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庭以他作為人類的思維丈量蟲族世界, 卻在被坎貝爾帶著見到了真實,他看到了自己想法上狹隘,也看到了人類與蟲族在最根本上的不同,他曾作人類時或許沒有那麽覺得地球上的製度有多麽好, 可當他變成了蟲, 卻又思戀著屬於地球的一切。

他把自己對地球的思眷代入了蟲族社會, 卻根本忘記了這個世界並不適合。

被坎貝爾抱著重回星艦的小雄蟲深深歎了口氣,他低聲問道:“坎貝爾, 你會覺得我很奇怪嗎?”

“不會。”

如果是其他蟲提出這樣的製度,坎貝爾會覺得好笑,但如果提出對象變成了小寶石,那坎貝爾隻會覺得對方真摯純澈。

——沒錯, 這就是他純純的偏心。

他開口道:“有時候,我覺得你並不屬於這裏。”

顧庭心下一跳,瞳孔微縮。

反倒是坎貝爾依舊語氣平和,“你是特別的。”

“這是誇獎嗎?”

“嗯。”

顧庭抬手摸了摸耳垂,莫名感覺有些發燙,他側身摟住了坎貝爾的脖子, 就這樣被雌蟲抱著,他用很小聲的氣音道:“坎貝爾, 謝謝你。”

“不客氣。”

從G022號星球到翡冷翠, 不過是幾個小時的時間, 顧庭感覺自己好像上了一堂來自於烏比斯聯盟首領暴君的專屬課,雖然課上講的東西並不多,卻足以叫他改變了現有的想法。

回到翡冷翠後, 顧庭拿著寫有最初十條律令的白紙找到了葉萊, 他一路小跑過去, 身後跟著衣袍翻滾的坎貝爾。

“怎麽跑這麽快?”葉萊伸手攬住了小寶石的肩膀,勾了勾對方的額角的碎發,“別著急,我在這兒呢。”

“葉萊!”顧庭眼睛亮晶晶的,從G022號星球回來以後,並沒有打擊到他的自信心,反而讓他心裏出現了更多的想法,“葉萊你看這個。”

“嗯?什麽……”

金發碧眼的雌蟲接過紙張看了起來,前五條都是昨天他和小寶石一起修改的結果,至於後麵這五條……

看著看著,葉萊就愣住了。

他捏著紙張一角的手指緊了緊,先是抬頭看了看對麵麵無表情的坎貝爾,又低頭瞧了瞧輕輕拉住他衣角的小寶石,最終又把視線落回在紙上。

葉萊的發現自己的目光被那幾個字吸引了——伴侶關係僅為一對一……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雌父。

葉萊的雌父是一位典型的軍雌,有著絲帶鳳蝶血統的雌蟲總是容貌出眾,亮眼的金發碧眼是他們這一種族的特性,因此葉萊的雌父屬於比較受雄蟲歡迎的一類雌蟲。在年輕的時候,他的雌父也曾天真過,與一位B級雄蟲約會,並滿懷愛意地與之結為伴侶。

在定立關係後,葉萊的雌父成為了那隻雄蟲的雌君,但在雌君之下的位子並非獨屬。於是,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雄蟲又帶回來了很多的雌侍、雌奴,他明晃晃地忽略自己的雌君,甚至同樣不喜葉萊。

葉萊的雌父天真地認為隻要自己無條件地屈從便能喚回雄主的愛,隻可惜直到臨死的那一刻,他也沒能換來雄蟲多看一眼的可能,甚至因為形容枯槁時而被自己的雄主丟下四個字——“丟蟲敗興”。

對於葉萊而言,他的童年是生活在雌父的卑微求愛中,於是當他現在看到這張紙上的內容後,心弦被猛然觸動,有種不可言喻的激動上湧,卻又被理智緩緩壓了下去。

他看向抬頭望著自己的小雄蟲,還不待說話,就見對方先開了口:“葉萊,這是我理想中的世界。”

顧庭眨了眨眼,他從雌蟲的手裏拿下紙張,摸出一支筆,一點一點將他理想中的那條律令塗黑。

葉萊:“小寶石你……”

“今天坎貝爾帶我出去轉了轉,我忽然發現是自己太想當然了。”顧庭很樂於將自己的變化分享給身邊的蟲,“我之前總是覺得這裏不好、那裏不好,似乎什麽地方都有問題,但是現在才發現,有些東西存在是因為它合理。”

小雄蟲將第八條後半部分塗黑後,又勾勾畫畫一番,重新將紙遞給了葉萊,“葉萊,你覺得呢?”

金發雌蟲還有些發愣,他眼前是小寶石明媚的笑容,一雙藍色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卻令他感覺自己與對方之間的距離更近了。

葉萊看向那張紙,第八條——自由身的雄蟲公民可繼續通過參加服務、參與工作招聘來掙取貢獻點,有自由追求雌蟲、亞雌的權利,可與雌蟲、亞雌在政府的公證下結為伴侶,婚後關係自行調配,且婚後有撫養、教育蟲崽的義務。

原來的那一句話消失了,但葉萊卻沒有感覺到失望,反而有一種暖暖的情緒在生根發芽。

其實對於很多雌蟲而言,他們渴望唯一的愛與獨占,但他們也明白雌雄之間相差巨大的比例,因此絕大多數雌蟲們默默接受著數量差距上帶來的規章製度,如果沒有後來帝國那些掩蓋錯誤、驕縱雄蟲的行為,或許他們並不會選擇反抗。

但他們也需要發聲,需要被理解。

葉萊摸了摸顧庭的腦袋,低聲道:“那也是我理想中的世界。”

坎貝爾半睜著眼皮,紅色的眼瞳下有微光閃過,他靜靜看著小寶石的發尾,視線從對方後頸輕輕飄過,“最開始的可以裱起來,掛牆上,或許未來會實現。”

“對,可以掛牆上,這樣也是有個念想了。”葉萊撩了撩淡金色的長發,忽然伸手將小寶石提著抱在懷裏,“我們小寶石真棒!”

如果說坎貝爾是穩重成熟的封建大家長,那葉萊一定是那個溺寵成性的熊家長。

顧庭捉著葉萊的肩膀,視線越過淺金色落進了坎貝爾的目光裏,他無聲地做了一個口型——謝謝你。

銀發雌蟲忽然覺得牙齦有些發癢,眼前這顆小寶石,真的越來越璀璨了。

……

星際曆9月1日,烏比斯聯盟侵入帝國後的第一個月,新的政權以一個極快的速度開始建立——帝國被更名為星盟,原有的前帝國軍團繼續保留,寶石協會徹底廢除,取而代之的是雄蟲服務協會,簡稱“雄服會”,在其建立之初,伴隨頒布的有暫定使用於現階段的十條律令,但所有觀看星盟成立直播的蟲族們都曾看到,在雄服會大樓的大廳中,還掛有一副“最初”的律令設想。

在翡冷翠星球上,天堂鳥社區的最內側是曾經雌蟲掌權者居住的宮殿,這裏經過叛軍的修繕褪去了原有的奢華,風格傾向於冷硬簡約,但目前它的存在,依舊是權利的象征。

烏比斯聯盟的首領穿著一身黑沉沉鑲嵌著銀白色邊紋的長袍,他站在高台之上,猩紅的眼瞳如同最初插在星艦上的反叛軍旗幟,紅到了一種能燃燒一切的程度,不遠處懸浮著的直播儀盡職盡責地記錄著一切,並將它們傳達到星域內的所有星球之上。

叛軍首領的聲音磁性沉穩,並不帶有其他感情色彩的宣言卻令某些蟲聽得血脈沸騰,站在台下的不乏有剛剛被釋放出來的一部分雄蟲,他們仰頭望著那近乎被日光灼燒的地方,才驟然發現眼下他們不再擁有高高在上的地位。

一切都開始改變了。

直播間內——

【星盟無敵:有種奇怪的感覺,沒想到我這個年紀能親眼見證帝國到星盟的更替,而且整個戰場的波及範圍真的很小,就像是我雌父以前說過的,帝國似乎真的已經進入了腐朽,它遲早要被推翻。】

【K:不得不說,這是民之所向,一開始反叛軍打進來的時候我還很怕,然後就看到了那麽多軍團直接改變立場、選擇烏比斯聯盟,那時候我就想,帝國完蛋了。】

【小日子:不知道未來星盟好不好,我隻是個最普通的、生活在最底層的蟲,以前帝國在的時候,我一輩子也掙不到見雄蟲的星幣,所以我也沒有什麽指望,我就是希望以後能活得好一點……星盟現在的那十條律令看起來是不錯,但能不能實施還是個問題,我繼續觀望吧……至少我不是軍雌,我不會麵臨那麽大的狂化危機,我已經很滿足了。】

【愛吃蘑菇的咕咕:是帝國還是星盟我都無所謂,反正我蟲在偏遠星球,這輩子也去不了翡冷翠、見不到雄蟲,我就是希望能出點雄蟲周邊什麽的,實在不行讓我看一看吧!雖然沒締結關係的希望,但總能讓我解解眼饞吧?】

【我有18你沒有:我比較眼饞雄服會裏麵裱起來的最初律令設想,我也想擁有一位隻屬於我一個蟲的雄主,感覺那才是**,戀愛、締結關係、結婚、生蟲崽,簡直就是我理想中的生活,隻可惜就現在這個情況,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實現……】

【HNNK:好家夥,感覺就像是在做夢,這位星盟的首領怎麽就悄無聲息地給帝國換了個名字?我都沒反應過來,這事情就結束了,這也挺好,至少我不用在戰爭中艱難求生。】

【白白白白:我是移民來的,對於帝國還是星盟沒所謂,我想問有沒有蟲關心一下其他雄蟲?我現在想知道顧庭閣下還好不好?他以後還會去當模特嗎?我上次怎麽也沒搶到雜誌,真的很難過!連一個收藏的機會都沒有!還有他什麽時候成年啊,我好想和他約會啊!】

【清:顧庭閣下是未成年,也不知道以後怎麽安排?如果他也去參加雄服會的話,那我一定要攢星幣來翡冷翠一趟!】

……

顧庭站在蟲群中,他的身側是葉萊、恩格烈和阿莫爾,在三隻雌蟲中間,他的個頭顯得格外嬌小。

隨著台上坎貝爾發言的結束,底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雌蟲、亞雌看起來都是興高采烈的樣子,倒是雄蟲們愁眉苦臉,但礙於眼下的氣氛,卻也不得不扯起一副敷衍的笑容,此刻他們已經能夠預料到,在不久的未來自己的生活大概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在吵鬧中,顧庭拉了拉葉萊的袖子。

葉萊俯身,“怎麽了?”

小雄蟲踮腳,靠在雌蟲的耳側問道:“那克萊恩他們呢?”

原本仰頭看著高台的恩格烈耳尖一動,他看向顧庭,不等葉萊回答,就低聲道:“死。刑。”

“已經執行了嗎?”

恩格烈點頭。

葉萊:“怎麽了?”

“沒什麽,我就是問問。”

宣布星盟成立的典禮舉行了一上午,翡冷翠星上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因此在一個比較短暫的宣布會後,一切又回歸了平常,但小寶石的群友們卻因為他的“歸屬”而產生了分歧——

“我不同意!”葉萊一巴掌拍在了桌麵上,原本順滑的金發似乎都因為他的氣憤而開始卷翹,“小寶石本來就是不同的,搞什麽集體住宿?他也沒有聽思想教育的必要!”

“我也覺得!”阿莫爾接話,“明明很多都是小寶石提出來的,為什麽還要他去和其他雄蟲擠在一起?”

連恩格烈也附和道:“完全沒有必要。”

可坐在主位上的坎貝爾卻神情冷淡,他看著頗有些怒不可遏的葉萊,冷靜道:“你應該問問他的想法。”

“他肯定也是不願意的。”葉萊回答的斬釘截鐵。

坎貝爾聳肩,“問了才知道。”

與此同時,處於爭吵中心的主蟲公正走在天堂鳥——哦不,在星盟成立後,天堂鳥被改名為晨曦,大概意義不言而喻,反正顧庭覺得晨曦這個名字很適合現在的情況。

因為坎貝爾他們要開會,顧庭自己已經在星艦上呆了好幾天,便幹脆給幾隻雌蟲打了招呼,身後跟著團團、兜裏揣著水晶一起出來遛彎——一開始他還擔心坎貝爾發現水晶會不會不允許他養,但後來坎貝爾隻是叮囑了一句“注意安全”,便放過了這隻出現詭異的小紅蟲。

一邊走,顧庭一邊和團團聊天,“團團,這幾天有沒有發生什麽事情啊?”

被恩格烈重新修好的團團外形、內核並無變化,卻又新增了很多功能,就比如眼下這個——

團團:“幕星之眼第六次向星盟遞交見麵申請,又被拒絕了,德爾加格雅港口入不敷出,受到了很大限製,根據最新消息,他們家在前段時間應該發生了什麽大事,但沒有辦法探聽到具體。”

團團的八卦網是和恩格烈的消息網相連,因此通過團團,顧庭可以了解到很多翡冷翠之外的事情。

“幕星之眼?”小雄蟲皺了皺眉,他拎出兜裏的水晶,盯著看了半晌,才道:“你會乖乖聽話的,對嗎?”

“聽話!媽媽!最聽話了!”

水晶麵對小寶石,永遠是跟在小雄蟲屁股後麵的小狗,隻要顧庭說東,那麽水晶絕不往西。

剛剛還心裏欣慰的顧庭還沒等露出笑容,就見原本躺在他掌心的小紅蟲“噌”地一下蹦到了地上。

顧庭:?

雖然沒有腿,但水晶在這一瞬間卻移動的很快,就像是在被什麽瘋狂地吸引似的,那一團小小的紅色蹭著地上的灰,一不留神就跑出去好遠。

顧庭立馬追了上去,“團團,跟上!”

這幾天有坎貝爾夜裏偷偷做好事,顧庭的身體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雖然血痕依舊分布在肢體、軀幹之上,但早已不是原來的血紅,隻不過神清氣爽的小雄蟲並不知道坎貝爾夜裏偷偷做了什麽。

他一路追著水晶跑,後來見水晶移動的速度太快,幹脆騎在了團團的身上——經過修繕後的團團功能隻多不少,還待顧庭去慢慢發現。

團團:“寶寶,扶好,要加速了!”

顧庭:“好!”

幾乎是在話落的一瞬間,圓滾滾的團團立馬加快速度,風馳電掣一般,從身體上伸出來的機械觸手牢牢抱著小雄蟲,又穩又快。

前麵瘋狂移動的水晶“蹭蹭蹭”穿過晨曦社區的街道,最後陡然轉了方向跑進一道略顯昏暗的小巷子裏,而團團和顧庭也緊跟其後。

順著巷子進去,團團降下了速度——

在巷子的深處是個死胡同,最裏邊堆放著幾個半蟲高的垃圾箱,淺紅色的水晶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跳到了垃圾箱裏。

“水晶!”顧庭從團團的身上下來,剛跑上前兩步,忽然腳步一頓,整個身子都僵硬了。

“寶寶,怎麽……”

“團團,別過來!”顧庭低聲叫停的團團試圖靠近的動作。

團團聽話地立在原地,隻是藏於身體內的攻擊裝置已經悄悄啟動,時刻等待著時機。

顧庭的腳跟甚至沒有完全地落在地麵上。

巷子裏的光線有些昏暗,先前他剛顧著追水晶了,根本沒有注意地上有些什麽,直到腳下毫不設防地踩下一團軟和、發膩的東西,他才感覺到了某種不對勁——這裏太安靜了,一道位於社區內的小巷子,此刻除了他自己的呼吸聲,竟然聽不到任何的動靜。

顧庭腳底不敢亂動,他緩緩低頭,看清了腳下踩著的東西。

那是一截看起來黏糊糊、質地發軟的皮,像是剛褪下來不久,還沾染著半透明的黏液,隱約可以看到皮質上細微的、呈水紋似的紋路。

有點兒惡心。

顧庭咽了咽唾沫,眼裏浮現一抹嫌棄,他的視線順著那截皮一路搜尋,落在地上零落著的幾灘黏液上,最後它們的目的地均是指向於水晶剛才跳進去的垃圾箱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自己聽到了幾聲漸強的喘息聲。

“水晶?”顧庭又輕輕喚了一聲,隻是原來那隻喜歡叫“媽媽”的小紅蟲卻沒有任何的回應。

顧庭忍著腳下的難耐勁兒,他輕輕抬起了腳,繞過那層皮,衝著團團無聲招手。

團團的豆豆眼紅光一閃,身體裏靜謐無聲地升起來一如強壯雌蟲大腿粗的炮筒,它就像是騎士,悄悄地跟在小雄蟲的身後,一點點接近垃圾桶。

嘩啦。

裏麵有什麽東西被翻動,顧庭腳步一頓,暗自緊張片刻,卻發現動靜又沒了,反倒是有個聲音一個勁兒地“哼哧哼哧”,像是在與什麽難纏的家夥做鬥爭。

本來心下還有些害怕的顧庭神情略鬆,他壯著膽子,前跨一步,看向那垃圾桶裏——

隻見半蟲高、卻格外寬大的垃圾桶裏正半躺著一赤條條的青年,礙於桶內的空間不夠,青年隻能曲著長腿,身上糊著黏黏糊糊的半透明**,除了一張臉,渾身上下都分布著手指長的肉縫,它們緊緊閉合著,就像是某種利刃留下的疤痕。

顧庭一愣,對方是純正的黑發黑眸,臉盤清秀,就是糊得髒兮兮的,甚至聞起來有股餿味兒。

還不待顧庭開口詢問,就聽見一聲熟悉的“噗嘰”,他眼睜睜地看著青年嘴巴縫裏溢出一截水紅色、圓滾滾、正在掙紮的小尾巴。

顧庭:“你吐出來!”說著,他也顧不上髒亂,伸手就扒拉住青年的嘴巴,指尖用力扳開,那隻水紅色的小蟲子卷著一身的口水掉在了垃圾桶裏。

——好髒。

然後,兩道“媽媽”異口同聲地響起。

OE08星球,黑市地下街內。

戴著麵具的雌蟲懶洋洋地坐在皮質沙發上,在他的不遠處是一道厚重的單向玻璃,足以他看清外麵陷入深夜瘋狂的蟲們,他們貼在一起、手裏捏著酒瓶,一個個群魔亂舞,興到頭上便揪著身側的蟲一起抱在角落裏廝磨。

對於他們而言,在這裏沒有錢便嚐不到雄蟲的滋味,倒不如遵從欲望,勉強適應一下同性別之間的紓解。

雌蟲抬手輕輕敲著麵具的邊緣,藏在陰影下的眼瞳中閃過一抹流光,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溫柔,就好像在與自己深愛著的情人對話,“你說,想和我做個交易?”

“是的。”站在房間角落裏的是個身形單薄的蟲,圍著厚重的兜帽,擋著住了全部的麵容,連聲音都被捂得生生發悶,“我知道您在打聽高品相的雅克斯之目。”

“那又如何?”雌蟲隨手拿起桌麵上的報紙,眼神掃過,便見有版塊在詳說星盟的建立,他嗤笑一聲,“我不缺合作者,你得讓我看到你的價值。”

對麵沉默片刻,緩緩轉身,隨著衣服的窸窣聲,深色的布料下是半截雪白卻布滿傷痕的脊背,隻是在布料的遮蓋下,隱約有什麽在閃爍著銀光。他道:“您可以看看這個。”

隨著他的動作,衣服布料繼續下滑,露出了內裏全部的風景——

那是一對被打滿銀環的、看起來幾乎萎縮的半透明的翅,它們生得很小,甚至可以說是玲瓏,隻有成年雌蟲的巴掌那麽大,但在翅的邊緣,卻泛著瑩潤的藍色光芒,神秘且瑰麗。

戴著麵具的雌蟲眼神變了,他語氣帶著玩味兒,“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

“我是。”不等雌蟲說完,那對小小的翅就被衣服掩蓋起來,他轉身看向雌蟲,微微鬆垮的兜帽下露出一隻暗色的眼珠,“所以,我需要低品相的雅克斯之目,等我完全覺醒後,可以帶您去異獸真正的巢穴。”

雌蟲輕笑,舉起了桌前的高腳杯一飲而盡,“那麽,就祝我們合作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