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有些刺眼,印歸湖拿手擋了一下眼睛。他伸手去摸枕頭邊的手機,點亮屏幕,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時間。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13:17”,印歸湖猛地睜大了雙眼,他好像還沒有結案,今天好像還要上班,怎麽蒙校希沒有奪命連環call來叫醒他?

印歸湖猛地坐起身來,輸入密碼解鎖手機,卻發現自己沒有調靜音,也沒有人打過電話給他,裏麵隻有司陣的一條留言信息。

“宋宇浩DNA與現場留下的吻合。”留言裏如是道。

印歸湖的腦子還不太清醒,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凶手被抓住了。

印歸湖馬上回撥了司陣的電話,鈴聲響了兩下,那邊就接了起來。

“喂,”司陣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了過來,“你起來了?”

“嗯。”印歸湖應道,他還有些懵懵的,隻覺得自己應該問些什麽,腦子和嘴巴的反應卻慢了半拍。

“今天沒有出現新的受害者,張君鑰在整理結案文書了,”倒是那邊的司陣一下子就知道印歸湖想了解什麽,開始說明目前的情況,“宋宇浩沒有認罪,隻提出了一個要求,說需要法院指派援助律師。”

“唔……”印歸湖重新躺回**,閉起眼思考了一下,道,“審訊交給誰了?”

“由曜安市公安局負責。”司陣道。

“我們能參與嗎?”印歸湖不死心問道。

“向監察部申請過,不批。”司陣答道。

司陣的回答言簡意賅,印歸湖語塞,兩人相對無言,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沉默了一會,印歸湖說回案子本身,問道:“最後一名受害者缺失了心髒,結案報告裏,你們打算怎麽寫?”

那邊的司陣沒有回話。

印歸湖自顧自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白狐’的遊戲設置不會這麽簡單,他一定是想傳達某種信息,也許遊戲還沒結束,因為我們還沒能解釋,最後一名受害者為什麽丟失了心髒。”

“凶手的心理需求升級,不滿足於隻吃大腿肉,這很常見。”司陣道。

印歸湖聽完勾起了唇角,覺得有些好笑,他說道:“你說出來自己信嗎?司隊長。”

那邊的司陣又沉默了。

印歸湖睜開眼,緩緩坐起身來。

說了這麽久的話,這時的印歸湖終於完全清醒了,他盯著不遠處的茶幾,問司陣道:“還記得第四名受害者的現場裏,法醫說的話嗎?”

“記得。”司陣答道。

“我懷疑,他們通過移植器官,使沒有靈脈的連環殺手也能擁有特殊能力,而且,我們不會檢測到能量波動。”印歸湖道。

就像一塊石頭投進湖裏,激起了層層細密的波瀾。

“白狐”的野心終於被印歸湖窺見一點端倪,這是“白狐”拋出來的謎題,這是他想要告訴印歸湖“天秤”的秘密。

“你也早就猜到了,對嗎?”印歸湖沒等司陣回答,就繼續問道。

聽完印歸湖的話,司陣沒有再沉默隱瞞,他說道:“上一案我們抓捕的屠夫,他腰背處有外科動刀的痕跡,我們懷疑他就是通過器官移植得到的能力。”

特案部接住了“白狐”拋出的謎題,印歸湖知道,大家也知道,這一案的結束,隻是遊戲的開始。

監察部和司陣都不想印歸湖繼續查下去,監察部是出於不信任,司陣是為了保護。

但是,印歸湖偏不任人擺布。

“我想去屠夫那裏走一趟。”印歸湖道,“司隊長,作為我的監控人,你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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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才出看守所沒幾天,印歸湖又要重新“進”看守所了。

按理來說,印歸湖和司陣已經沒有了提審屠夫的權限,因為碎屍案已經在特案部結案,他們把屠夫移交給檢察院了。

隻有律師和檢察院的人能見屠夫,家屬也不能探視。

特案部就算有特殊情況需要重新提審,也要提前打報告,向監察部申請,監察部再去和有關部門協調。

不過,托項勉這層“關係”的福,他隻不過是幾個電話溝通了一下,印歸湖當天下午就拿到了提審的批複。

此時的司陣和印歸湖,已經來到了雙和縣看守所的入口處,儲存好自己的隨身裝備,正準備過安檢。

警員用金屬檢測儀探測了司陣,順利通過。卻在探測印歸湖的時候,在他腳踝上的位置停了下來。

“戴了什麽?要拿下來的。”警員冷聲道,顯然是對他這個“不懂事”的同行很不滿。

印歸湖卷起褲管,露出了裏麵的監控腳環。

警員重新看了一眼印歸湖的證件,又對比了自己設備上的照片信息,確定無誤後,眼神怪異地看了印歸湖一眼,道:“進去吧。”

印歸湖隻覺得自己不像是去提審別人,而像是被提審的人,他努力讓自己不在意警員的眼神,神情自然地對司陣道:“走吧,項勉已經幫我們定好了,B號樓409。”

“嗯。”司陣點了點頭。

印歸湖放下褲管,和司陣一起走向目的地。

穿過走廊,坐上電梯,印歸湖和司陣來到了409的門前。

門後就是囚禁了印歸湖,並把印歸湖的手腳折斷的屠夫。印歸湖深吸一口氣,伸手去擰門把手。

司陣卻忽然伸出手按住了印歸湖的手,阻止了印歸湖開門的動作,他說道:“你想問什麽?我來問。”

印歸湖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堅定道:“司隊長,你在外麵等我,我一個人進去就行。”

司陣皺起了眉,顯然是不同意印歸湖的做法。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在門口,司陣握著印歸湖的手,印歸湖握著門把手,誰也不肯先鬆手。

印歸湖輕歎了一口氣,就算被屠夫聽到也沒有辦法了,他輕聲解釋道:“如果你進去,他看到是你,就會警惕,我就沒有辦法得到我想要的信息。”

司陣雷劈屠夫的時候,可沒有手軟,人都被劈焦了,現在不知道好了沒。

司陣有些動搖,手稍微鬆開了一點。

印歸湖低聲笑了,他伸出另外一隻手,撫上了司陣的臉頰,道:“放心吧,我沒事的。”

少年的手明明不熱,指尖甚至有些微涼,司陣卻像是被燙到般,猛地後退了一步,手也鬆開了。

印歸湖趁這機會一把拉開審訊室的門,大跨步走了進去……

屠夫就坐在裏麵,手上戴著手銬,旁邊站著輔警,頭頂有監控拍著室內的場麵。

饒是如此,印歸湖還是莫名的沒有安全感。

在那短短幾步的距離裏,他需要不停對自己做心理建設,才敢在屠夫對麵的審訊台後麵坐下後,抬眼看向屠夫。

屠夫看起來和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沒什麽不同,身上被劈焦的傷口已經全部愈合,甚至連疤痕都需要仔細觀察才能看見。

屠夫還是滿臉橫肉,健碩如牛。也不知道是因為體質好,還是雙和縣看守所的夥食好,亦或是,他通過威逼利誘,搶了別人的食物,填飽自己的肚子。

除了身材體態沒有變,他的眼神也沒有變。

在屠夫的眼中,印歸湖同他豬圈裏的豬毫無區別,都隻是待宰的牲畜。

他看不起印歸湖。那神情就像在說:要不是他戴著腳鐐手銬,印歸湖根本不可能活著在這裏跟他說話,而是早就變成一具死屍。

印歸湖明明坐在高屠夫一級的地方,卻像是比他低一級的動物。

印歸湖努力按下自己心中的不適,裝模作樣地翻開台麵上的案件資料,道:“曾勁發是你嗎?”

“是。”屠夫應道。身為階下囚,沒必要做無謂的抗爭,他要是表現好,盡力配合,還可能爭取到死緩。

印歸湖知道屠夫想要什麽,但是,他卻沒有拋出“減刑”那套說辭去套話。

“你的筆錄裏麵,還沒有交代是通過什麽方式跟龔剛進行聯係的。”印歸湖對屠夫道。

屠夫沉默了,不知道在盤算著些什麽。

也許是在盤算著供出的內容,能不能讓他減刑,對印歸湖示好劃不劃算。如果供了出來,“天秤”這個無處不在、不知道隱藏在哪裏的組織會不會對他做什麽?

會不會安排點什麽人進來,抹他脖子?

印歸湖卻沒等屠夫思考出一個結果,就突然站起身來,走到屠夫身邊,彎下腰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是他們讓我來的。”

站在屠夫另一邊的輔警剛想阻止印歸湖的行為,印歸湖就直起了身來,沒再說話。

屠夫顯然沒聽懂印歸湖在說什麽,他略帶疑惑地看著印歸湖,隻覺得他是不是被自己刺激到了,在胡言亂語。

印歸湖卻直直盯著屠夫的眼睛,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了剛進門時的害怕。

印歸湖猛地把聯絡儀丟到屠夫麵前,道:“你知道這個東西吧。”

屠夫的神情肉眼可見地震驚了起來,他猛地明白了印歸湖說的“他們”指的是“天秤”,但是,他不知道印歸湖說的是真話,還是為了套他的話。

隻能用不變應萬變,屠夫很快就恢複了一開始的表情,他平靜道:“我不知道。”

這簡直就是不打自招,印歸湖輕蔑地“哼”了一聲,嘲諷地看著屠夫,對輔警道:“我問完了,你帶走他吧。”

輔警有些驚訝,他沒想到訊問這麽快就結束了,也不知道印歸湖問出了什麽,不過他也沒有多話,隻是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帶著屠夫離開了。

其實,印歸湖根本就不怕屠夫,他隻是為了降低屠夫的警惕,裝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現在,印歸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猜測“天秤”不僅能改造出特殊能力者,更和特案部使用相同的加密通訊設備----聯絡儀。

他們甚至很可能擁有專屬於自己組織的傳送陣。

這太可怕了,“天秤”的設備不輸特案部,“天秤”的成員是心狠手辣的連環殺手,他們還不會被檢測到能量波動,他們是潛伏在社會各個角落中、協會中不起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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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祝大家春節快樂!沒想到2022年了我還在寫2019年的時間線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