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顧庭真正加入到烏比斯聯盟後, 恩格烈顯然很高興,雖然在他一向冷硬的形象上並不太能看出來,但他卻因此準備了很多機械小玩意兒作為禮物送給了小雄蟲——當然, 其實其中有一部分是在他很久以前作為網友身份的時候就準備的,隻可惜在真的麵基後恩格烈反而送不出手, 他怕作為雄蟲的小寶石並不喜歡那些小玩意兒。

不過眼下, 那種“怕”已經不存在了。

“這個是機械弩,可以用於攻擊, 裏麵我設置了自動追蹤的能力, 隻要鏡頭視野內可以大致瞄準敵方的輪廓, 那麽機械弩中的箭有90%可以擊中目標,對於弓弩的初級使用者來說很友好。”

“還有這個手鏈, 我在裏麵給你設置了一個空間鈕, 空間大概是五立方米, 可以儲存一些常用的生活物品、衣物或者防身工具,如果你覺得小了,等我在研究研究給你換個大的,畢竟手鏈比直接的空間鈕更方便攜帶。”

“這個匕首可以放出電流,刀片我用了很輕的材料,雖然拿著輕飄飄的, 但刀刃很鋒利,適合手腕缺乏力道的小家夥使用,等你再長大一下,我再給你專門打造一把匕首, 絕對比這個更好用。”

“差點忘記這個, 是我自製的爆炸球, 按下中間這個按鈕倒數10個數拋出去, 它就會爆炸,爆炸威力大概能將一幢兩層的小樓炸毀,輕質材料的,隻需要很輕的力道就能扔得很遠,所以不用擔心扔出距離太近而傷到自己。”

“對了,這個激光槍,被我改裝了一下……”

平時看起來沉默的恩格烈在談起他搗鼓的機械製品後,簡直就變成了話癆大王,他身後直接扛了一大袋子過來,滿滿當當的各種機械玩意兒都是這些年來他給小寶石準備的見麵禮,還有的是這幾天新趕製出來的,總歸每一件都考慮到了小寶石比較單薄的身形,任何一個雄蟲幼兒可以使用它們。

本來還很不好意思的顧庭想拒絕,卻被葉萊攔下了,金發碧眼的雌蟲開口道:“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以後我們就是一家蟲了,這都是你該擁有的,況且你要是不收,恩格烈還要難受呢!”

“一家蟲”這三個字直接擊中了小雄蟲的心髒,當他莫名出現在蟲族社會後,唯一能夠被自己稱之為“家人”的就是團團,但團團終究不是有血有肉的人類,它能夠感應到小主人的心情變化並為之做出對策、能夠填補顧庭在情感上缺失的一部分空白,卻很難徹徹底底地將那些空白補滿。

不論是人還是蟲,都難以避免貪心,當顧庭擁有過一部分關心後,他便又渴望更多。

他看向銀白色寸頭的雌蟲,對方銀灰色的眼瞳裏似乎總是缺乏情緒,可卻又格外的真實,短暫對視片刻,雌蟲不大自然地移開了腦袋,還伸手摸了摸鼻尖。

顧庭抿唇,露出一個認認真真的笑容,“謝謝你,恩格烈。”

被認真道謝的雌蟲有些被小寶石可愛到了,他先是撓了撓鬢角,最後又輕輕抬著手落在顧庭的腦袋上摸了摸。手下的發絲蓬鬆且柔軟,就像是小雄蟲的性格一樣,是軟乎乎的雲朵。

恩格烈:“不客氣。”

頓了頓,他補充道:“我希望你,永遠也用不到他們……”

作為長年累月在荒星上生存的蟲,恩格烈的愛好是創造出各種機械製品,而它們的作用往往是用於攻擊和防禦這兩種性能,這是他僅能送給小寶石的禮物。但同時,恩格烈並不希望有一天顧庭會真的使用到它們——因為那將意味著他們不在小寶石的身邊,而小寶石也將陷入危險。

可恩格烈又怕自己什麽都不準備,萬一哪一天他們真的不能時時刻刻陪在小寶石身邊呢?擔心的越多,心情反而越矛盾,他隻好將自己所能想到的東西準備齊全,以保證即使沒有他們,小寶石也能處於一個比較安全的情況。

“當然用不到,我會保護小寶石的!”阿莫爾見恩格烈終於送完禮物,衝上來一屁股把小山似的寸頭雌蟲擠到一邊,直接占據了顧庭麵前的位置。

他從背後拿出了一件粉紅色毛茸茸的鬥篷抖落出來,像是獻寶一樣遞到小寶石的麵前,神色驚喜,“小寶石快看!這些都是我蟲翅上的絨毛,是我昨晚上挑著最軟和的地方拔的,今天早晨才剛剛叫那醫療室裏會縫針的雌蟲幫我趕製出來,你正好試一試,看合不合身!”

醫療室會縫針的某位倒黴雌蟲:……

顧庭臉上的笑容一僵,“什、什麽……”

阿莫爾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他滔滔不絕道:“我聽說雄蟲因為沒有蟲翅所以才格外喜歡雌蟲或者某些亞雌的蟲翅,當然我一直覺得亞雌的蟲翅並不夠漂亮,而且也不是所有亞雌都有翅膀,所以還是雌蟲的蟲翅更好一些……不過取蟲翅的雄蟲都不是好蟲,但其他雄蟲有的小寶石也應該有,所以我就用翅膀上的毛給你做了披肩,保證暖和……哎呦!”

話還沒說完,他的腦袋就被葉萊給拍了一下。

葉萊攥緊了拳頭,沉聲道:“阿莫爾,你是不是缺心眼?”

擁有同樣疑問的還有恩格烈和顧庭。

恩格烈表示不想說話,至於半人半蟲的坎貝爾則是盯著那粉紅色的披肩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當然被他捏在指尖的蟲蛹已經徹底變形了,小紅蟲則悄悄躲在更肥大的那一端,聲都不敢吱一下。

——粉紅色的翅膀絨毛?小蟲崽會更喜歡那個嗎?

半人半蟲形的坎貝爾低頭看了看自己黑亮生著纖毛的蟲肢,那已經徹底與“可愛”無緣。

懷裏被迫塞進來一團軟乎乎絨毛的顧庭沒忍住緊了緊指尖,立馬陷入到一片柔軟之中,甚至令他有種想將臉埋進去的衝動。

小雄蟲忍住了,他抬頭嚴肅地看向紅頭發的雌蟲,“阿莫爾,你把翅膀放出來我看看。”

這話一出,阿莫爾咧開的嘴角收斂幾分,他心虛地轉了轉眼珠,低聲道:“那天你不是看過我翅膀了嗎?沒啥好看的……”

“不行,我要看。”顧庭摟著懷裏的毛茸茸堅持道,“阿莫爾,你就讓我看看嘛?”

顧庭隻是靜靜盯著阿莫爾那雙紅色的眼睛,神情看起來變化不大,隻是細細的眉頭在眉心處微微鼓起一個小包,而這樣的表情落在紅發雌蟲的眼裏,就變成小寶石眼淚汪汪、泫然欲泣。

阿莫爾立馬妥協了,他飛快轉身放出了翅膀,“唰”的一聲後,那一對原本毛茸茸的粉色、黃色相間的翅膀變成了此起彼伏的禿——他此刻就是一位斑禿的大蛾子精。

噗嗤。

不知道是誰最先沒忍住的,等阿莫爾回頭,就見恩格烈肩頭顫抖,葉萊捂著嘴眯著眼,顧庭勾著嘴角似乎在忍著上揚的欲望,反倒隻有坎貝爾表情不變、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

阿莫爾苦了臉,“我都說沒什麽好看的……”

顧庭忍著笑意,他抬手摸了摸大蛾子那對缺了毛後看起來委屈巴巴的翅膀,忍不住道:“那你這樣,多久才能長出來啊?”

“不知道,估計幾個月吧?”阿莫爾聳了聳肩,倒是不怎麽在意,反正他隻有打架的時候才露出翅膀,到時候那些能看到他翅膀的家夥都死了,誰還有功夫嘲笑他禿毛呢?

“那你舍得?”

“當然舍得!”

阿莫爾笑彎了眼睛,鬢角邊落下兩簇紅色的頭發,襯的五官愈發精致,他睜著亮晶晶的眼睛道:“我想把好東西都給你!”

在荒星長大的阿莫爾有著最直白的喜惡,他不像坎貝爾那樣深沉,不像葉萊那樣圓滑,不像恩格烈那樣沉穩,他是與其他幾隻雌蟲完全相反的性格——在戰場上是凶殘狠辣的蟲形兵器,在聯盟裏是不讓蟲省心的淘氣鬼,在小寶石麵前是努力對其好的“哥哥”,當然阿莫爾一直沒有放棄等小寶石成年後把他搶回窩裏……

阿莫爾雖然有時候表現得有些瘋,甚至是不通蟲情事故,可當他第一眼在星網中看到氣質特別的小寶石後,就已經想將對方發展成自己蟲了,好在這件事獲得了大成功。

顧庭:“謝謝你們。”

從星網上遇見的那一刻開始,對於顧庭來說是十足的幸運。

翡冷翠星球上停靠的叛軍主星艦裏是一片其樂融融,但相隔光年之外的外星域OE08星球就沒有那麽歲月靜好了——

早已經改名為格蘭的亞雌穿梭在黑市中,最後繞過數條小巷子走進了一間狹窄、漆黑的小屋裏,他點起早就被淘汰的老實電燈,將整個室內照出了昏黃的光。

格蘭取下身上的鬥篷,原先長長的金發為了方便行動而被他用粗糙的麻繩束在腦後,瘦削蒼白的臉上浮著一層深深的疲憊,眼眶下陷、眼底青黑,原來空洞的右眼被替換成了一顆白色的機械眼球,但因為做工劣質,隻能勉強看到一點模糊的景象。

他抬手抓了抓碎發,從背包裏掏出了今天在外一天的收獲——那是一部分零零碎碎的報紙,甚至無法拚接在一起,但僅從零星的排版、文字上足以大致窺見帝國的現狀。

“叛軍攻入……帝國滅亡……”

“烏比斯聯盟?”

“重建製度?”

格蘭在微弱的燈光下細細看著,直到將所有的信息翻過來、倒過去看了三四遍以後,才又將它們整理起來夾在床板之下。

他想到了印在殘破報紙上那群雌蟲們意氣風發的照片,兩相對比,他就像是活在下水道的老鼠。

亞雌麵無表情地坐在地上,他發著呆,神情空洞地厲害。

格蘭忽然想起了自己在逃亡路上遇見的事情——當初他拿著一件從神明那裏得到的披肩以及一部分貢獻點買了離開翡冷翠的票,他輾轉數次,中間偷偷摸摸換乘其他星艦,為得僅僅是逃離克萊恩和雄蟲協會的搜查。

但或許他運氣太差了,中間曾坐上了一艘被星盜劫持的商用星艦,那群星盜們怒罵著反叛軍,他們說要不是因為反叛軍的隊伍,他們也不至於冒險來這邊搶劫商用星艦……

在那艘被劫持的星艦上,格蘭直觀地感受到了亞雌與雌蟲之間體能的差距,他是無力反抗的可憐蟲,因為一張消瘦卻有幾分姿色的臉而被扭送到了星盜的屋子裏……

那一刻格蘭甚至能夠想到自己的結局。

可是他不願意,於是激烈的反抗換來的是星盜受傷,以及他失去了自己的右眼。

那天格蘭在一片混亂中裹著一身的血躲進了星艦的垃圾處理倉中,他忍著惡臭和髒汙,餓了一天一夜,終於在某個契機之下離開了星艦,並重新找到了偷渡的法子搭上去往外星域OE08星球的路,隻是因為傷勢耽誤得太久,格蘭的右眼再無治愈的可能。

亞雌伸手摸上了那冰冷、將眼眶撐得發痛的劣質機械眼球,觸感粗糙,是黑市裏最低劣的工藝,也是他現在僅能支付的價格。

“憑什麽呢……”

他覺得好不公平,為什麽自己的命運從一開始就是殘酷的?

如果沒有帝國內貪婪的掌權者與貴族,格蘭家族的光輝應當猶在;如果沒有克萊恩,他應該可以進入第一軍校的;如果沒有反叛軍,或許他不會因為星盜的劫持而失去右眼;如果沒有OE08星上那群瘋子似的雌蟲,他可能不用這麽狼狽地縮在角落裏苟且偷生……

格蘭勾了勾嘴角,蒼白的臉側染上一抹陰沉。

“真的不公平啊……”

他做了一個決定——格蘭家族的秘密不該湮沒在曆史之中。

……

翡冷翠,主星艦,坎貝爾的房間內——

暗沉沉的房間裏窗簾被拉得密不透風,寬敞的大**正側臥著兩道影子,一大一小,一黑一白。

巧克力色肌膚的雌蟲側著身子,銀白色的長發一半灑在了枕頭上,另一半被小雄蟲緊緊的攥在拳頭裏,在雌蟲的懷裏正摟著睡得臉頰發紅的顧庭,小雄蟲就像是初生的寶寶回歸了母親的懷抱,那是全然的依賴。

在萬物靜籟之下,不知何時,原先撐起被子的蟲腹、蛛腿逐漸消失,鼓起包的被子落了下去,露出了一截線條流暢、弧度優美的小腿,腳側凸出一截性感的踝骨。

足尖輕顫,腳踝的主人在黑夜裏睜開了猩紅的眼睛,敏銳的視力足以他看清躺在自己懷裏的小家夥。

那一瞬間,他徹底清醒,盤踞在脊背上的紅色蟲紋像是受了驚嚇一般,“噌”地竄到了他的臀腿之間。

坎貝爾:……

——這一刻,他甚至能清晰地記起來自己試圖用胸脯“喂養”小蟲崽的離奇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