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阿爾傑的話，奧黛麗沉默著，緩緩的點了點頭。
克萊恩同樣緩緩點頭，過了半晌，他才轉身對著奧黛麗說道：
“‘愚者’先生來到這裏，就是要改變這樣的狀況。”
“‘倒吊人’先生——我也希望你能夠記住‘愚者’先生的囑咐：‘他曾說：他來到這裏不是讓世界起刀兵的，而是為這萬世開太平的’。”
“隻要能夠做到這一點——”克萊恩拉長了自己的語調：“就算你給‘愚者’先生帶來的信徒的人數要少一些，‘愚者’先生也依舊會兌現他的承諾。”
克萊恩一字一頓的說道：
“如果這些人能有更好的生活，那就算將智慧泉的水白白的賜給他們喝，又有什麽關係呢？”
“就算他們在得到智慧後選擇其他信仰也並無關係，主不在乎。”
他看著愣在原地的阿爾傑，輕聲的笑了一聲：
“我們該走了，‘倒吊人’先生——讚美‘愚者’，希望你的任務順利。”
阿爾傑看著消失在原地的兩人，他的神色低沉——好在一邊的約萬正在虔誠的向著“舊日之門”祈禱，沒有發現阿爾傑這位“舊日之門”的傳教士剛才在悄無聲息之間就進入了他的家中。
“‘將智慧泉的水白白的賜給他們喝’……嗎？”阿爾傑用低沉的聲音輕笑：
“這簡直就像是神話時代的重演。嗬，遵循您的意誌，‘愚者’先生。”
而在兩人消失之後，克萊恩帶著奧黛麗出現在了更北方的地方，出現在了魯恩的海岸線上。
“看到這裏，你有什麽樣的想法？”克萊恩開口對著奧黛麗詢問道，兩人走在海岸邊，看著從遠方洶湧而來的海水帶來細密的沙。
“很不可思議。”奧黛麗一邊回答著克萊恩的問題，一邊看著遠處的景象——那裏的顏色更加的鮮豔，就像是還在靈界之中一般。
而實際上，兩人現在處於靈界與現實的夾縫，每走出一步——周圍的景象都會轉瞬之間被拉長；兩人在迅速的向著因蒂斯的國界靠近。
這是“門”權柄的另一種體現。
弗薩克帝國之中暫時沒有“舊日之門”的信仰，而克萊恩也在向著高維現在的地方跋涉。距離對“門”途徑而言沒有意義，他現在正巧在調查如何讓黑夜女神清醒的過程之中前往一趟因蒂斯，而這並不會對克萊恩的計劃造成影響。
而且，現在的“帝皇”——也就是黃濤大概率是會支持克萊恩在因蒂斯建立信仰的，祂幾乎完全和高維俯視者與克萊恩這兩個將祂救出的“老鄉”在同一輛戰車上。
在布置完了足夠的信仰之後，克萊恩也該啟航、準備探索星空來逐步消化“星之匙”的特性了——探索足夠遠的星空能讓克萊恩消化的進度增加一大截。
“即使我現在在貝克蘭德推行保護性的慈善政策……”奧黛麗看著從自己腳邊爬過，然後隨著自己抬腳又變成一道灰色的直線消失在原地的小螃蟹：“但也感覺收效甚微。”
“這很正常：解決貧困總是需要一個國家來解決的，而在和那些既得利益者相互試探的過程往往需要很長的時間。”克萊恩輕笑：“你看，因蒂斯的狀況就比魯恩好的多。”
奧黛麗向著前方看去——然後看見了在遠處模糊的、色彩鮮明的地方有著明亮的燈火，在她的身邊，克萊恩的聲音緩緩傳來：
“在魯恩的隔壁，現在的因蒂斯帝國的狀況要好的多，作為神靈的‘黑皇帝’從上到下頒布了許多為了提升自身國家力量的法令。這能夠讓神明有著更多的錨，同時還能讓這個國家有著更多的智慧湧現——總比撤銷免費學校和經濟援助，讓人民變得愚鈍要好。”
“因蒂斯的貴族和商人沒有反對——啊，抱歉，我明白了。”奧黛麗剛想要開口卻又點頭，因蒂斯的貴族和商人定然是反對了的，但是他們的反對必沒有任何作用。
固然貴族的身份高貴，但他們的神靈就是最為尊貴的皇帝——貴族再尊貴難道又能尊貴過皇帝嗎？他們的力量再強難道能強過神靈？
在權與力的至高點下令的情況之下，他們的反對就再無意義。
在他們的力量弱小到一定程度的情況下，他們的反抗甚至會顯得有些可愛——對於商人和貴族而言，他們在有著變革的機會的時候敢向無非凡力量的皇帝發起反叛，但是絕不敢向現在的這位神靈反抗。
因為神靈真的能夠毀滅他們，能夠製衡一個神靈的就隻有另一個神靈。在因蒂斯的國境之內，除了“黑皇帝”和“真理之神”之外，會和“黑皇帝”敵對就隻有“蒸汽與機械之神”和“錯誤之神”。
盡管“錯誤之神”在明麵上是被定義為邪神，但是由於高維俯視者和阿蒙有著一定的聯係的情況下，阿蒙宣揚自己的信仰的時候也沒有遇到太多的阻力。
更不要說，現在的高維俯視者正在全力的侵蝕“蒸汽與機械之神”的權柄。祂不打算引起神戰，在高維俯視者之前成為“審判者”、並且將克萊恩帶入星空之後，一部分外神就已經聯合了起來，準備將地球外的屏障再次打開一道小小的縫隙。
如果不是阿蒙之前用自己的神國堵住了縫隙，那麽真實造物主大概已經開始嚐試再次容納混沌海，否則外神就已經可以將自己的一部分力量突入屏障。
“原初饑餓”、“宿命之環”、“超星主宰”、“不熄的囈語”——在這些在地球上留有一部分力量和後手的外神之間，除了拿回了自己全部源質的“超星主宰”之外，任何一個外神都有著向高維俯視者下手的理由。
如果說祂們不對阿蒙動手的原因是因為害怕阿蒙這個疑似身上“天尊”意誌高度複蘇的雙途徑真神“自爆”將詭秘之主提前拉出來，並且繼承了“天尊”大部分的特質的阿蒙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抓到、容易最後讓祂們被撿漏的話，那麽第二個原因則是來自高維俯視者了。
現在的高維俯視者給祂們的壓力雖然巨大，但是卻也遠遠未到需要祂們將詭秘抬出，來讓大家一起完蛋的程度。畢竟，高維俯視者終究現在還不是支柱。
但也正因為如此，高維俯視者也不能向阿蒙出手，讓克萊恩成為詭秘之主。一旦高維俯視者這麽做了，那地球之外的外神就會同時出手去解決高維俯視者這個大問題，就算“墮落母神”不站在外神們的立場，高維俯視者也難以敵對兩位數的外神。
因此，在針對阿蒙的這件事情上，高維俯視者選擇保持中立；而阿蒙同樣也不願意和“黑皇帝”與“真理之神”正麵衝突。
“這樣就好。”克萊恩微笑著，輕聲對著奧黛麗說道：“我現在也在讓‘阿道夫·希爾’正在魯恩推行這一套規則，但是畢竟魯恩還有著風暴教會和那些舊時代的殘黨，我們改革的速度必然會慢上許多。”
“但是我相信，隻要兩國貿易的時間越拉越長，直到本地的商業開始出現頹勢——讓他們知道魯恩在沒有足夠消費力，本地的經濟會在外來貿易的作用逐漸衰落的情況下，他們才會知道痛。”
“而到時候，是否改變就不會隨著他們的意願而來了。”
奧黛麗一邊聽著克萊恩的話，一邊緩緩的歎息了一聲：
“這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誰說不是呢？”
克萊恩聳了聳肩膀，平靜的笑了：“但這些代價總歸是需要付出的，當然，如果這些貴族和商人一直執迷不悟的話，就算注定會損失一部分的錨，我也情願將他們清除掉。”
“在祂們的威脅下，現在的人類隨時可能迎來末日。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是我還是‘愚者’先生都不會有耐心嗬護這個國家長大。”
說到這裏，克萊恩語氣一轉：“更何況有的時候，價值並不能夠因為他們能夠帶來的錨的多少而改變。”
祂們……奧黛麗似乎想到了什麽，但是她在下一刻仿佛看到了模模糊糊的灰霧，讓她再次忘卻了剛才似乎要想起的記憶。
“這是……”在“看”到這片灰霧之後，她有些訝異的開口，克萊恩點了點頭，開口說道：“這是‘愚者’先生對我們的恩賜。”
“在我們對抗邪神，傳播‘愚者’先生的信仰的過程之中，我們會遭遇到許多危險的知識，特別是對於不是完全的神話生物的你而言——有些知識是致命的。”
克萊恩輕輕地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在這種時候，‘無知’就是神靈賜給普通人的最好的保護。”
“我明白了。”奧黛麗長長的歎出一口氣：
“讚美‘愚者’。”
克萊恩點了點頭，帶著奧黛麗一起繼續向著遠處行去。在兩人向著因蒂斯跋涉的過程之中，奧黛麗忽然開口，對著克萊恩說道：
“‘世界’先生。”
克萊恩略微側頭，看向了自己身邊的這個自己一年半之前收下的學生，他本能的感覺到不對勁。
“說起來，之前我遇到了‘愚者’先生的另一位眷者。”奧黛麗欲言又止，但是在看到了克萊恩的神色之後，才開口對著他繼續說道：
“祂自稱‘克萊恩·莫雷蒂’，是‘愚者’先生的‘死亡天使’……您和祂認識嗎？”
克萊恩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繃，他側過頭看向了奧黛麗，神色之間有了些許驚詫的神色：“祂告訴你的？”
奧黛麗乖巧的點點頭，克萊恩的心中一時間變得五味雜陳。在他的心中天尊那陰魂不散的笑聲再次浮現了出來，而下一刻，當時莫雷蒂的視角記憶出現在了克萊恩的眼中：
“克萊恩·莫雷蒂，叫我莫雷蒂就好，不要叫我克萊恩。嗬，這是我自己的一點小習慣。”莫雷蒂先生隨意的開口說道，祂的語氣平淡：“我是‘愚者’先生座下的‘死亡天使’。”
克萊恩在回憶起這一切之後，他頓時咬牙切齒了起來——這一切之中顯然是有著高維俯視者的攛掇。克萊恩想起了之前高維俯視者對自己所說的關於奧黛麗的事情，很難不聯想這個家夥在開口之前就已經準備這件事情很久了。
“確實有這件事情……”克萊恩緩緩的歎息了一聲，最終還是認命：“認識。”
“那位莫雷蒂先生曾經說，祂或許會在神戰之後回歸‘愚者’先生——那麽，‘世界’先生，同樣作為‘愚者’先生眷者的你會回歸‘愚者’先生嗎？”
奧黛麗看上去一時間有些緊張。
“雖然同樣是‘愚者’的眷者，但是我和那位‘死亡天使’、我們兩人和‘愚者’先生之間的關係不盡相同。”克萊恩緩緩搖頭，隨口問了一句：“你為什麽會想起來問這樣的問題？”
克萊恩懷疑這一切的背後又有著那個玩意的指使，他相信高維俯視者為了給自己增添錨能夠做出什麽樣的事情——就算高維曾經是人類，但是現在祂的意識形態顯然更接近外神。
祂支持自己，會盡可能的將對壓製天尊意誌有利的因素推到自己的身邊，可是有利並不代表著正確，更何況這位外神的觀念和真正的人類終究還是不盡相同。
奧黛麗輕輕的喘了口氣：
“是您剛才所說的話。”
“‘世界’先生，您從來沒有這樣的和我交談過——啊，您在之前曾經是我的老師，但是當時也沉默寡言：您現在說出這麽多話讓我總有一種，嗯、您會在某一天消失的感覺。”
如果我消失，那我大概率是成神或者失敗了。嗬，這對其他人而言倒也算是“回歸‘愚者’”了吧……
“我倒是希望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
克萊恩抬起頭：
“我們到了。”
“因蒂斯的‘特裏爾’。我需要好好調查一下，‘真理之神’——‘愚者’先生的這位盟友究竟是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