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胖是循序漸進的事情, 懷蛋也是。

在坎貝爾肚子裏有蛋的第三個月,他腰腹部原有的肌肉線條基本上已經消失了百分之八十,隻有從胸膛以下延伸的線條還隱約能看到原本的痕跡, 再向下則是一個很明顯的凸起。

雌蟲孕育蟲蛋的發育過程與人類懷孕生子相同卻又不同,相較於人類的十月懷胎, 蟲族們的懷蛋周期幾乎少了一半,僅有五個月,前三個月基本都處於一種看不太出來的情況,但等三月之期一到、腹中的小蟲崽從軟膜的卵形態發育為微硬質的殼狀後, 這種變化就逐漸明顯起來。

就好比現在的坎貝爾,凸起的腰腹讓他無法再穿緊束著腰身的軍裝, 甚至原本合體的襯衣在係上扣子後都顯得有些緊繃,於是坎貝爾的常服徹底被開襟式長袍代替,布料柔軟,腰腹間門拴著一截帶子, 方便穿脫。

此刻正是午後,兩個彼此在婚禮想認定了對方的伴侶正膩在一起看著投影在光屏上的電影。

很無聊甚至有些老套的愛情電影,依舊是英俊的雄蟲與不善言辭的雌蟲之間門的愛情, 他們是竹馬竹馬的關係, 從小便是鄰居,相互拉著手去上學,直到青春期開始在意彼此的性別,總是在不經意間門閃躲,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與對方相處。

青澀、小心,帶著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就像是在夏日的球場上打開了一瓶橘子味兒的汽水,當喉嚨被浸透的瞬間門, 那股清涼蔓延,同時也叫手裏捏著瓶子的雌蟲情不自禁地注意到站在球場外看著自己的小雄蟲。

顧庭看著看著,忍不住道“這種竹馬竹馬的感情也挺好的。”

隻是他說了話卻半天沒聽到身側伴侶的回應,等黑發雄蟲一轉頭,便看到一截靠在抱枕上、歪著腦袋睡著的坎貝爾。

“啊……”顧庭小聲吸了口氣,他按著遙控將電影關了,而沉睡中的雌蟲隻是微微動了動腦袋,根本沒有察覺到原先響在耳邊的唯美背景音被一片安靜所代替。

“是因為懷蛋嗎?感覺最近越來越嗜睡了。”

顧庭幾乎無聲地自言自語,他半撐起身子將搭載扶手上的小薄毯拿了過來,準備蓋在銀發雌蟲的身上。

自從坎貝爾進入懷蛋的第三個月後,不止肚子猛然長脹了起來,就是每天的瞌睡都大幅度提升,原本前段時間門還纏著顧庭要這要那,但自進入這個階段,要的倒是基本沒有了,隻恨不得天天睡在**,有時候晚上正和顧庭靠在一起說話的時候都能睡著。

這些天,顧庭已經習慣了時不時說話時,忽然沒有了回應的坎貝爾。

將輕薄的小毯子拉著蓋在了銀發雌蟲的肩頭後,顧庭才注意到壓在下麵的領子有些翻起來了,他怕等等坎貝爾醒來在皮膚上壓出褶子,便又小心翼翼地伸手打算把領口翻下去,隻是下一刻——

“嗯?”

年輕的黑發雄蟲以為可能是自己眼花了,他收了手揉了揉眼睛,又把視線落了上去。

視角的大概範圍維持在了銀發雌蟲肩膀到小腹以上的位置,那裏衣服有些被蹭起來的褶皺,再加上坎貝爾今日穿著一身黑藍色的軟質地長袍,於是導致某些洇濕的痕跡格外顯眼,甚至將那一塊布料上的兩處褶皺給洇成了更加接近於黑色的程度。

——是剛才喝水的時候沾到的嗎?

這是顧庭的第一想法。

他扭頭看向小桌子上擺著的兩杯水,他自己的倒是已經喝了一大半,但屬於坎貝爾的那杯卻絲毫沒被動過。

所以應該不是撒上去的水……

顧庭的視線又挪了回去——

側靠在抱枕上的坎貝爾睡得很沉,銀白色的長發幾乎灑滿了整個沙發的靠背,從他後頸開始一路蜿蜒,很多零碎的、許久未曾修剪的頭發被掖在了衣服褶皺中,連帶著鎖骨的小窩裏還藏著幾縷碎發。

窗簾是半拉著的,細碎的光斑正巧落在了銀發雌蟲的下巴上,一路蜿蜒到了胸口的布料,便襯得那洇濕的痕跡愈發明顯,似乎下一刻就會因為光影的交錯而擴散出更大的痕跡。

顧庭的腦子忽然轉了轉,他猛然間門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

“不、不應該吧……”

黑發雄蟲的喃語被坎貝爾細碎的呼吸聲吞沒,沉睡著的銀發雌蟲顯然並沒有察覺到自己身體上的變化,於是這正好方便了顧庭悄悄摸摸地研究“真相”。

他摸出聯絡器打開搜索引擎,在心裏雀躍著某種情緒時輸入了自己好奇的內容,接下來光屏上出現的內容便足以叫某個沒見識的“地球人”發出驚歎——

“原來真的可以那個啊……隻有少部分雌蟲,那這還是特例了,坎貝爾也算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了。”

“等等,會有那麽多?”

“誒?等蟲蛋出生就沒有了?蟲蛋出生後就會進入保溫箱,等孵化出來以後可以直接用營養劑喂養……那這些又是給誰喝的?”

顧庭一臉懵,原諒他對於雌蟲生理教育課程的缺失,於是在磕磕絆絆的搜索中,這才終於夠他大概拚湊出該現象發生的具體情況——

在蟲族族群中,雌蟲、亞雌承擔了孕育蟲蛋的責任,其中隻有少部分的雌蟲或是亞雌會在懷蛋期間門發生某些不定的連鎖反應,泌ru隻是其中的某一個小反應例子,基本上是激素改變引起的。這種現象會在母體進入懷蛋的第三個月時開始出現,直到結束生產時症狀停止,整個發生的過程與喂養蟲崽沒有任何關係。

且對於蟲蛋來說,當它們脫離母體後便需要在保溫箱中度過未來的五個月,而等五個月過去後,蟲蛋會直接以人形蟲崽的形式孵化,從那時起他們便可以和成年蟲一般接受營養劑的供養,當然雄蟲幼崽相對而言會更加嬌嫩,還需要注意營養劑的配料,不過整體來說,孵化後的蟲崽並不需要母體喂養。

顧庭摸著下巴按滅了聯絡器,誰知道一扭頭就對上了正靜靜看著他的銀發雌蟲。

“坎、坎貝爾……”

顧庭一愣,發絲下的耳廓又因為主人的薄臉皮而微微發紅。他有些心虛,也不知道坎貝爾有沒有看到……

“看到了。”

“嗯?我已經問出來了嗎?”

“你臉上的表情已經代表一切了。”

坎貝爾懶洋洋地伸了個腰,自從進入懷蛋的第三個月以後,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變化,不過關於胸膛上的一些小問題還是今天才發現的。

他道:“寶寶,有什麽可以直接問我?”

“我那不是有點兒不好意思嗎?”顧庭笑眯眯地靠過去,忽然低頭往銀發雌蟲的懷裏蹭了一下。

短暫又柔軟,帶著一股淡淡的、摻雜了漿果與奶味的香,可惜某隻小雄蟲隻感受到了一瞬間門,就被坎貝爾捏著後頸給揪了出來。

坎貝爾無奈,“你這叫不好意思?”

“怎麽不叫。”

越是相處,坎貝爾便越是發現顧庭身上多多少少帶著了點兒小色鬼的屬性,當然這種屬性也隻會對坎貝爾一個蟲發作。

顧庭問道:“那所以呢?這個症狀……蟲崽也喝不上,豈不是浪費了?”

坎貝爾警惕,“你想幹什麽?”

“沒想幹什麽。”

黑發雄蟲露出一個格外乖巧的笑容,但隻有坎貝爾知道在這個笑容的背後藏了多少的小算計。

此時此刻、陽光正好、窗簾半拉,顧庭確實沒打算幹什麽,畢竟他的小算盤一般習慣在晚上打。而看著顧庭的坎貝爾隻忽然覺得背後微微發涼,似乎有種不詳的預感,可偏偏他又無處捕捉。

不過這點兒“不詳”,在當天晚上就立馬應驗了。

“等等——顧庭,你幹嘛?”這一刻,坎貝爾連“寶寶”都顧不上叫了。

“嘶,不行!”

在手腕被淺藍色的精神力觸須纏繞起來的時候,坎貝爾就知道今天他大約是逃不開了,便又軟和了聲音,“寶寶,你到底想幹嘛?”

埋頭努力的顧庭抽空抬了抬下巴,小雄蟲白皙的臉上染著幾片薄薄的紅暈,眼裏閃爍著微光,嘴巴水水潤潤,像是剛吃過什麽容易暈色的漿果似的——可不是嘛,他剛才確實是在吃漿果。

“有些東西既然蟲崽享受不了,那是不是應該給我享受享受?我作為未來小蟲崽的雄父,萬一哪天他們問我那個是什麽味道的,我總不能說自己不知道吧?”

坎貝爾:“你已經是成年雄蟲了……況且他們怎麽可能會問?”

“我才成年了不到兩年!和未成年的小寶寶雄蟲沒有任何差別。”他隻是一個馬上二十歲的巨型寶寶而已,怎麽可以剝奪寶寶吃飯的權利呢?

顧庭補充道:“你不能奪走小蟲崽好奇的權利!也不能剝奪我吃飯的權利!”

坎貝爾:……

——所以他還能說什麽?

在理論這一方麵,坎貝爾永遠都爭不過顧庭,不是不想爭,而是比起嚴厲的拒絕,他更喜歡縱容小雄蟲那點兒無傷大雅的小愛好,反正最終的結果並不礙事。

……

第二天一早顧庭便悄悄起床了,今天是珊瑚和尤坦準備開啟星際旅行的日子,他作為他們的孩子,自然是應該送一送的。

屋裏的窗簾並沒有拉開,顧庭換好衣服後又走到床邊,低頭吻了吻正在熟睡的雌蟲的額間門。

“唔……”迷迷糊糊的坎貝爾半睜了睜眼,但抵不住身體裏的困倦,隻瞧見了一截黑發雄蟲的晃影便又沉沉睡了過去。

“果然能睡好多。”顧庭自言自語道,要是放在過去,這會兒的銀發雌蟲早該勾著他的脖子送上一個很有可能引起清晨時擦槍走火的熱辣深吻。

他彎腰拉起半截睡袍看了看,那裏的紅腫已經消褪很多,沒有昨天晚上看起來那麽嚴重,不過那幾個牙印倒是還格外明顯。

短暫心虛了一瞬間門的顧庭將被子拉了回去,小心地蓋住坎貝爾的肩膀,見**的雌蟲沒有一點兒被吵醒來的跡象,這才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另一邊,珊瑚和尤坦已經站在了星艦前,他們兩個的計劃是自駕遊,而這艘星艦則是恩格烈友情讚助,經過了精密的改造、重裝,安保係統、攻擊係統基本可以頂得上小型軍用星艦,至少在安全這一方麵是完全能說得過去的。

珊瑚一看見顧庭就露出了笑容,“怎麽就你一個呀?坎貝爾呢?你是不是又欺負人家啦?”

在現實世界中相處的幾個月裏,珊瑚基本上已經摸清了顧庭的性格,那是比在精神力世界中更加真實、立體的模樣,看起來俊美溫柔,實際上切開以後芯是黑的,而這種黑往往針對於疼他寵他的坎貝爾。

“我可沒有。”顧庭笑著回應,他問道:“那你們東西都準備好了嗎?準備旅行多久啊?”

尤坦:“都弄好了,時間門未定,珊瑚已經聯係了阿諾德,我們第一站應該會去見一見阿諾德他們。”

在很多年前的赫爾狄克星上,蟲母珊瑚與阿諾德之間門的關係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密不可分,他們之間門的羈絆深到無法跨越,上一次阿諾德沒有趕上珊瑚的醒來,於是這一次珊瑚和尤坦決定先去見一見老友,更何況他們也好奇是什麽樣的蟲才能拿下阿諾德那樣的“老家夥”呢。

顧庭看著他們,輕聲道:“那就祝你們一路順風了。”

“會的。”珊瑚上前擁抱住顧庭,“希望等下一次我們回來的時候,可以見到你的小蟲崽。”

尤坦也上前,將顧庭和珊瑚都攬了起來,“再見了。”

“嗯,再見。”

星艦起飛的風揚起了年輕雄蟲烏黑的發絲,他睜著那雙一如尤坦的藍色眼睛望著那艘有著星盟標誌的星艦升空,直到徹底進入飛躍軌道而失去了影子,至此整個天空上隻留下了一道流星似的白色尾巴。

他喃喃道:“期待下一次見麵啊……”

“不會想他們嗎?”是葉萊的聲音。

顧庭一回頭就看到了和平常打扮差不多的金發雌蟲靠著牆根。

顧庭笑著走了過去,現在的他基本上與葉萊一般高,一雙漂亮的藍色眼睛裏閃爍著微光,“我都這麽大了,還想什麽?況且平常有聯絡器呢。”

葉萊有些欣慰地笑了笑,“小寶石也長大了。”

“我早就長大了。”

“是嘛?我還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時你還是個小哭包呢。”

顧庭聽得臉蛋一紅,他當然也記得當初在現實世界中的第一次見麵,自己在一眾雌蟲麵前哭到流淚顫抖,那副樣子他這輩子都難以忘懷——他雖然會成長,但黑曆史卻絕對不會被遺忘。

他道:“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快忘記吧!”

“好好好,我已經忘了。”葉萊配合道:“這幾天你都和坎貝爾在一起,我差點兒忘記告訴你了,水晶前兩天跟著蠕蟲軍團的秘書官去找索勳了,好像是因為聽說索勳立了一個小功勞,他自己就坐不住了,說是也要去,大概就是小孩子奇怪的攀比心吧。”

在葉萊他們幾個的眼裏,阿莫爾、水晶以及偶爾不在線的索勳和小孩沒區別,基本都是想一出是一出,是和珠寶小分隊一樣樣的性格。呆在晨曦社區裏得天天防著他們打架,倒不如一股腦都扔到軍團裏,和軍雌們一切接受訓練去發泄多餘的精力。

“唔,那這邊豈不是又剩下我們幾個了?”

他,坎貝爾,葉萊、恩格烈、阿莫爾,就像是最開始叛軍攻上翡冷翠的時候。

“是啊,估計等你的小蟲崽出生了,咱們這裏就又熱鬧起來了。”

“也挺好的。”

顧庭看了天空,他臉上的神情很放鬆,自從防止了之前那個充滿了黑暗的夢境發生後,生活便進入了一種平靜的狀態。而顧庭也發現,比起提心吊膽、驚心動魄的冒險,他更沉迷於歲月靜好的安穩,而他一直想要的幸福也就這麽簡單。

葉萊伸了伸腰,“好啦,你繼續回去陪著坎貝爾吧,我一會兒還得參加幾個會議。奧對,記得定期去喬安那裏做精神力檢查,雖然你現在看起來沒什麽問題了,但是不能大意。”

因為懷蛋的事情,前不久才休假的坎貝爾再一次獲得了假期,於是剩下的工作便隻能被葉萊和恩格烈分擔。而葉萊基本屬於全能型蟲才,在管理星盟大大小小的事務同時,還不忘提醒小寶石做身體檢查。

“好,我會記得的。”顧庭點頭,有些無奈道:“其實檢查了應該也還是F級,這都多久了,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葉萊想了想,他忽然看向顧庭,腦海裏卻閃過了蟲母珊瑚的臉龐。大概也是靈機一動的想法,於是葉萊的神情有點怪異,“要不,下一次試試雌蟲的檢測儀?”

顧庭:“啊?”

他一個雄蟲,怎麽要用雌蟲的檢測儀?

葉萊道:“雌蟲的檢測儀也有檢查精神力的功能,隻是因為雌蟲更加注重體質,所以精神力不比雄蟲那麽重要,到在體質的檢測上還是比較統一的,所以我覺得你可以試一試。”

“你的意思是關於等級問題可能是因為一直以來用錯了檢測儀?”

葉萊點頭,“我隻是做了一個猜測。我記得之前有關於你身世的問題——你的精神力來源於蟲母,而原始蟲族與現在的蟲族體係基本相反,所以不排除有這種可能。”

顧庭有些恍惚,愣愣道:“那我一會兒去試試看……”

——所以說,他其實是一個披著雄蟲殼子卻有著雌蟲精神力的蟲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