺憾和懷念,不由得勾起了他心中的往事,讓他微微愣神,而後輕歎著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郝也許:“遺憾才是人生常態,美好的事情總是容易被忘記,而遺憾卻不同,正是因為遺憾才能一直被記住。”
“可是如果一直記得遺憾,那豈不是每一次想起時都要再傷心一次?倒不如忘記會更加輕鬆。”
“那你願意忘記你的那位老師嗎?”
“不願意,可是等日後有機會,我定會去找她,為我當年做的錯事向她道歉的。”
“有機會?什麽時候是那個機會?是你功成名就,榮耀加身之時?還是你受人敬仰,深受愛戴之時?又或者是她身邊孤立無援,你又恰好出現之時?”王安邦眯著眼睛,眼神中露出了濃濃的懷念,似乎後過後也許再跟曾經的自己對話。
“都不是的,錯過了當下那個道歉和解釋的機會,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便注定了遺憾,隻能是遺憾。機會總是稍瞬即逝,而我們都沒有抓住,就像這條路隻能向前走,沒有辦法回頭。”
聽著王安邦的話,郝也許皺著眉思索半晌,眼中滿是好奇忍不住詢問道他的遺憾是什麽?是事業還是失戀了?
“誰說遺憾隻能是這兩件事兒?”麵對郝也許的詢問,王安邦無奈地笑道。
郝也許一臉正色開口:“李阿姨說的呀,他說你們這些男的小的老的都一個樣,爭氣一點兒的,腦子裏想的是事業,不爭氣的腦子裏想的就都是女人和玩樂。我看你也挺老實的,那要麽就是女人,要麽就是事業唄。”
王安邦看著郝也許挑著眉說洋洋自得的樣子,不由得笑出聲開口:“還真讓你這丫頭說對了。”
見自己的猜測得到了王安邦的肯定,郝也許又興致勃勃地開口:“這位有緣人,郝大師觀你的肩寬,顴骨高,腳掌大,一看就是要走南闖北,帶領團隊中的話事者,但偏偏雙眉間有痣,就注定了你命中要犯桃花,所以我猜測你的遺憾肯定是和女人有關。有什麽難題不如跟郝大師說說,也許郝大師能幫你化解。”
許是這些年在心中實在憋的無處釋放,又或者是被那八卦的眼神看得過於炙熱,王安邦讓郝也許先去給自己下碗手擀麵,再拿幾瓶啤酒回來。
“您這兒怎麽還觸景生情了呢?咱這後廚也沒有酒呀,要不我下去給你賣點?”
王安邦指了指後廚的冰箱開口:“冰箱底下最後一層裏邊兒就有,你師傅平時就喜歡在那地方藏點兒啤酒。”
郝也許按照王安邦說說,果然在那後邊兒找到了幾瓶啤酒,而後又麻利地下廚做了一碗手擀麵,又端來了一盤兒花生米擺到王安邦麵前。
就著一瓣大蒜,一口熱乎乎的麵條下肚,再喝上幾口冰啤酒打了個舒服的酒嗝,望著郝也許那期待的眼神兒,他終於講出了自己心中的遺憾。
那個時候的自己還是個沉默寡言,內斂的人,既不會說話也,沒有什麽情商,更不懂得什麽人情世故。隻是一味地捧著詞典和機器的說明書,圍在機器旁學習,可即便這樣他還是被卷入了漩渦之中。
那個時候正趕上廠子裏的實習生要轉為技術崗,因此大家都擠破了腦袋想往前衝,托人的托人,找關係的找關係,大家都忙得熱火朝天。隻有王安邦每天依舊的守著他的說明書和機器不問世事,每天第一個來廠子,最後一個離開。
王安邦的努力很快被廠長看見,在又一次的職工技術大賽上,王安邦代表廠子一舉奪冠,而那個總是戴著眼鏡捧著書的身影也慢慢進入了廠長的心裏,在一次大會上,廠長當麵表揚王安邦,並號召所有的同誌向他學習後便傳出了消息,稱王安邦是這一批年輕人裏邊第一個被定下來轉崗的人,而也因為這件事讓王安邦招致了眾多人的嫉妒,特別是主管生產的車間主任家的小兒子郝龍。
郝龍的師傅和王安邦的師傅兩個人向來不對付,因此在諸多方麵兒都喜歡爭個高低,對徒弟的要求更是。郝龍的專業性不如王安邦本就被他處處打壓,因此經常被師傅責罵,又因為喜歡的女生成天圍著王安邦,本就看他不順眼。這次在知道他是第一個定下來轉崗的人時,更是壓製不住內心的怒火,想方設法地想要將王安邦踢出去。
可王安邦本身無論是人品做派還是專業能力都無可挑剔,根本找不出一點錯處,於是郝龍便將主意打到了王安邦的家裏人身上。
“最開始聽到那些傳聞時,我壓根兒就沒放在心裏,因為我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事實,隻當是他們茶餘飯後閑著沒事兒幹的談資罷了。”啤酒的氣泡在口腔中不斷旋轉跳躍,王安邦咽下口中的啤酒,又抓了把花生米放在手中,眯著眼睛又繼續開口道:“可是那時候的我不知道人們在乎的根本就不是事實,甚至他們根本不在乎,隻不過是喜歡用談論那些謠言來驅散無聊的時間罷了。”
郝也許趁著回廚房裏取花生米的時候,便悄悄地啟動了一直藏在包裏的蛟龍三號,讓它開啟錄音功能,將王安邦的這些話全部錄了下來。
王安邦講述時候,郝也許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的臉上,試圖從他的表情中分析出他所說的話的真實性。她記得迪娜拉曾跟他說過,人說謊的時候都會有下意識的小動作,有的人會不自覺地看向視線右上方,而有的人則會不停眨眼和挑眉,總之不管什麽小動作,說謊的過程中肯定會下意識地重複很多次。可經過郝也許的觀察,在王安邦敘述的過程中,並沒有什麽重複性的小動作,因此他便斷定王安邦說的這些話應該都是他自己的親身經曆。
“可轉崗的名額又不止一個,他既然也想轉崗,為什麽不好好提升自己的專業能力?反倒要先把你踢出去呢?明明隻要他提高自己的專業能力也可以獲得轉崗的名額,為什麽要大費周章去傷害你呢?”望著郝也許不解的目光,王安邦一邊嚼著花生米一邊輕聲開口:“因為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轉崗的名額,隻是單純地想要把我踢出局,給我找不痛快而已。不管有沒有轉崗這件事兒,他都看我不順眼,隻要我不開心了,那他就開心了。所謂的轉崗不過就是他的一個借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