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孩子:五月十一日信隻是要你查詢港款下落,並不急於要你再匯。(既已再匯,今後十來個月可不必寄錢去港了。)昨晨接來電,恐原來兩次郵匯均非航空,以致遲遲未到,想必不致遺失。除發電外不知有否在倫敦原匯郵局查問?又不知原匯收據是否好好保存,否則查詢也成問題!此類單據平日必須妥存,望注意!
我們心裏急的倒是長久得不到你們的信息,你自四月初南非回來後的長信,彌拉四月十二日給我們和敏的二信到今,一月餘無音信,不知你們倆身體怎樣。據一月中彌拉報告,五月你本無演出,即使以後有約,也不致太多,總該有時間寫信。我在四月十七日、二十四日、五月一日三信內提的問題,都等你們答複。新居目前總應當一切就緒了吧?彌拉是否為此累倒了?
昨天傍晚收到郵局的包裹通知單,媽媽今日清早去領了,稅款共一百零六元餘。半年來全靠你的食物接濟,否則今天我難有精力再和你寫信。但即使你和蕭伯母兩處接濟,媽媽仍然吃不到多少;她總怕東西中斷,省下來給我。我看她身體也不行,勸她吃,她不肯。更可憐的是敏,一方麵怕思想負擔,堅決不願帶食物去學校,隻接受一些糖果和菜幹(當粥菜);一方麵腰部關節炎始終不愈;上海有好中醫,配了藥丸寄去,但丸藥效力不及煎藥;睡眠不佳,精神不濟,舌頭發麻,不但臉部浮腫,臂部也有。總而言之是營養問題。三星期後還得下鄉勞動,飲食勢必更差。馬伯母特意來信,建議讓他休學回家療養,或每星期去中蘇餐廳補充營養。我們考慮之後,認為休學問題隻能由敏自己決定。他由國際關係學院(原名外交學院)轉送外語學院專攻英文,原定明年暑假完畢;今有提早調回原校工作之說,尚未確定。倘此時休學,學習期限勢必延長一年,而延長對敏身體也有弊無利。眼前食物艱苦情況,恐非一兩年內所能消滅。且回家半年八月,終須回校,飲食仍是老樣,健康仍要退回老路。……當然,大勢所趨,像他一樣帶病在學的青年並非個別,在理性上我們也想得很通很透;無奈眼看自己孩子身體如此,愛莫能助,心裏終是不太平的。以上種種,可講給彌拉聽聽,讓她知道敏久久不複她的信確有不得已的苦衷。
從去年下半年起,學校對功課抓得緊了,但敏的一班以及前後一、二班,在大二期間正值大搞運動,根底太差,現在補也很困難。一般青年隻希望畢業以後自己再抓機會進修。
彌拉和她生母是否仍有來往?感情如何?我們不敢問她,怕觸起她傷感,而且不知道她們母女之間的情形,也不好措辭。老是不提,也顯得我們不關心這樣一個有關天性與人倫的大問題。望來信詳告—千萬別忘了!你對我們的問題往往不答,使我們很不痛快,以後切切注意!
前幾封信上問過你嶽父的九張唱片(外加一張瓦格納)是他送的,還是你買的;也問過他托巴黎書店寄我的法文書,有沒有向你收款,你都未答複。這些都有關我與你嶽父之間的禮貌,你不能拖延不複,連累我們的做人之道。
五月十二日媽媽寄出一小包,內女式跳繡襯衫兩件(一白一綠)、繡花袖口(四邊縫過後,可壓在茶幾上的玻璃板底下做裝飾)兩條、檀香扇一把、男扇兩把(是我舊藏之物,給你玩賞)。收到後務必來信,並望注明日期,以便知道究竟是海上來或陸地來。
近來工作時間加長了些,又逢天氣陰濕,腰部關節炎又發作了。本來服過三百幾十帖中藥,停了兩月,現在又得服用。頭痛全靠你寄的藥解救。馬伯伯伯母健康也不太好。他們的供應比上海還差一些,平日主食中一部分配給粗糧。餘在英文信上談了。
爸爸 五月十八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