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派和大竹洗完澡,穿上衣服,與走出樹叢的伊爾相見。
派派問伊爾:“你在這裏幹什麽?”
伊爾說:“我受藥師爺爺的指派,來擔任你們的助手兼領導。”
“也就是說,有時候你會領導我們,有時候你會幫我們做點事?”
“是的。我們登上崖頂吧。”
三人上了飛流嶂。
崖頂有棵很大的羅漢鬆。
伊爾問:“你們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大竹說:“今天是我第一次見到兩頭蛇的日子。”
伊爾說:“正確答案是——今天是初一。”
派派說:“也不能說大竹的回答不正確。”
“反正,初一的這個答案跟你們來這裏有關係。”
“有什麽關係?”
“為了恢複功力,你們必須在飛流嶂崖頂的這棵羅漢鬆上接受月光浴。從初一到十五,是月輪漸漸圓滿的過程,你們的內力也會漸漸得到充實。”
大竹仰望高高的樹頂,說:“如果在以前,跳一跳也就上去了,可現在不行了……”
派派也抬頭看看,他自語道:“月光照在樹頂上,應該會漏一點下來的吧?”
大竹不明白:“你是什麽意思?”
派派說:“等月亮出來了再看吧。”
金烏西墜,玉兔東升。
一鉤新月爬上飛流嶂,在羅漢鬆的枝葉間灑下月光。
派派指著一條條月光對大竹說:“你要是沒本事爬樹,順著這些柱子爬上去也不錯啊。”
“柱子?光柱?”大竹傻眼了,“我還從沒聽說過可以爬光柱。”
“這應該比單純月光浴更長功夫。”派派說,“從初一到十五,一點一點抱著光柱往上爬。等能爬到樹頂上,功力已經非比等閑了。”
伊爾說:“也許可以把這種修煉稱作‘羅漢抱月功’。”
派派說:“好名字。”
於是派派先行嚐試。
他抱著一柱月光盤腿而坐。雙目微閉,意念隨著心中的一團光明緩緩飄升。
伊爾和大竹靜俟一旁。他們看到派派的身體已微微脫離地麵。
這就是身心並舉。
伊爾和大竹便也另找了光柱各自修煉。伊爾的進度較快,她畢竟沒遭受大的侵害。
五天以後,伊爾已升至樹頂。
她坐在樹頂往下看,見派派升到一半處,大竹才到三分之一。
忽然,就像斷線的風箏,派派和大竹一齊摔了下去。大竹雖然位置低,但他份量重,這跤摔得他齜牙咧嘴的。
伊爾抬頭找到了原因。原來,幾朵浮雲悄悄飄來,遮住了月光。光柱沒有了,派派和大竹當然就掉下去了。
摔到地上的派派督促大竹道:“坐好了。雲是被風吹來的,還會被風吹走,月亮被雲擋住是暫時的。”
正說著,浮雲掀去,月光複明。
月的能量使這兩個抱月功的練習者重新升起。
但不一會兒,亂雲再次掩月,派派和大竹又摔了下來。
“這搗亂的雲!”大竹恨恨地罵。
“其實一次次摔下來也是修煉呢。”派派開導大竹。
樹上的伊爾說:“我會碎雲術,我來幫幫你們吧。”
她便雙手抱拳,將兩根食指相並如炮管狀,指著上方的雲翳念道:“哪裏來哪裏去,哪裏去哪裏來!”
果見一塊雲朵像遭了打擊般地抖動一下,然後一塊分作兩塊,兩塊分作四塊,轉眼間成了無數塊……接著就像一大盆水潑了下來。
伊爾解釋道:“碎雲術又叫催雨術,抗旱時也可以用用。”
大竹埋怨說:“你知道要下雨也不打個招呼,澆得我們像落湯雞。”
其實隻有大竹澆得像落湯雞,靈活的派派早就避開——因為這朵雲不大,幾步以外就淋不到了。
這時派派忽然嗅了嗅大竹淋濕的衣服:“怎麽有股怪味?”
頗向藥師爺爺學了幾手的伊爾也抽抽鼻子:“嗯,氣味不正,不像是一朵好雲。”
月光下,伊爾細看了過雨地麵上的小草。
“你們看,”伊爾指著地上,“按理說淋過雨的草應該比渴了很久的草更精神,可是情況相反,淋了雨的草都趴下了。”
派派皺起眉頭:“這麽說,雲裏可能有毒?”
大竹說:“不會是有人故意幹的吧?”
伊爾想了想,說:“我們可以再試一次。”
這時轉了風向,伊爾便從由南往北飄來的雲中隨意挑了一朵,用手指炮對著,念了咒語:“哪裏來哪裏去,哪裏去哪裏來!”
那塊被擊中的雲抖了一下,然後一塊分作兩塊,兩塊分作四塊……最後化雨而降。
大竹趕緊來看地上的小草。
“咦,”他吃驚地說,“這一次淋了雨的草沒趴下。”
派派沉吟道:“剛才那朵氣味不正的雲從東飄來,那是武成殿的方向。”
伊爾說:“師父近來在治病休養,要用戌時一刻的無根水將藥送服,可能敵人就在無根水裏動了手腳。”
大竹不懂:“什麽是無根水?”
“就是雨水呀。”伊爾說,“為了準時搜集無根水,右奇老師最近專門製造了一個采雲釀雨鼎,就立在武成殿前。”
大竹猜想著:“是不是這個鼎會飛上天去采集雲朵?”
“不是的。這是個有蓋子的鼎,鼎蓋上有四隻蟾蜍和四隻天鵝。”
“是不是按照‘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句話設計的?”派派問。
“不完全是。”伊爾說,“蟾蜍是固定的,而天鵝是活動的。定時器控製著發動裝置,一到戌時一刻天鵝就會上天采雲,它們會一口一口地將雲朵喂進蟾蜍嘴裏,然後雲朵就會化為雨水流入鼎中。”
“這麽說,”派派分析道,“師父的取水時刻被敵人探知,他們就在一朵將於戌時一刻飄到武成殿上空的雲裏下了毒。”
伊爾看了看月亮的位置,擔心地說:“現在戌時將盡,亥時將至,不知師父安危如何。”
大竹嚷道:“我們趕緊去救師父吧!”
“可是,”伊爾猶豫道,“你們的月光浴還沒完成呢。”
派派說:“凡事要分輕重緩急,救師父是當務之急。”
他們趕到武成殿前時,已是三更時分。
一氣學院的師生們輪流護衛、照料武聖院長,這時在殿門外站崗的是練功房的輔導老師獅子巴魯,殿內值班的是小猿女蘭婭。巴魯依然穿著工作時的一身盔甲,手持刀頭帶環的長柄大刀。一有動靜,刀環響起,殿裏便好準備。
三人急問巴魯:“師父怎麽樣?”
巴魯回答:“在戌時蘭婭喂他喝了藥後,已經入睡了。”
三人大驚。
大竹說:“要快把藥師爺爺請來,無根水裏被敵人下了毒!”
巴魯指著身邊的采雲釀雨鼎安慰眾人:“隻有一片雲裏有毒,取雲的一隻機器天鵝由白變紅,所有的蟾蜍就都閉了嘴,不接受紅天鵝的毒雲。其他天鵝就改采別的安全雲,沒耽誤院長吃藥。”
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伊爾說:“右奇老師真有本事,他造的采雲天鵝還能識別有毒沒毒!”
“不過,有一件事很奇怪。”派派說,“敵人怎麽會知道——師父需要用戌時一刻的無根水?”
大竹說:“恐怕有奸細傳遞情報。”
派派說:“如果不把這事查清楚,今後禍患無窮。”
這時小猿女蘭婭從殿內走出。
蘭婭說:“師父請三位師兄師姐進殿商議。”
派派驚訝道:“師父知道我們來了?他的聽力這樣了得了?”
蘭婭笑道:“有我在當師父的耳朵呀。”
他們一起走進殿內。
燭光搖曳下,武聖尊者平躺在臥榻之上。這是遵照神龜藥師的囑咐,整天使用一個長方形的玉枕,玉枕中便裝著那半部能護體強心的功夫寶典。
弟子們向恩師行禮問安。
武聖說:“查奸細的事,確實需要立即進行。”
“可是從哪兒查起呢?”伊爾覺得難尋頭緒。
蘭婭說:“前幾天我來這兒時,采雲釀雨鼎剛開始使用,我看見站崗的公雞貝阿在跟怪鳥半仙閑扯。”
大竹問:“是街上那個給人算命的怪鳥嗎?”
“就是他。”
“他吹牛說算得不準不要錢。有一次他說我夜裏會做美夢,結果我夢見了他。他長得挺恐怖的,這個夢應該算惡夢才對。但我去向他要回算命錢時,他硬說夢見他肯定算美夢。”
蘭婭繼續說:“怪鳥半仙答應為貝阿免費算命。貝阿在一氣學院練了很多年功,但老是沒法從中級升到高級,他就讓怪鳥幫他算算什麽時候能更上一層樓。怪鳥提出,隻要滿足一下他的好奇心,他就能算得更全神貫注,更無牽無掛。”
派派問:“於是貝阿滿足了怪鳥半仙的好奇心?”
蘭婭說:“是。”
“於是天鵝、癩蛤蟆以及無根水的種種秘密就都泄露出去了?”
“是。”
武聖說:“應該有一條情報通道,要摸清這條通道。”
派派想了想,說:“師父,我們可以製造出一條新情報,然後跟著這條情報走,就可以摸清通道了。”
大竹問:“製造什麽樣的新情報呢?”
伊爾說:“可以放出假消息,迷惑敵人,就說師父中了劇毒,思維混亂,連該先吃早飯還是先吃晚飯都搞不清楚了。”
“不行,”武聖說,“這樣敵人就會以為我們好欺負了,就會再來搶寶典,而我們目前的實力還不夠強大。”
派派點頭道:“我明白該怎麽做了……”
第二天由派派守衛殿門。
一早就出現情況——怪鳥半仙拿著個看相算命的幌子走來了。
怪鳥見到派派,很吃驚的樣子。
派派說:“你這樣吃驚,好像我長得很恐怖?”
“不是這樣的,”怪鳥說,“是你的吉人之相吸引了我,還從沒有一個人能讓我主動停下腳步。”
“這麽說你真的會算命?”
“我算得很準的。”
“我要是沒錢怎麽辦?”
“遇到你這樣的超級吉相,我可以分文不取。”
“這樣吧,”派派跟怪鳥商量,“你給我這根鐵棒算算命吧,看它什麽時候會斷掉?”
怪鳥沉吟道:“我還很少給鐵棒算命……好吧,我答應你。那,跟人一樣,你知道你的鐵棒的生辰八字嗎?”
派派說:“你的意思是,我知不知道我的鐵棒是什麽時候造出來的?我當然知道。”
“那就沒問題,不過……”
“不過什麽?”
怪鳥打量著派派身邊的采雲鼎:“不過你最好能先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我明白了,”派派說,“你想知道這個鼎上的天鵝和癩蛤蟆是怎麽回事?它們怎樣為病人采雲化雨?病人喝了雨水有什麽效果?是立刻痊愈還是突然惡化?”
“哎呀,”怪鳥不得不佩服,“原來你也會算,把我想知道什麽都算出來了。”
派派就告訴怪鳥:武聖喝了無根水先是頭疼,再上吐下瀉,滿地打滾,然後就一動也不動,心髒也不跳了。半個時辰以後,武聖蹦起來,大叫三聲,臉上開始放紅光,從此精神飽滿,他的精神從沒這樣好過。
怪鳥認真聽著。在聽到“大叫三聲”時,他在自己身上悄悄劃了三道。
最後怪鳥實現了諾言,給派派的鐵棒免費算了命。他說這根鐵棒會在派派一百歲時斷成三截,其中兩截將彎屈成環狀,這樣看起來就成了“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