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陷入久久的沉默,兩人視線交匯,翻湧這短兵相接的情緒,像是一種無聲的爭執,誰也不肯服輸。

“確實。”

許久後,淳於清才沉吟的開口,冰冷又透著些微啞的音質輕飄飄的響起。

“我們的年齡差距,本就不該有什麽多餘的可能。”

他緩緩靠近,眼神也逐漸堅定,像是在對雲檸說,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你本就是和許慕倩一樣的後輩。”

‘後輩’兩個字充滿了寒意,從雲檸的心底爬滿全身,她渾身僵直的錯開視線,盯著房門,呆呆的呢喃道:“沒錯,後輩而已。”

下一秒,雲檸推門走了進去,她不想聽到淳於清再說出什麽傷人的話。

門被關上,房間內一片昏暗,雲檸沒有立刻開燈,隻是脫力的靠在門後,任由苦澀的情緒蔓延。

都已經被明確的告知是後輩了,難道還不算是句號嗎?

他們之間徹底結束了。

她的初戀以失敗告終,真的應了淳於清的那句話,初戀總是充滿遺憾的。

可遺憾為什麽會這麽痛?

雲檸緩緩滑坐在地上,像是剛剛體側過提不起一絲力氣,心髒卻紊亂的跳動,像是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她從沒有體會過的情緒充斥著胸口,找不到任何發泄口,憋悶的渾身發麻。

雲檸強撐著身體站了起來,沒有開燈,隻是借著月光走到床邊,拿起枕頭胡亂的砸著,拚盡全力的去蹂/躪,企圖用這種最原始的方式發泄。

可她心中的情緒不全是憤怒,這種發泄方法毫無作用。

直到把自己折騰的精疲力盡,雲檸才倒在**,在黑暗中悶頭睡去。

同樣處於黑暗中的,還有淳於清。

他進門時仿佛沒有看到開關似得徑直走過,他筆直的坐在床邊,目光虛無的望著窗外。

窗邊的白紗極輕的拂動,男人不知在想什麽,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在他二十九年的人生裏,一向清醒克製、情緒穩定,嫉妒、憤怒這種會影響判斷的情緒毒瘤,在很小的時候就戒了。

他喜歡酒,會收藏有各種各樣的名酒,因為酒能調節情緒,但他卻從沒有醉過。

他不喜歡甚至是厭惡,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

但現在似乎有很多事在逐漸變得不可控,有時連他自己都會產生一些不可控的想法。

這絕對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信號。

他出奇的想醉一回,但遲遲沒有起身拿酒,隻是靜靜地看著窗外。

窗外的夜色很濃,朦朧的雲層遮住月亮,隻透著些隱約的光亮。

城市的喧囂漸漸褪去,直到所有的燈光消失,徹底歸於寂靜。

淳於清看著那一絲絲月光逐漸西落,無際的天邊突然溢出魚肚白。

緊接著,小半個太陽帶著金燦燦的陽光爬了上來,幾乎是瞬間,照的整個城市流光溢彩。

樓下似乎傳來了鳴笛聲,沉寂修整了一夜的京北城,又熱鬧了起來。

淳於清闔上幹澀的雙眼,抬手揉了揉眉心,重重吐出已經濁氣,捏著僵硬的脖頸,緩緩移動身體站了起來,麻木酸澀感瞬間灌滿雙腿。

他的發絲仍和昨天一樣一絲不苟,抬手帶上眼鏡,整了下領結,除了衣服還和昨天一樣,沒有任何不妥。

他邁著灌了鉛的雙腿平穩的走出去,無論是昨晚的“後輩”還是喝酒的欲/望,這些情緒都看似被控製的很好。

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些情緒並沒有消失,隻是被強行壓了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鑽出來,但索性他仍舊冷靜。

雲檸頂著雞窩頭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許慕倩算賬,頗有些魚死網破的架勢。

雲檸衝進宿舍,直接堵住看到她下意識想逃跑的許慕倩。

“許慕倩,我平常待你不薄吧。”

“哎呀,我也害怕我舅舅嘛。”

許慕倩認慫的低頭,語氣軟綿綿的。

看著她眼睛腫的核桃一樣大,一看就是昨天哭過,雲檸的氣勢也消了下去。

“那你昨天為什麽不幹脆帶我一起走?”

“在我小舅舅麵前,我怎麽可能帶的走你?”

許慕倩湊近雲檸,探究的問:“我舅舅凶你了?”

雲檸搖頭:“沒有。”

許慕倩鬆了一口氣:“我就說嘛,我舅舅又不會凶你,不像我——”

她頹然的坐到一旁,顧影自憐的說:“我被騙已經夠慘了,要是再被我舅舅凶就是慘上加慘。”

張慧從床簾中探出頭,插話道:“誰讓你不聽勸,非要再去見那個吳浩文一麵。”

“我腦子秀逗了。”

許慕倩咬牙切齒的說:“不過我要不是去見了他,我都不知道,他從最開始就在騙我,連那個什麽狗屁英雄救美都隻是演的一出戲。”

張慧作為一個旁觀者,客觀的分析道:“在危難的時候,喜歡上來拯救自己的英雄這是一個很正常的心理。

這也讓他側麵在你心裏立了個正直的人設,介於這一點,之後他再做什麽,你都不會懷疑他,這個姓吳的手段挺高啊。”

“他隻是一個普通人,甚至還是一個騙子,是你的喜歡給他加了一層莫須有的光環。”

雲檸垂眸總結,突然想到什麽,抬眼看向許慕倩。

“可這次真正保護你的人,是範毅寒。”

“對呀。”

張慧也像是被提醒了般應和:“昨天範毅寒撞門救你的時候,有沒有帶著光環?”

“他?”

許慕倩木然的呢喃了句,眼神渙散的上瞟,卻忽然想到什麽般回神,略顯慌張的說:“沒,沒有。”

張慧撐著下巴感慨:“哎呦,小範同學算是白忙活一場,我原本還覺得你倆挺般配的,誰知道你根本不領情。”

許慕倩幾乎是下意識反駁:“誰和他般配啊?我和狗般配都不會和他般配。”

雲檸輕咳了聲,努力的憋著笑,提醒的說:“他昨天還說自己不是人,你覺得他是什麽生物?”

“……”

自覺不占理,又說不過她們,許慕倩幹脆爬回**,不再搭理這兩個無聊的女人。

雲檸和張慧相視一笑,也沒有再說什麽,一切盡在不言中。

張慧對磕cp向來有敏銳的雷達,能準確識別真cp並快樂的磕糖,在各種營業滿天飛的娛樂圈,都能精準定位一磕一個準,更何況是現實中。

如果說許慕倩和範毅寒,是張慧通過這件事剛剛發現有些cp苗頭。

那麽雲檸和淳於清就是她一直高舉大旗的正主cp,誰知道這兩人眼看著就要be了,這讓她這個已經準備吃喜糖的cp粉有些坐不住了。

但她隻是知道兩人分手,卻不知道具體原因,隻能試探的問:“雲雲,你和淳於清真的沒有機會了?”

聽到淳於清的名字,雲檸就想到“後輩”兩個字,臉色瞬間僵住,語氣卻十分平淡的說:“沒有了。”

張慧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別人的私事她總不好打破砂鍋問到底,隻好獨自消化cp be的痛。

雲檸並沒有在宿舍待太久,之前徐光焰幫她補課,她就有意請吃飯表示感謝,隻是被許慕倩的事情耽誤了。

徐光焰是個很溫柔的人,是一種不同與淳於清溫柔,他的溫柔是不分對象的,那怕隻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徐光焰都會溫柔以待。

和這麽一個溫和有禮的人做朋友,是很溫暖的,與他相處毫不費力,甚至很愉快。

一起吃飯,盡管是雲檸請客,她也是被諸多照顧的一方,而且徐光焰還會保持禮貌距離,不會讓人覺得冒犯。

不知不覺間,雲檸就和徐光焰一起呆到了晚上。

在回家的路上,雲檸和徐光焰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他們之間的聊天大多數都和專業相關。

徐光焰聲音低低的:“你不是一直想參加法國的設計大賽?那你有沒有想過去法國交換留學?”

雲檸心思微動:“交換不是大三的事情嗎?”

徐光焰:“理論來說是大三,不過如果有這個打算,還是要提前籌備申請。”

能去法國交換確實是很不錯的機會,而且還能脫離現在的環境。

等到交換的時間她的病情應該也穩定了,去一個全新的沒有淳於清的環境,或許才能真正放下。

雲檸垂眸,真的有很認真的在思考徐光焰的提議。

路燈下兩人的影子拉的很長,並肩走著,郎才女貌顯得十分登對。

淳於清坐著車裏,冷眼看著這一幕,不知被那種情緒驅動,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重重的摔車門聲傳來,雲檸抬起頭,下意識停下腳步,偶遇來的觸不及防。

徐光焰也看到了麵前的男人,是那個在飯店抱走雲檸的男人,他的視線下移,落到男人的左手中指,對他的身份也多了幾分了然,。

是收到雲檸戒指但卻不喜歡她的前男友。

徐光焰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最後落在雲檸臉上,率先打破尷尬的氛圍問:“這位是?”

淳於清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徐光焰一眼,也沒有開口說話,隻是沉斂的看著雲檸,似乎也想知道她會怎麽介紹自己?

雲檸看著麵前西裝挺闊的淳於清,莫名有些茫然。

今天偏逢倒春寒,氣溫驟降,春寒料峭,白天的時候陽光就像擺設一般,毫無暖意,更何況此時已經入夜。

迎麵吹來的冷風中似乎夾雜著絲絲細雨,雲檸瞬間清醒。

看著淳於清鏡片後晦暗不明的狹長眼眸,雲檸有些木訥的吐出兩個字。

“叔叔。”

隨後移開視線,看向徐光焰,介紹般的重複了句:“他是我叔叔。”

“……”

在淳於清二十九年的人生裏,生平第一次,想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