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 半個小時後顧庭在喬安那裏再一次拿到了自己的精神力檢測報告,而這一次的結果基本附和葉萊的猜想——

“真神奇。”

喬安轉著打量黑發雄蟲,眼睛鋥鋥放光, 就像是發現了什麽世所罕見的珍貴寶物,恨不得立馬拿著顯微鏡、手術刀將其剖開了來看看內裏到底裝了什麽。他在顧庭的身上看到了太多的奇跡,幸好他忠於星盟、忠於坎貝爾,不然這些秘密放出去, 足夠整個內外星域的勢力盯上藍寶石了。

此刻,他手裏拿著的適用於雌蟲的檢測儀正閃爍著光芒,關於等級的字母一閃一閃, 持續從F開始上升。

——喬安感覺自己又一次見證到了奇跡。

顧庭無奈聳了聳肩膀,他道:“最開始的時候——大約好幾年前,我第一次在寶石協會被檢測到的精神力就是F級, 那時候皮膚表麵還有很多裂痕,醫療蟲給我的答案是因為身體太過孱弱而無法承擔體內的精神力存在。”

“不過後來隨著身體狀況好轉,血痕也開始淡化, 尤其在推遲的二次進化後,我長出了精神力觸須和尾鉤, 甚至能夠熟練使用精神力觸須, 就像是自己多出來的手一樣……如果是F級, 應該做不到這種程度, 所以有時候我也在懷疑自己真正的精神力等級。”

精神力觸須一向是高等級精神力的標誌,而他作為一個F級的雄蟲卻能釋放出精神力觸須,這一點怎麽可能不引起疑惑, 就連能夠增強體質的尾鉤也本不應該出現在一隻F級的雄蟲身上,可偏偏顧庭兩者兼有。

“你是特別的。”喬安感慨道:“你的誕生本就是特別的。”

顧庭想到了珊瑚和尤坦,不由得輕笑, “這麽說,似乎也沒錯?”

喬安:“光看你的精神力觸須的生長程度,絕對要在A等級之上了,甚至我感覺可能更高。”他手裏的儀器還在上升著,亮光逐漸從C移動到B。

顧庭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精神力觸須的場景,那時候他才剛剛來到蟲族社會,迷茫、無助、懵懂,甚至在極端茫然的情況下失去了開口說話的能力,就想是在口中塞著一團棉花,怎麽嚐試都無法發出聲音。

而那個時候,是來自另一隻雄蟲的精神力觸須讓他能夠真正開口,同時也令他從那種空茫的狀態中得以掙脫,甚至是以一種更加清醒、明白的姿態觀摩整個世界。

他也依舊記得自己第一次觸摸到精神力觸須的感覺——微涼且溫柔,整個思維似乎都在瞬間變得靈魂。

正在顧庭回憶的時候,拿著儀器的喬安忽然發出一聲驚歎,他道——

“怪不得呢,主要是我們一直以來都用錯了儀器。”

喬安將設備屏幕上的數字露了出來,“閣下看,如果用雌蟲專用的儀器給你測試,你的精神力至少在A到S之間,甚至可能更多,畢竟閣下現在的年紀在蟲族那漫長的歲月中隻走了不到五分之一,甚至是更少,因此現在的你並非處於全盛時期,以後絕對還有繼續發展的可能。”

他想了想道:“據我估計,閣下應該S不止,甚至可能同首領一般是下一個潛在的雙S。”

說著,喬安不由得笑了,“要是當初改用雌蟲的儀器給你測試,閣下在整個社區裏還是香餑餑呢!”

畢竟按照喬安的說法,當年的天堂鳥社區內部珍視雄蟲,但更注重的卻是雄蟲的精神力等級,如果那時候能夠發現顧庭是A級以上的等級,想必整個待遇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顧庭搖頭,“那估計不可能,我自己可以確定,那時候的我根本感受不到精神力。”

說著,顧庭笑了笑,他來這邊測試主要也是因為葉萊的提醒,但對於實際的精神力等級他雖然好奇卻不會過分在意,畢竟他現在拿的不是爭霸星際的龍傲天劇本,而是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家庭劇本,所以精神力等級到底是F還是S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也是,那時候要是被發現了,還不知道會是怎麽樣的情景呢……”

顧庭道:“所以就幫我暫時保密吧?除了烏比斯聯盟的幾個,其他的就當做不知道好了。”他可不想再因為精神力等級而引起某些不必要的麻煩。

“當然。”

顧庭從座位上起來,將話題引到了坎貝爾的身上,“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給你說一下,是關於坎貝爾的。”

“首領?首領怎麽了?”

“嗯……”顧庭有些吞吐,他斟酌著言辭,試圖說得比較隱晦一下,“他昨天開始突然那個了。”

“那個?那個是哪個?”

喬安一臉懷疑,於是顧庭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奧——”喬安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顧庭:“我已經查過資料了,但還是想問一下才放心。”

“沒事的,沒什麽問題。”

喬安擺擺手,從抽屜裏拿出了自己幾個月前寫了又劃掉的草稿,上麵的字跡勉強還能辨認,但實在不好給顧庭看,於是他幹脆一邊看一邊道:“那是會在一少部分蟲族身上發生的正常現象,其實這些星網上都可以查到,首領自己應該也了解一點,當初準備這張紙主要是怕閣下不了解,隻不過我忘記給你了……”

喬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用太擔心,不影響正常的夜生活,而且……”

“咳咳,”喬安輕咳一聲,“這種現象作為一種調劑夜間生活的樂趣也是完全可以的,但盡量輕一點,畢竟那裏是很脆弱的,要防止皮下出血,我想你們也不願意因為這種問題而來這邊用治療儀吧。”

在醫療室使用治療儀都需要進行登記,要是顧庭和坎貝爾真的因為此事來,恐怕麵子裏子都要保不住了。

“那是當然的。”不論是顧庭還是坎貝爾,他們兩個都是要臉的。但甫一想到今早起床時看到的紅腫,顧庭忍著耳朵發燙的尷尬輕聲道:“那個——你這有比較好用的藥膏嗎?消腫的。”

喬安露出一個大家都懂的笑容,轉身從抽屜裏拿出一管,“給,外星域進口的,據說特別好用。”

“咳咳,謝謝了。”

喬安:“奧對,還有一個事情需要提醒一下。”

“什麽?”

“這個情況會一直持續到蟲蛋出生,在這期間需要你或者首領多注意著點,別太久不管它,長時間不管會導致胸口發脹發疼,總歸是不舒服的,如果嚴重了可能還需要來醫療室這邊。而且就首領那個性子……”喬安摸了摸下巴,他無法想到坎貝爾因為某些難言的疼痛而向藍寶石求助的情景。於是他道:“我估計他疼了也不會說,所以就得你多操心點。”

坎貝爾有時候受傷了都會自己藏著掖著,要不是被其他蟲發現了他用過治療儀,恐怕光從他那張冷沉的臉上看不出分毫,因此喬安合理猜測懷蛋期間的坎貝爾應該更不會坦言說出自己的真實感受,畢竟那將是比受傷更加羞恥的話題,於是這種時候就應該首領的伴侶出馬了。

“好,我會注意的。”

等從醫療室這邊出來後上午已經過了大半,顧庭用聯絡器詢問了一下團團,在聽到坎貝爾還在繼續睡覺的時候,他便腳步一轉,決定先去看看安迪。

說來也巧,在坎貝爾發現懷蛋的前一個月,安迪也剛告訴顧庭他要當雄父的好消息了。而在安迪得知坎貝爾有蟲蛋後,便吵著、嚷著叫顧庭給兩家訂個娃娃親,對此顧庭表示隻要未來他的蟲崽喜歡,怎麽都不是問題。

待顧庭剛一進安迪家的門,他就看到了一堆擺在沙發上的毛線團,看起來像是某個做了一半的手工製品,隻是因為整體太過粗糙,以至於顧庭根本認不出來那是什麽。

——一部分線條清晰,另一部分則歪歪扭扭,看起來應該屬於兩個蟲合作後的結果。

顧庭:“你……在做手工?”

在他的印象裏,安迪可沒有這個愛好。

被問住的雄蟲翻了個大白眼,“怎麽可能?好吧,一開始確實是我心血**,打算給蟲蛋織一個毛線套,但誰能想到這麽難,我學了一周都沒學會,最後維看不下去了,讓我一邊呆著他來做。”

“給蟲蛋的毛線套?”顧庭有些心動了。

安迪自然看出了好友的神情變化,立馬從亂七八糟的櫃子裏翻出一個盒子,裏麵零零散散放著各色的毛線團以及指導說明書,“給,我一口氣買了好多,足夠做幾十個套套了,你可以回去自己試試,你做不了就讓首領做,畢竟都是蜘蛛類的蟲種,應該最擅長這個了,不過你得提前確認一下蟲蛋的尺寸,差太多套不上去的。”

“行,等我回去試試的。那你伴侶呢?應該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該生蛋了吧?”

“軍部唄,”安迪無奈,“這就是和一個工作狂結為伴侶的下場!需要引以為戒!”

“還好,坎貝爾也是工作狂,不過自從肚子明顯以後被我勸住了。”

“你這是炫耀?”

“我不是我沒有,我隻是闡述一下事實!”

“顧庭你學壞了啊!”

……

在安迪這裏坐了一會兒後,顧庭便打道回府,他懷裏捧著從好友家裏拿的盒子,路上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在腦海中構思到時候可以勾個什麽顏色、什麽花色的蟲蛋毛線套了。

隻不過,這個充滿了創新的想法在他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就遇見了最大的阻礙——手指頭好像不太聽話怎麽辦?

和顧庭並排靠在抱枕上的銀發雌蟲忍不住笑了一聲,這立馬被正羞惱的小雄蟲給聽見了。

“坎貝爾!你嘲笑我是不是!”此刻,顧庭修長的手指上已經被幾根交錯的毛線給纏滿了,至於原本用於勾線的銀鉤則被掛著扔在了一邊。

坎貝爾看了看顧庭,又看了看那團亂七八糟的毛線,有些無奈道:“你什麽時候也想一出是一出了?”

“可是這個真的很可愛、很保暖,其他蟲蛋都有的東西,我不允許我的蟲蛋沒有!”其實目前他隻知道安迪家的蟲蛋有。

——但那又有什麽關係呢?這不過是小雄蟲可可愛愛的小攀比心而已。

“嘖,”坎貝爾輕咬後牙槽,巧克力色的指尖落在了毛線之上,明明是習慣於握著冷兵器的手,但此刻卻顯得格外溫柔,三兩下就把纏作一團的線繩解開、釋放出了顧庭的雙手。

顧庭嘟囔道:“又一次發現你還存在**屬性了……”

至於第一次,則是坎貝爾在**期嚐試給小雄蟲用蛛絲織襪子的時候。至於那些襪子,還別顧庭保留在櫃子裏,雖然尺寸不太合適了,但每一個拿出來都可以當做是坎貝爾與他定情之前的紀念品。

“**屬性?那是什麽?”

指尖勾著毛線繩、指腹壓著銀鉤來回穿梭的手不停,坎貝爾頭也不抬地問道。

“就是——”顧庭想了想道:“說你很‘居家’的意思。”

“因為我會織東西嗎?”

“嗯。”

“蜘蛛類蟲種都很擅長這個,畢竟我們還需要織網。”

一部分蟲族因為本身蟲種而掌握著天賦技能,就像是坎貝爾、維這一類的蜘蛛蟲種,織網的本能令他們同時也極擅長其他一些織物類的手工,哪怕從未嚐試過,但隻要一上手就會發現新技能與織網一般熟練。

於是當顧庭再一次看向坎貝爾的時候,就發現銀發雌蟲手速飛快,微微彎曲的手指勾著深紅色的毛線來回穿梭,已經能夠看到毛線套的底部了。

“誒,這個東西又不著急,你別這一晚上都弄完了!”顧庭立馬伸手按住,將亂七八糟的東西理了理又放到了床頭的盒子裏,他道:“就當是消遣的玩玩就行,你當你這是處理星盟的工作呢?等明天了你再教我試試,我就不信弄不好了!”

“好。”坎貝爾點頭,正準備說什麽的時候,就被顧庭搶先了。

“時間也不早了,現在該開啟我們兩個之間的夜間生活了。”

坎貝爾:?

銀發雄蟲看了一眼聯絡器上的時間,“寶寶,現在才下午七點。”

距離他們喝下營養劑也不過剛剛過去了半個小時。

“早開始、早結束,這樣你不就能多睡會兒了嗎?”

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但坎貝爾沒有那麽輕易上當,畢竟到現在他胸前還隱隱有著痛感,就這還是已經抹過藥膏的後果,倘若在放任某個小雄蟲“胡作非為”,他怕自己明天連睡袍都穿不了了。

“可是喬安說要關注你的身體狀況。”顧庭佯裝委屈。

“我覺得自己現在很健康。”

“沒有進行檢查,我才不信,萬一是你故意隱瞞怎麽辦?”

銀發雌蟲一時語塞,他微微含胸,這才道:“我確實不難受。”

“那給我看看。”

“不給。”

“坎貝爾給我看看嘛……”

“不……好吧,就隻能看看。”

顧庭立馬點頭,“我保證,動手不動嘴。”

坎貝爾:??

……

時間又陸續地走過數天,顧庭時而覺得過得快,時而又覺得慢的不行——每一次他覺得快,都是因為看坎貝爾的小腹一天天鼓脹起來,那種可以用肉眼辨識的變化令顧庭又幸福又恐慌,他甚至偶爾會遲疑這是不是自己做的夢;而當他覺得慢時,則是每天倒數著日子盼坎貝爾的生蛋日期,數了一天又一天,距離最後的日子總差了些。

直到今天,顧庭在他的筆記本上勾掉了喬安預測日期的最後一天。

“要開始了嗎?”準爸爸顧庭蓋好筆記本立馬走到床邊,又是搓手又是撓腦袋,一副著急卻又不知道如何下手的樣子。

早在半個月前,他就詢問過喬安,用不用專門整出一間病房給坎貝爾生蛋用,對此喬安震驚的幾乎要把眼睛從眼眶裏瞪出來了——

“病房?等等,給生蟲蛋的雌蟲準備病房?顧庭閣下,你放鬆一點、再放鬆點,千萬不要緊張,這隻是一場很簡單、很簡單,難度幾乎為零的生產過程,根本不需要病房,甚至都不用任何醫療設備。”

來源於人類和蟲族的認知差異再一次產生,等顧庭渾渾噩噩地從醫療室出來很久以後,才遲鈍地反應過來——在蟲族社會中,雌蟲生蟲蛋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當然不排除有些蟲蛋的個頭比較大,需要更用力一點,但整體來說,這是一個隻交給雌蟲獨自就能夠完成的事情。

很簡單,甚至用坎貝爾的話來說,這個過程應該比他處理星盟的公務還要簡單很多倍。

此刻從回憶中脫離的顧庭看向麵色如常的坎貝爾,忍不住道:“就是今天了,你有什麽感覺嗎?”

銀發雌蟲有些無奈地拉住顧庭,輕輕地吻了一下自家伴侶的唇角,“不用擔心,還有一整天的時間,或許是在晚上。”

“那、那……”顧庭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但他臉上的緊張卻是肉眼可見的。

坎貝爾回握黑發雄蟲的手,“寶寶,放鬆點,很快的。”

“好吧。”顧庭深深呼出一口氣,“有感覺了一定要隨時叫我,今天我都不出門了,就在家裏陪你。”

“……行。”坎貝爾忽然蹙眉,他微微側身,鬆開了拉著顧庭的手,反而躺回了**。

顧庭:“嗯?不起床了嗎?”

坎貝爾:“啊,我可能要生了。”

——你知道你一臉平靜地在說什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