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小籠包,冒著熱氣不斷蒸騰翻湧,牛肉蛋花粥鮮香的味道還彌漫在客廳,可屋子如今卻隻剩下了特別行動小隊的幾人。

豹紋阿姨的話質樸又真誠,雖沒有什麽華麗的詞藻,卻飽含了滿滿的情感,一如他這兩日為特別行動小隊所有人做的事一樣。

或許某些時刻,她的“熱情”確實讓人無所適從,甚至讓人反感,但她卻從不覺得別扭,隻是一味的堅定的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她不過是想把自己認為的所有好東西,都給予這些遠道而來,幫助他們的孩子們而已。

豹紋阿姨說完話拒絕了眾人送她出去,隻是笑著看著像這些孩子們,接著便利落的拎起包離開了屋子,甚至臨走還不忘將屋裏的垃圾打包帶走。

“嘭”的關門聲傳來,方穎卻依舊盯著她離去的方向,不由得鼻頭一酸,眼眶漸漸濕潤。

來到新疆的這些日子,一直是忙碌而充實的,甚至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給女兒和丈夫打過電話。每天忙著完成陳局交代的任務,在自己的崗位上兢兢業業的工作,忙著去發現單位中非比尋常的事情,忙著去和那些試圖危害國家和人民安全的反派戰鬥。

這些忙碌的日子讓她的神經也一直緊繃著,讓她忽略掉了身邊的許多溫暖。她忽略掉了,自從她加入到采訪小組後,阿曼每次都會在采訪車上備著的瓶裝礦泉水和小零食。也忽略掉了,那吾紮提每次見到她時就會將煙立刻熄滅。更是忽略掉了保潔阿姨知道她對衛生很在意,每次都要將她的工位拖上好幾遍。

方穎覺得自己似乎就像一隻需要躲避野獸,而無時無刻不時刻保持警惕的兔子一般,隻是知道悶頭向前奔跑,而錯過了身旁路過的美麗風景和可愛花朵。

起初剛剛來到新疆加入國安工作時,自己僅是憑著一腔的熱血,和一定要讓女兒和丈夫看得起自己的倔強,強撐著去完成那些工作,可如今在這裏待了這麽久,保護好國家和人民的安全,早已成為了自己的信仰,她從來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恩和道謝。

就像那些無數肩負著援疆重任,從上海遠道而來的援疆幹部們一樣,他們從來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恩和道謝,他們隻是為了自己的信仰和想要讓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生活的更好而已。

起初看著那些家鄉的小籠包是方穎心中是感動的,可直到聽著那句道謝,從一位年長的前輩口中說出時,方穎的眼眶不自覺的就紅了。

她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在這一刻這隻名為“方穎”的小兔子,停下了一直奔跑的腳步。

那些曾經被他忽略的濃厚情意,此刻如潮水一般向她襲來。她回憶起了阿曼和那吾紮提對自己的處處照顧。也回憶起了采訪小學生結束後,有一個戴著紅領巾的小女孩兒,滿眼希冀的走到她身邊,說長大以後也想成為像他一樣優秀的記者,去為很多需要幫助的人發聲,然後伸手遞出的那顆糖果。

那些來自新疆喀什本地人的情誼,其實一直都圍繞在她身邊,而她也終於欣賞到了路上美麗的景色和花朵。

雖然方英本就是記者,懂得輿論的可不和人心不古,可她畢竟也退居二線了許久,在照顧家庭和女兒的這些日子以來,也沒有過多的與人接觸。

在維護網絡安全的這些日子以來,她見識過了太多沒由來的惡意謾罵,以及那些隨處編造的謠言,和不可洞察的人心。正是因為見過了那麽多的黑暗,這句看似輕飄飄的感謝,才能讓她無比的感動。

方皎皎將小籠包咬了個口兒,湯汁便流入了勺子裏,望著勺中冒著油花兒的湯汁,方皎皎竟沒由來的想起了陳舒婷,她的母親。

方皎皎很喜歡吃小籠包,尤其喜歡喝裏邊兒的湯汁,那帶著油花的湯汁一口下肚,便能讓她鮮得不自覺逛起腳,可偏偏陳淑婷包的小籠包永遠沒有湯汁,母女倆因為這事兒沒少吵架。所以說女兒年紀的增長,她學會了母親的惡語相向。因此每當陳舒婷把簡單的小籠包事件上升成為不論自己做什麽,她都不滿意時,兩母女的爭吵便開始爆發,而最後也都會以被對方的話傷透心而告終。

可每一次爭吵過後,陳舒婷還是會跑到很遠的鼎泰豐專門替她去買小籠包。方皎皎不知道她是怎樣做到的,她家離鼎泰豐明明很遠,但每次她吃到的小籠包都有著湯汁,要知道小籠包這種食物隻要一涼了,湯汁就會凝固,可她家離鼎泰豐明明開車都要二十分鍾。

方皎皎打開了手機,看到了陳舒婷給自己發的一長串兒微信,而自己每次都隻是象征性的回了幾個表情包,不由得有些心虛。甚至有了一絲期待,不知道陳舒婷得知自己如今也能夠成長為被別人感謝的大人時,會不會以自己為傲。也許等這次從新疆回家之後,她也可以試著跟陳舒婷好好講話,就像每一次跟方穎吵架過後,隻要第二天的太陽升起,她們之間就會恢複如初一樣。

迪娜拉望著碗裏的粥,既不由得回到了那時母親端著粥勸她去相親時的場景,兩碗白粥在她的視線中不斷的重疊。

“你明知道自己的人生過得這樣辛苦,為什麽還要讓我像你一樣呢?難道就像你這樣一輩子為了給男人生兒子才是人生的意義嗎?我的人生永遠不會像你一樣。”

迪娜拉忘不了母親那時看著她時受傷的眼神,隻是良久才聽到母親開口:“你比我要厲害的許多,我從來也沒有想要讓你像我一樣。希望女兒比自己過得好,是每一個媽媽的願望,我不過是想有個人能陪在你身旁。有個男人照顧著你,總比你自己……”

迪娜拉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他知道母親是為他好,可母女倆卻永遠講不通道理,她拚命的想要改變母親的想法,卻最終隻能落得兩敗俱傷。她不懂,自小她便拚命的想要證明給父親,給所有人看,她並不比男孩子差,她也確實做到了這樣,可如今她的母親卻覺得不管她有多大的成就,她依舊需要一個男人,可她卻永遠無法解決任何問題。

郝也許咬了一口麵前的小籠包,這份來自喀什人民的感謝,讓她剛才的那些不適和反感全都化作了愧疚。似乎來到喀什這麽久,她們一直都在接受著喀什人民的好意,無論是阿依夏木奶奶,還是如今的豹紋阿姨。

這些淳樸的人民麵對這遠道而來的客人,一直都捧著自己的一顆真心,盡力的為他們奉上自己最好的東西。

對於特別行動小隊的四人來說,今天的這頓飯是他們來到新疆後,吃到的第一頓家鄉飯,本來應該很歡喜,可此刻四人心中五味雜陳,心態各異,但同時也讓她們在這片土地上找到了自己的歸屬感,也對這片土地上淳樸的人們有了更深厚的感情。

“剛才隊裏臨時出點兒事兒就把電話掛了,你幫我跟方皎皎說聲對不起,林阿姨年輕的時候力氣就大,是她們部隊的炊事員,不過她肯定不是故意的,我替林阿姨跟皎皎道歉。她還在你們那兒嗎?我現在就過去把她接回來。”蔣巴楚的來電打斷了飯桌上幾人的沉思,而聽著講吧,楚一口一個林阿姨的叫著不由得讓幾人心生疑惑。

“你對你媽這麽客氣,一口一個林阿姨的叫著?”方皎皎沒忍住,對著電話開口。

聽著方皎皎的話,蔣巴楚不由得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幾人應該是誤會了,連忙開口解釋:“你們該不會把林阿姨當成我媽了吧?拜托,你們也不好好想一想,誰會把自己親媽送過去?更何況我們這個職業本來就需要對家裏人保密。林阿姨是老黨員,也是我們隊裏的保潔,我擔心隊裏的人會被秦子越他們發現,所以才讓林阿姨過去醫院陪著方皎皎。”

眾人聽見了蔣巴楚的解釋,這才明白自己搞了個大烏龍,心中不由得對那位林阿姨更加愧疚。

“看那阿姨跟你長得那麽像,我們還都以為蔣隊長真是大義,這是連自己的親媽都拽來了呢。”方皎皎撇著嘴小聲嘟囔著。

林阿姨的話題結束後,郝也許想起了在食堂時跟王安邦的對話,於是便將王安邦跟自己講述的那些過往全部告訴了蔣巴楚,他聞言立刻讓郝也許將那錄音文件全部發給自己,然後又匆匆的掛斷了電話。

夜晚總是靜謐的,天空的月亮透過玻璃窗映照在客廳裏,正在喝著悶酒的迪娜拉身上,將因為失眠而出來上廁所的郝也許嚇了一跳。

“怪不得人人都想當自由職業者,辦公時間自由的太舒坦,就算想深夜喝酒,也不用擔心明天還要上班。”郝也許走到迪娜拉身旁坐下將自己陷入沙發中。

迪娜拉沒有接話,反而轉移話題,引到王安邦身上:“所以經過你的試探,你覺得你們公司有問題的人是王安邦?”

見迪娜拉提起王安邦,郝也許不由得正色道:“我現在還沒辦法確定他是不是有問題,但聽著他講述的那些故事,我莫名的覺得他和秦子越他們那會兒操控輿論的人是一幫人。”郝也許說著又回憶起王安邦給他講述的故事結尾。

在廠子裏裝模作樣了許久,王安邦的風評有了顯著的提升,甚至走在廠子裏都會遇到陌生的同事跟自己打招呼,就連郝龍那些人也不敢再對他做什麽,而知道自己的風評在工廠裏慢慢傳來,吸引到了領導的注意後,王安邦便開始實施了自己的下一步計劃。

他先是花了好幾個月的工資來到李師傅家,將買來的高檔白酒和各種補品恭恭敬敬的遞給李師傅,向他表達了自己的歉意,表示之前的事都是自己太過年輕,沒有理解到他的良苦用心,現在自己已經意識到錯誤了,兩人這麽多年的師徒情誼不能因為自己一時犯錯就毀掉,甚至不惜跪下來磕頭跟他求和。

而李師傅看著他帶來的那些東西和恭敬的態度也鬆了口將他扶起,拍著他的肩膀長歎著他也不容易,接著又從書桌的抽屜中拿出了一份報告。

“你上次自主研發出的那台機器我已經送去審查了,這是機器的報告以及生產出樣品的檢測結果,都顯示合格,很快就可以申請專利技術了。安邦,你是個非常優秀的年輕人,踏實肯幹又知道鑽研,在廠子裏好好幹,假以時日一定能夠成為國家最需要的技術型人才。這些日子你一直忙著處理家裏的事兒也很辛苦,以後下班兒了就多來家裏坐坐,讓你師娘和愛玲給你炒幾個菜,這兒以後就是你自己家。”

王安邦眼眶泛紅的握住了師傅的手,連聲感謝,嘴上雖說著那些感動的話,可心底卻無比嘲笑著麵前的人真能裝模作樣。

“愛玲,對不起,前幾天都是我不好,我為我當時的態度向你道歉,那時候是我太過心急了。”王安邦將手中的珍珠項鏈遞到了李愛玲麵前,看著她的眼睛訕訕地開口。

李愛玲見王安邦似乎又變回了曾經那個她一靠近就臉紅的憨厚男人,此刻也忘卻了之前的不快,露出了小女孩兒的嬌羞,拍打著王安邦,嘟著嘴表示這次就原諒他,如果再有下次,自己就真的要生氣了,說著將項鏈又給王安邦,讓他幫自己帶上。

一旁剛從廚房走出的李母,看著兩人親密的互動,臉上露出不快的神色,不由得氣衝衝的走進書房開口便埋怨道:“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這個師傅倒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徒弟受委屈,也不說幫個忙。安邦這孩子是你看著長大的,而且他跟我們家愛玲也有緣分,你之前怎麽就不能幫他一把?要不然他家裏也不會出這麽多事兒,還有老王那人,當年要是沒有老王的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