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歸湖呆在特案部總部的時間,滿打滿算,連半天都沒有。報到之後,緊接著就是去中垌市出差了,出完差回來結案的第一天,就被開除了。
早知道司陣這麽嚴格,印歸湖就表現得更認真一點了。
其實,他還挺喜歡這份工作的。
印歸湖根本不用收拾什麽,他特案部的辦公桌上,還沒擺上任何私人物品,他背起背包就能直接回公寓了。
印歸湖離開司陣辦公室,回到一樓的時候,張君玥不知道跑哪去了。蒙校希去開研討會的,不在總部。其他人印歸湖也不認識。
到頭來,竟然連一個能道別的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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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寓的時候,小武已經走了。
印歸湖走進這個住了一年的地方,忽然覺得,一切都好陌生。這隻是他的棲身之地,不是他的家。
印歸湖沒有家。
他看著擺放在茶幾上的銅盒,忽然整個人都覺得不舒服了起來。
雖然這裏給不了他家的感覺,但也相當於他的安全屋。以前他在這裏,能完全放鬆下來。現在,不行了。
印歸湖走到窗邊,環顧了一周窗外的環境,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在觀察他。然後,拉上了窗簾,又重新檢查了一遍門是否已經鎖好。
接著,他開始仔細地去搜尋屋內的每個角落,連鞋底都沒有放過。
找了很久,都沒有任何發現。沒有針孔攝像頭,沒有監聽器。
饒是確認了自己沒有被監視,印歸湖還是感覺到一種揮之不去的被窺視感。
他從中垌市回到公寓的那天晚上,沒有看到這個銅盒,而是在第二天早上,才看到這個盒子。
也就是說,這個送信的人,不僅知道他住在這裏,還知道他什麽時候出差回來。在他睡覺的時候,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把東西放到了他的門口。
而且,在看到盒子前,他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如果那個人想殺死印歸湖,他很可能已經得手了,悄無聲息。
印歸湖的屍體,會在腐爛多日後,發出惡臭,才被別人發現。
印歸湖忽然覺得很可怕,他接受不了自己變成一坨爛肉,他害怕自己變得一文不值,消失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也沒人發現。
印歸湖有些慌張,於是,他又撥打了牧教授的電話,去尋找,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聯係。
電話接通後,印歸湖的第一句話就是:“老師,我被司陣開除了。”那委屈的語氣,就像是打小報告的孩子。
“怎麽了這是?”牧教授問道。
印歸湖道:“司隊長說我辦案態度不好。”
牧教授了解印歸湖的過往,自然也能猜到這是發生了什麽事,牧教授歎了一口氣,道:“這司陣,怎麽比我這個老年人還死板?”
印歸湖“噗”一聲被逗笑了,被開除的陰霾也一下子散去了,他道:“老師怎麽是老年人呢?您還很年輕。”
“就你嘴甜,”牧教授道。他話風一轉,又問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要不要來我這裏幫忙做研究?我剛好有幾個課題想做,優先讓你挑。”
印歸湖哀嚎一聲,道:“老師您放過我吧,搞學術我是真的不行,您還是放我出去跑案子吧。”
“可是我這裏也沒有案子能給你,”牧教授沉吟了一下,道,“我去問問協會吧,看監察部有沒有崗位空缺。”
“不用麻煩啦,老師,”印歸湖看著銅盒,道,“我總感覺,我很快就會有案子可以查了。”
牧教授知道印歸湖指的是“天秤”信件那件事,便道:“那你自己小心一點,找個人每天報備一下行蹤,要是找不到別人,找我也行。”
印歸湖聽著牧教授的話,忽然發現原來被人關心的感覺這麽奇妙。牧教授就像是能猜到他心中的恐懼,然後準確無誤地揪住要點安撫他。
“好哦,那我現在向您報備今天的行蹤,我準備等下就去牧教授家吃午飯。”印歸湖調皮道。
“來吧,來吧,”這次牧教授沒有推脫,而是道,“這次不要再買東西過來,我這裏還有很多剩飯剩菜,管飽。”
牧教授真是越來越可愛了,印歸湖笑道:“行,那我等下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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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犯罪心理學專業的人坐在一起,當然不是吃飯這麽簡單,他們的下飯菜,也包括“討論案情”。
此時,印歸湖一邊吃著“剩飯剩菜”,一邊道:“老師,我捋了一下這件事……”
“唔……你說。”牧教授嘴裏也被食物塞得滿滿當當。
印歸湖道:“我們在倉庫發現的長方形痕跡,就是放著岑恭明的那本殺人手賬,尺寸和銅盒都對上了。還有,已經證實是被岑世傑取走的,在他住處找到了和足跡吻合的鞋。”
“嗯,然後呢?”牧教授真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那個足跡,我們不是隻發現了一組嗎?我想啊,應該是在很早之前,那個盒子就被放到倉庫裏了。經過幾年的時間,灰塵把第一組腳印的痕跡都遮蓋了。不然,那個長方形痕跡裏的灰塵也不會和外麵的差這麽多。”印歸湖道。
牧教授問道:“所以你認為,放手賬和拿手賬之間,有一個很長的時間差?”
印歸湖點頭,道:“沒錯,隻要我查到這批盒子是什麽時候生產的,我就大概能知道,那個人是什麽時候開始盯上我的。”
“不錯,”牧教授喝了一口排骨湯,道,“還有呢?有沒有別的想法。”
印歸湖放下手中的碗筷,道:“這個人過了這麽多年才行動,卻恰好在我跟司陣第一次搭檔的時候行動,而且還利用了司陣剛進特案部時查過的案件,最後還殺死了司陣的第一個搭檔,這絕不是巧合。”
“表麵上這起案件是針對司陣,其實是在針對你。”牧教授道。
“對,”印歸湖垂下眸,道,“其實,這時候離開特案部,也許是正確的選擇。我一個人,查這個案子也更方便。”
牧教授搖了搖頭,道:“你是擔心波及到司陣吧。”
印歸湖笑了笑,道:“也許吧。”
牧教授沒再勸,誰都知道應該信任隊友,不該什麽都自己扛。但是,信任是一個過程,不是旁人說一說,就能做到的。
印歸湖也隻是不想,司陣的照片,被掛在他自己辦公室的那麵烈士牆上。
(第二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