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雙和縣回到曜安市後,司陣就去協會了,也沒有跟印歸湖說他是去幹嘛。

也許是去告知協會在屠夫這裏的發現,也許是去討論對“天秤”下一步的行動,也許是去商量什麽不能讓印歸湖知道的事情。

雖然司陣和印歸湖沒有抓住食人案的全部凶手,但是,案子要被迫告一段落了。

隻要是與“白狐”或者“天秤”相關的,都會由協會接管,印歸湖不能再去主動接觸。

除非,他再次被“點名”,才有機會參與偵查。不過,向嫌疑人妥協隻是權宜之策,協會下次不一定會同意。

所以,就算他們在屠夫這裏得到了這麽關鍵信息,也隻能上報協會,由協會處理,而他們不能再往下追查。

他們接下來接什麽案子,也是由監察部指派。

在這一個案子結案後,下一個案子接手前,這短暫的休息時間,印歸湖隻能回去總部公寓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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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一聲,電梯門打開。印歸湖鬆了鬆頸部的脖套,他走出電梯,踏過熟悉的走廊,走向自己的單間。

隻是,還未完全走到單間的門口,印歸湖忽然停下了腳步,他望著門縫處夾著的、伸出一角的白色信封,眼神晦暗不明……

印歸湖伸手拿出白色信封,翻轉到後麵,就見到那封口處印著熟悉的“天秤”符號。

印歸湖沒有第一時間戴上手套,因為他知道,信上不會有指紋,也不會有毒物,“白狐”不會留下任何可供偵查的線索。

在第一次收到信的時候,印歸湖也曾經想去查樓棟監控,但是他知道那樣做沒有用。

“天秤”敢把信這麽光明正大地送到他手裏,就是篤定他從信的本身查不出什麽。

也確實如此,後來他們就知道的,協會裏有“天秤”的人,而協會很多人都住在這棟公寓裏。

除非印歸湖搬離這棟公寓,搬到別的地方住,否則,無法從進出人員裏篩查出什麽。

他也曾經想買監控攝像頭裝在自己的公寓門口,不過想了想,印歸湖覺得這也沒有用。

這樣做隻會打草驚蛇,“天秤”會找到其他辦法送信。與其去到哪裏都擔心著被監視,那還不如在自家門口的時候警惕一下算了。

但是,“白狐”好像能窺探到印歸湖內心的想法,所以,把信送到了印馳鋒的舊宅……

這次的來信比以往的要厚,裏麵不止一張紙,印歸湖左手掂量了一下信,右手解開門鎖,推門走進了公寓。

他走到茶幾旁的沙發上坐下,拆開信封,拿出了裏麵的信件----是幾張照片和一張折疊起來的A4紙。

印歸湖打開A4紙,發現裏麵夾著一張第二名受害者凶案現場的照片,他拿走照片,就看到了紙上麵印著的字:

原計劃中沒有她,我本無意傷害無辜。模仿印馳鋒作案,留下你的DNA,隻是為了讓你不被協會信任,同時在裏麵呆上一段時間,好讓我布置“驚喜”。

不過,既然你急著出來,我就多準備幾具屍體讓你忙一下好了,這也並不困難。反正我是沒什麽所謂的,過程不重要,目的已經達成,驚喜很快送到。

敬請期待。

末尾處,依舊是“白狐”的簡筆畫標誌。

這是“白狐”第一次寫這麽長的文字給他。

此時,印歸湖應該借此分析“白狐”遣詞造句的方式,分析“白狐”的心理狀態,還有他的作案動機。

但是,印歸湖盯著那張紙,卻忽然間什麽都看不出來,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他認得紙上的每個字,但是,那些字組合起來是什麽意思,他就無法分辨了。

大概是印歸湖的心理防禦機製起效,為了防止那些不被接受的、令人痛苦的、引人焦慮的事情和感受進入意識。

他選擇了“壓抑”這種最簡單、最基本的方式,印歸湖拒絕承認“白狐”信中的內容,盡管所有的事實都指向真相,盡管證據就擺在他的麵前。

因為,這是印歸湖所無法承受的,是他一直自欺欺人的、血淋淋的現實。

就如同他詐屠夫的時候,也要先騙過自己,才能騙過他人。

之前,印歸湖還心存一絲僥幸,想著,這一切是不是本來就在“白狐”的計劃中。

隻是,沒想到,“白狐”會附上一份這麽詳細的說明,完完全全打破了印歸湖的幻想。

印歸湖放下手中的信,痛苦地用手捂住了眼睛,仿佛隻要他看不到信的內容,就不會被傷害。

印歸湖開始回想自己在這起食人案中的所遭受的事情,和所做出的應對舉動:

他被“白狐”和宋宇浩誣陷,隨後進入了看守所。

在看守所裏,印歸湖沒有受到任何精神或者身體上的虐待,卻因為上一案屠夫的折磨,導致他想早日逃出牢籠,於是找了衛尋去傳話。

他沒有信任自己的隊友,沒有相信司陣能洗脫他的冤屈。印歸湖慌了,被關怕了,印馳鋒幫他戴上的“枷鎖”到現在都沒被摘下。

司陣和牧教授說得沒錯,他的狀態確實不應該繼續工作。

他隻看到,這起食人案的偵破是最順利的,最沒有走彎路的。卻沒有發現,這起案子,是在最短的時間裏,死了最多的人。

第二名受害者叫什麽來著?印歸湖不記得了……他應該銘記於心的,因為那人本不該死。

是印歸湖跟“白狐”喊話,才導致了她的死亡,如果他不讓衛尋去幫忙傳話,這些就不會發生。

有人因印歸湖一個錯誤的念頭而死,變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

太陽穴一下一下突突地跳著,印歸湖覺得腦袋很脹痛,他強撐起精神,繼續翻看“白狐”信中的其他內容……

剩下兩張照片的內容是監控截圖,監控裏的主角是張君玥和蒙校希。

印歸湖皺著眉,辨認出了監控拍攝的地方是協會的監察部,他們正在問詢室裏做筆錄。

看截圖的時間點,正是印歸湖剛出看守所,和司陣第一次回特案部總部的時候。怪不得那個時候沒見到他們兩人,原來是被監察部抓去談話了。

談話的內容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關於印歸湖的----問他在總部的行為,問他平時的表現,問他有沒有可疑的舉動,以此評估印歸湖的危險性。

隻是,明明蒙校希和張君玥都是在做本職工作,在努力配合外勤破案,卻要因為印歸湖,而被調查,被一起懷疑。

整個特案部一隊,也因印歸湖而受累。

印歸湖忽然覺得很疲憊,他開始懷疑自己選擇進入特案部,到底是不是對的?

印歸湖拿起手機,撥打了蒙校希的三位數短號。

隻響了一聲,那邊就接起來了:“喂喂,什麽事呀小湖?”

“我想跟你聊聊協會和‘天秤’,關於他們的事,你知道多少?”印歸湖單刀直入問道。

那邊的蒙校希似乎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好久都沒有做聲。

“你在總部嗎?”印歸湖問道,“現在是不是不方便說話。”

那邊的蒙校希“嗯”了一聲,然後補充了一句“在的。”

果然,他們通過手機聯係早就不安全了,被協會監控,被“天秤”竊聽。

“司隊長回總部了沒?”印歸湖問道,雖然他知道司陣去協會了,一時半會回不來,但是保險起見,還是要問一聲。

不然,在司隊長的眼皮底下,蒙校希不敢透露什麽。

“還沒……”蒙校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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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歸湖拿著白狐寄給他的監控照片,來到了蒙校希的工作間。

“在這裏方便說話嗎?”印歸湖走到蒙校希旁邊,問道。

蒙校希不敢看印歸湖眼睛,他低下頭,把臉埋在屏幕後麵,弱弱道:“可以。”

印歸湖把照片拍在蒙校希麵前的鍵盤上,問道:“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們被協會帶去談話了?你們還有什麽是瞞著我的?”

蒙校希瞪著麵前的照片,脫口而出道:“這是哪裏來的?”

“‘白狐’給的。”印歸湖道。

“他又給你送信了?”蒙校希終於抬起頭來,擔憂地看向印歸湖。

“現在不是你問我問題的時候,”印歸湖盯著蒙校希,道,“是你要回答我的問題。”

印歸湖沒有拿出“白狐”送的長信,因為他知道,那對現在的狀況沒有任何實質性幫助,隻會讓隊友更加擔心。

蒙校希表情很糾結,他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最終還是放棄掙紮了。

蒙校希用鼠標點了幾下,然後把電腦放到印歸湖麵前,道:“其實我們也是剛知道不久,小湖你自己看吧。”

屏幕上放著協會裏一名登記在案的特殊能力者,資料中包含的基本信息都沒有任何問題,隻是狀態一欄裏標著“失蹤”。

蒙校希再點了一下鼠標,頁麵就翻到了另外一名特殊能力者的資料,還是標著“失蹤”。

蒙校希又翻了幾頁,全部都是“失蹤”。

事態比印歸湖的想象要嚴重得多,他沉聲問道:“這樣子的人有多少個?”

“我查到的就有上百個,”蒙校希道,“還有很多被協會隱藏了,加起來恐怕遠遠不止這個數。”

協會早就知道“天秤”通過器官移植,改造自己的成員。一名特殊能力者有多個器官,對應的,“天秤”能改造數量隻會更加龐大。

印歸湖現在還不知道,那些改造出來的人能力會不會削弱,還是會更強。如果隻看屠夫和劉筱棠這兩例,形勢不容樂觀。

協會為了避免恐慌,選擇壓下消息。隻是,紙終究會包不住火。隨著越來越多特殊能力者的失蹤,這個群體終有一日會發現自己所處的境地非常危險。

“協會他們有估算改造的數據嗎?”印歸湖問道。

蒙校希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估計是有的。聽司隊說,他們準備提早行動,不然照這速度發展下去,再過一段時間,協會就沒有任何勝算了。”

“有沒有說提早到什麽時候?”印歸湖問道。

“就這一兩個月吧,很快的,新型武器快研發成功了。”蒙校希道。

(第四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