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裏, 坎貝爾陷入了自我懷疑。

他並不是沒有經曆過**期,可以往的**期間,他雖然能夠感受到身體上的熱潮, 但行為還是受自己控製的,或許暴躁易怒了些, 但絕對不會給其他蟲可趁之機,甚至在**的時候,坎貝爾通常都是拎著刀去荒星上砍異獸,借此來緩解自己身體深處、根植於本能的欲望。

但是這一次……

赤著胸膛坐在床邊上的雌蟲在恢複人形後是**的狀態,他腹肌分明的腰間由半角被子圍著,半弓微曲的雙腿踩在地上,因為清醒時而受到驚嚇的蟲紋正老老實實地盤在他的腿根,詭譎的猩紅似乎在蟲紋細長的邊緣而延伸到更深的地方。

他扭頭看向還酣睡的小雄蟲, 在**期間不甚清醒時遺留下的情緒還在他的心頭**悠,他確確實實將顧庭當做了蟲崽來照顧,也虧得對方還是個未成年的小雄蟲,否則坎貝爾不能保證在這一次影響猛烈的**期中他不會將其當做是“營養物”給吃了。

身形、肌肉幾乎可以用“漂亮”二字形容的坎貝爾捂著腦袋無聲歎了口氣, 動作的間隙他脖頸微微彎曲, 低頭的視線裏正好掃到了自己的胸膛。

坎貝爾:……

他又想到了某些難以用語言形容的畫麵。

於是, 翡冷翠星球上淩晨03:57, 某隻陷入社死循環的雌蟲小心翼翼起床,悄無聲息地換上了作戰服, 他將銀白的長發繞在指尖用發帶束住,把特殊皮質的長靴拉緊裹在了線條優美的小腿之上。

幾縷銀白色的碎發落在了耳側、肩頭,在暗沉沉的夜裏, 那對巧克力色的耳廓卻隱約染上了非常不明顯的紅。

坎貝爾將抽屜中的匕首別在了腰間, 他回頭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小雄蟲, 又無聲上前給小家夥掖好被子,這才踩著貓咪一般的步子,離開了房間。

翡冷翠星球上04:02,一輛改造過的私人星艦悄悄起飛,在夜裏劃出一道銀色的微光。

戴著眼鏡修改法案快到天亮的葉萊注意到了窗外的光,他眯了眯眼睛,碧色的眼瞳因為鏡框的遮擋而多了幾分朦朧的光。

葉萊輕“嘖”一聲,他伸了伸腰站在窗前,視線裏是私人星艦遠去而留下了一截銀色“尾巴”。

他嘟囔道:“看來是清醒了……”

想到這裏的葉萊忍不住輕笑一聲,他幾乎都可以想象到大半夜忽然清醒的坎貝爾在麵對小寶石時的無措。

這個夜裏,有蟲睡得很好,也有蟲徹夜未睡。

某隻總是忍不住盯著自己胸膛看的雌蟲陷入了自我懷疑,他開著私人星艦到了隔壁星球的異獸戰場上,星艦停在不遠處,雌蟲氣勢洶洶地提著匕首下來,衝到了那群漆黑長影之間。

天還是蒙蒙亮的狀態,休眠狀態的異獸被打擾了清夢,一個個發出嘶鳴、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它們那不合比例、生著倒刺的細長四肢撐起了黑色的身軀,過於脹大的軀幹像是某種實驗之後的變異體,醜陋怪異,巨大的口腔隨著刺耳的叫聲而一起滴落出腥臭的**,每當那些**與地上的雜草接觸後,都會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刺啦”聲。

翡冷翠附近的星球上有異獸戰場,但因為前帝國掌權者對於自己生命的珍稀,往往這些臨近星球上派遣的軍團也是最多的,因此這顆星球上的異獸群並不算龐大。至少在坎貝爾眼裏,比起他在荒星上見到的情況,這不過是個小場麵。

匕首更加考驗近身搏鬥的能力,雖然坎貝爾從**的狀態中脫離,但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還有一股火在等待著宣泄,於是在本能的控製下,他自脊背上放出了四對黑亮的蛛腿,半露著脊背的作戰服下是那延伸到尾椎的猩紅色蟲紋。

明明是令蟲族聞風喪膽的異獸,但遇見坎貝爾後,整個戰鬥的場麵似乎變得像是切水果一樣簡單。

晨曦將近,一縷橘紅色的光緩緩從戰場的邊緣升起,當坎貝爾解決了最後一隻嘶吼著的異獸後,那一輪太陽已經徹底冒出了頭。

銀發雌蟲幾乎全身沐浴在藍色的血液之下,在他腳邊則是堆積成一座小山的異獸核。

坎貝爾彎腰撿起一枚從小山中滾落的藍色晶體,指腹輕輕摩擦,似乎是在晨起的光芒中想到了什麽,原本抿直的嘴角勾出一個細微的弧度。

然後,他沒忍住又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胸脯。

坎貝爾:……

——這個形狀,似乎真的有點適合哺育小蟲崽?

耳尖悄悄發紅的雌蟲搖了搖頭,將某個離譜的想法丟出了腦海——他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呢?一定是還沒清醒!

另一邊,翡冷翠星球上——

一覺睡醒的顧庭摸了個空,這幾天他都習慣身側有個熱源體,也習慣了每一次起床時手裏捏著一簇銀白色微涼的長發,隻是今天醒來後,之前的模式明顯被徹底打破。

瞬間清醒的小雄蟲從**翻了起來,身側的被褥冰涼,那隻被蛹包裹著的小紅蟲也被安安靜靜地擺在了床頭,正掙紮著嚐試爬出來。

顧庭看了看四周,明顯房間的主人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離開了。

“唔,走了啊……”

小雄蟲有點說不準自己的心情,他又伸手摸了把冰涼的床鋪,這才抬起手臂撈過蟲蛹,將被關了幾天的小紅蟲放了出來。

小紅蟲一出來先是探了探頭,見四周沒有那隻恐怖的雌蟲,這才扭著身子開始在顧庭的手掌上撒嬌,“媽媽!媽媽!媽媽!”

稚嫩的聲音裏充滿了委屈,看得顧庭心裏又好笑又無奈,最後用指尖輕輕蹭了蹭小紅蟲的身子,“暫時委屈你啦。”

“媽媽!要媽媽!”

“嗯……不然給你點兒補償?”

顧庭盤腿坐好,將指尖遞在小紅蟲的麵前,“喏,給你吃一口。”

像是被這個“驚喜”給砸暈了,小紅蟲僵著尾巴,半天才顫顫巍巍將腦袋搭在顧庭的指尖上,試探性地做了一個張嘴的動作,但口器卻沒咬下去,而是大大張著嘴、歪頭“看”向顧庭。

顧庭:“吃吧,不過就一口。”

小雄蟲表示自己可不是溺愛孩子的熊家長。

這次得到許可的小紅蟲終於將張了半天的口器落在了細白的指尖上,隻是短暫的一陣發癢,甚至沒有什麽痛感,有的僅僅是來自於精神上更加緊密的呼喚。

等小紅蟲結束一口後,顧庭手指上的痕跡也如上次一般無影無蹤,反倒是小紅蟲再一次發生了變化——

水紅色的身體又變得剔透幾分,像是一塊高檔的淺紅色水晶,整個蟲形的輪廓似乎也更加清晰,最令顧庭意外的是,這一回小紅蟲的腦袋上長出了一對橙黃色的小眼睛,比原來的樣子可愛了很多。

可愛的事物總會引起人的戀愛,芯子是個地球人的顧庭自然不能免俗。

他用指尖戳了戳小紅蟲,最後決定道:“給你起個名字吧……”

顧庭其實並不太會起名字,從“團團”的名字就能看出來,畢竟當初在天堂鳥社區的時候,其他雄蟲的仿生機器人都是叫些“克裏斯丁”、“格萊托斯”之類聽起來就很高大上的名字,而“團團”這兩個字聽起來就很小孩子氣。

“嗯……”顧庭想了想,說:“就叫你水晶吧。”

小紅蟲,不,應該是水晶仰著腦袋,對自己的新名字非常滿意:“媽媽!媽媽媽媽!喜歡喜歡!”

……

德爾加格雅港口外連接的是一片汪洋的大海,早就潛入水中的長蟲努力擺動著身軀,根據那點兒微弱的感應在茫茫海域中尋找自己的母親。

在經過了前幾日感應艱難的日子後,今天正浮在海麵上休息的長蟲忽然猛地一頓,巨大的蟲尾拍出一陣浪花,竟是連靠近他的鯊魚都被甩了出去。

他感受到了更加明顯的、屬於媽媽的氣息。

他全身橙黃色的眼珠都露了出來,目光中透著愉悅,微微抬高露出海麵的猩紅巨口喃喃著幾個字眼——

“媽媽……”

“水晶……”

“好喜歡……”

就像是被激勵了一般,長蟲全身都散發著一種激動的興奮,被海水包圍的身子重新開始擺動,向著另一個方向前進。

——很快,他就能見到媽媽了。

身處天堂鳥社區的顧庭並不知道千裏之外還有一隻巨大的長蟲惦記著自己,他早晨起來以後就把水晶送回了自己的屋裏,隨後一蟲去尋找坎貝爾,隻是在星艦裏繞了幾圈,都沒看到半點影子。

“葉萊,你知道坎貝爾去哪兒了嗎?”

和金發雌蟲一起坐在會議室裏整理法案時,顧庭終於問出了心裏的疑惑。

“唔……”葉萊扶了扶眼鏡,“他今天很早就出去了。”

“出去?”顧庭一愣,“他是已經清醒了嗎?”

“我想是的。”

“那……坎貝爾是在躲著我嗎?”畢竟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對於烏比斯聯盟的首領來說,等清醒以後應該是很難接受的吧?

“或許,他隻是有些害羞?”

葉萊看向神情無措的小寶石,“該給他點兒時間,畢竟這是我認識坎貝爾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見到他這麽失態。”

——失態到搶小蟲崽自己養。

見小寶石還想說什麽,葉萊笑了笑,“要去看看近期的新成果嗎?”

“什麽成果?”顧庭立馬被轉移了注意力。

“一個暫時的、能夠令這裏的雄蟲們開始運轉起來的小協會。”

說著,葉萊牽起小雄蟲的手,一邊往外走,一邊解釋道:“其實前幾天已經開始弄了,但因為沒有徹底弄好,所以也沒告訴你,不過今天就差不多了……”

在以往,雄蟲協會的存在與其說是保護雄蟲的權益,倒不如說是貴族與帝國真實目的的遮羞布。當烏比斯聯盟攻入翡冷翠並殺了帝國掌權者後,部分雄蟲犯下的罪以及寶石協會藏起來的秘密便徹底暴露在眾蟲之前,而這一份遮羞布自然也被反叛軍以雷霆手段撕掉。

但礙於當前雌蟲、雄蟲之間的關係,如果沒有什麽組織在其中做緩衝,定然也是不行的,於是在葉萊的一番思考下,“雄蟲服務協會”誕生了。

雄蟲服務協會的產生令一部分聰明的雄蟲看到了新的希望——葉萊最初的想法是讓那群罪不至死的雄蟲們去參與精神力服務,畢竟整個翡冷翠上的雌蟲隻多不少,雄蟲們可以靠參與精神力安撫的工作來進行贖罪,這樣一來雌蟲們的身體狀況也可以得到改善。

但當前時間較緊,葉萊緊趕慢趕設立了雄蟲服務協會,可其中具體的章程卻還是差了幾分。

他帶著顧庭走到了星艦之外,雌蟲們的動手能力總是很強,原來天堂鳥社區還是有些破敗的樣子,但今天再出來,很多受損的建築已經重新修複,甚至在廣場中央拔地而起一座大樓,方方正正的“雄蟲服務協會”六個大字已經掛了上去。

“就是這裏。”葉萊站在門口仰頭駐足片刻,“雖然雌蟲和雄蟲之間用於緩衝的組織有了,但細則還不曾修訂。”

葉萊揉了揉眉心,他忽然問道:“小寶石,如果決定將克萊恩他們處以死刑,你會覺得難以接受,甚至是殘忍嗎?”

顧庭一愣,他以為這件事葉萊他們早就處理完了。

他小心翼翼問道:“那……他們還活著嗎?”

葉萊點頭。

“不會。”小雄蟲神色認真地搖了搖頭,“他們做錯了事情本就是罪有應得,你沒有必要來問我的態度。”

說著,顧庭彎了彎眉毛,“還是說你會因為我覺得殘忍而放棄一開始的想法嗎?”

葉萊一愣,他搖了搖頭,語氣堅定,“不會。”

他寵愛著小寶石、信賴著小寶石,但卻不會因此而改變自己的信仰與初衷,如果改變了它們,那葉萊還能是葉萊嗎?

“那就去做吧。”顧庭拉住了雌蟲的衣袖,率先一步往雄蟲服務協會裏走,“他們應該付出代價,其他雄蟲也應該知道對錯。”

被圈養著的雄蟲群體並沒有一個正確的三觀,他們在嬌慣之下以自我為中心,這是帝國放任的結果,也是掌權者故意想要達到的一個目的。

有時候顧庭忍不住想,如果帝國的掌權者是一位來自地球的人類,如今的結果會不會變得不同?隻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帝國的掌權者不可能是人類,現在造就的結果也不可能改變。

他道:“葉萊,現在雄蟲服務協會裏麵還差些什麽?或許有什麽是我可以幫到忙的?”

“當然有,現在正需要你呢。”

雄蟲服務協會的成立,缺乏條條框框提供的完整構架,而今天葉萊帶著顧庭來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在某種時候,他對於顧庭有種近乎令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信任,他期待著在小寶石的參與下,構造出一個和對方眼中光芒一般的世界。

星際曆8月21日,距離星盟成立還有10天,也是在這一天,雄蟲服務協會最初的十條律令出現了,它們彰顯著一個微不足道的進步,同時也是引起未來巨變的契機——

①有虐殺雌蟲、亞雌的雄蟲被判處死刑,其全部財產充公;

②有虐打雌蟲、亞雌經曆的雄蟲強製參加服務,每周強製上五次思想教育課,其財產的90%充公;

③無虐打行為的雄蟲每周強製上三次思想教育課,參與服務,其財產的50%充公;

④家中有收藏雌蟲蟲翅、尾鉤行為的雄蟲(非主獲取者)必須公開道歉,並將剩餘財產贈與該雌蟲(如受害者已故,則贈與其家屬);

⑤所有雄蟲在星盟建立後統一集體住宿,待有足夠貢獻點後可通過買賣、租賃的方式獲取新住宅;

⑥已有伴侶的雄蟲和其雌君在本段關係中,雌君將有主動斷絕關係的權利,且雌君提出後無需將自己的財產分給雄蟲;蟲崽的撫養權根據具體情況由政府相關部門進行判定;

⑦所有雄蟲將有為時一年至三年不等的考察期,隻有考察期後以全A表現分通過的雄蟲,才可獲得終身自由的權利,成為真正的星盟公民;

⑧自由身的雄蟲公民可繼續通過參加精神力服務、參與工作招聘來掙取貢獻點,有自由追求雌蟲、亞雌的權利,可與雌蟲、亞雌在政府的公證下結為伴侶、領取結婚證,但伴侶關係僅為一對一,且婚後有撫養、教育蟲崽的義務;

⑨在星盟之內,雄蟲與雌蟲、亞雌之間要相互尊重,不搞性別對立、性別歧視;

⑩星盟範圍之內,唯盡可能追求平等;權利與義務一致,望諸位周知。

也是當夜,距離天堂鳥社區比較近的聖德雅港口剛經過一輪晚間巡視,在靜謐下略微放鬆警惕的雌蟲守衛們並不曾注意到有一抹黑色的影子悄悄從海麵上浮出來。

那似乎是人形的模樣,四肢修長,被月光照射到近乎蒼白的手臂上分布著很多半指長的裂縫。

當烏雲籠罩月光,新一隊的巡邏開始換班時,那道影子又緩緩沉入水中,隻是隱約能看到他手臂上數道裂縫中似乎一閃而過橙黃色的眼珠。

淩晨03:27。

又帶了一箱子異獸核的銀發雌蟲悄無聲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裏,他鼻間隱約嗅到了一股青草味兒,隻當是小雄蟲殘存的信息素,不曾多加在意。

隻是當他放下箱子走向床邊的時候,忽然身形一僵,神情有了片刻的呆滯——所以他**的鼓包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