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釉很少笑, 偶爾笑一下也是禮貌客氣而疏冷的,像現在這樣純真又爛漫,雙眼彎成月牙一樣的的笑容, 何顯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還正兀自愣著,一輛車忽然停在了身側, 前排車門打開, 一個年輕男人彎腰下車,而蘇釉也將目光移到了對方身上,含笑叫了一聲:“小朱哥。”
朱宇點點頭, 又向何顯微一頷首,便走到後麵為蘇釉拉開了車門。
車門打開的一瞬間,何顯看到,後座似乎還坐著另一個男人。
因為角度的原因, 他沒能看清對方的模樣, 隻看到了一雙被西褲裹住的長腿,以及一雙鋥亮的黑色皮鞋。
莫名地透出一股冷漠而禁欲氣息。
車門關上,車子迅速遠去, 隻紅色的尾燈在夜色中若隱若現,但隨著前方的彎道, 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老大, 那個就是東方不敗等的人嗎?”身後一個男生終於敢走了上來,“還為他開車門, 這麽紳士。”
狗屁, 何顯想, 那不過是個司機。
“怎麽看也該是那個人給東方不敗送花吧, 「另一個說, 」東方不敗難道對自己的美貌一點認知都沒有, 談戀愛還要給別人送花?”
就是,何顯忍不住在心裏表示讚同。
可嘴上卻十分不耐:“去去去,誰說人家談戀愛了?”
又說,“別整體東方不敗東方不敗地叫,難聽。”
兩個男生:……
明明之前老大也是一口一個東方不敗地叫,怎麽和東方不敗單獨站了兩分鍾,立刻就轉了性了?
這他媽的也太邪性了吧?
兩個小弟對視一眼,沒敢吭聲。
車廂裏安靜的突兀,連打算取笑蘇釉兩句的朱宇都莫名地沒能說出話來。
路橋坐在後排一側,從蘇釉上車就沒向他看過一眼。
他鼻梁上架了副金絲眼鏡,垂眸看著手裏的紙質文件,唇角抿的平直,看起來專注,但也冷淡。
“哥。”蘇釉悄悄往他身邊靠去,像是想要去看他膝頭的文件,卻被路橋伸出手來,不冷不熱地用手抵著額頭又將人按了回去。
“你在看商業機密嗎?”蘇釉問,將花抱起來放在鼻尖聞了聞。
聞言,路橋抬手摘掉眼鏡,將文件收了起來,隨後他安靜地看向了蘇釉。
“吵。”他說。
“哦。”蘇釉抿了抿唇,將懷裏的花抱得更緊了些,外麵的彩色包裝紙隨即又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碎響來。
可即便這樣,他也沒有將花放下的意思。
“哥,”他問,“升哥下午才通知我,我還沒來得及準備禮物,怎麽辦?”
路橋沒說話,目光不動聲色地落在了他懷裏的鮮花上。
“這束花不就很好,”片刻後,他不動聲色地說,“百合和向日葵……”
百合和向日葵,不恰恰和蘇釉很契合嗎?
他抬眸看向蘇釉,蘇釉也正認真看著他,一雙桃花眼晶亮,含著笑意,目光十分專注地落在自己身上,像是對自己無比信賴一般等著自己的後話。
那雙眼睛幹淨,純潔,充滿信任,不就像是潔白的百合花嗎?
十八歲最好年齡,未來一切都有可能,可不就是欣欣向榮的向日葵嗎?
那小子還真會選花。
即便這兩種花都很適合蘇釉,可他心裏卻還是莫名地不高興。
“百合和向日葵正好適合路升。”片刻後,他說。
“哦。”蘇釉垂眸看自己懷裏的花,他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眸光,但粉潤的唇瓣卻微微抿了抿,像是有些舍不得般又將花往懷裏抱了抱。
“怎麽?這花是別人送的?”路橋看著他,聲音很沉,又問,“舍不得?”
聞言,蘇釉將花往路橋的方向湊了湊。
柔軟微涼的花瓣拂過路橋的鼻尖,讓他不自覺想起了蘇釉指腹的感覺。
“香吧?”蘇釉問。
路橋沒說話,像看沒見識的小孩子一樣,一雙鳳眸淡淡地看著他。
“真的可以轉送別人嗎?”蘇釉像是架不住他那樣的目光一般,終於敗下陣來,“會不會不太好?”
“總比你空著手好。”路橋說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一束注定要凋零的花,可以發光發熱兩次,難道不是它的榮幸?”
我靠!
蘇釉強忍住自己想要開懷大笑的欲望,一本正經地思考了片刻。
別說這花本來就是他買來送給路升的升遷禮物,就算真是何顯送的,他這會兒也該被路橋說服了。
似乎看他還在猶豫,路橋隨意地在他頭上揉了一把:“明天還你一束更好的,今天就這樣定了。”
又說:“乖。”
“那好吧。”蘇釉看向路橋,路橋瀲灩的鳳眸裏漸漸漾起些笑意來,很淺淡,蘇釉抿了抿唇,趁機提出要求,“我想要玫瑰,紅色的。”
路橋愣了一下,眼裏的笑意也凝住了。
他剛要說百合和向日葵多配你,又想到著這個組合是剛才那個男生送給蘇釉的。
“別挑三揀四,”路橋說,“有花收就不錯了。”
“想給我送花的可多了。”蘇釉小聲嘀咕,又湊過去,輕輕握住了路橋的手指,“我就想要紅玫瑰,好不好嗎?哥。”
“誰給你送花了,給我說說,”路橋不冷不熱地將自己的手從他手指裏抽出來,“剛才給你送花那孩子也就是高中生吧,屁大點的小孩兒,不好好學習,花樣不少,他送花的錢哪來的,你給我說說?”
蘇釉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他連何顯是誰都弄不清楚,哪裏知道他用的錢是從哪裏來的?
路橋看著他,雙眼忽然危險地一眯,“你不是早戀了吧?”「我不回答你。」蘇釉說,將花往懷裏一抱,“沒有紅玫瑰就不回答。”
路橋看著他,良久哼笑一聲。
“給你買。”他說,忍辱負重。
“還是不回答,”蘇釉說,“反正從認識你開始,我問你的每一個問題你都沒正麵回答過。”
“有其哥必有其弟。”蘇釉小聲嘀咕。
好家夥!
路橋都被氣笑了,他眼裏含著笑,十分不善良地點了點頭,隨即合上眼睛靠近了座椅深處。
閉上眼睛之前,他冷聲說:“紅玫瑰沒有了。”
車廂裏重新安靜了下來,偶爾傳來蘇釉懷裏那捧花外包裝的窸窣聲。
他偏頭看路橋,看他五官立體的側臉,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以及抿到平直的唇角,一顆心不覺砰砰砰地越跳越快。
路橋對他,絕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捏著花束綁帶的手心不覺出了汗,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和最初很機械又冷漠地完成任務的麻木感不同,現在,他心頭一片滾燙。
隻是,這時候他還不知道,這份滾燙並未能持續太久,在三千就被一桶冰水兜頭潑了下來。
——
進入三千時,小張的電話終於回了過來。
“小少爺,”小張說,語氣裏沒有那麽足的底氣,“抱歉,剛剛我和太太被堵在了鬧市區,都沒有聽到電話。”
“真巧。”蘇釉笑了一聲,語氣裏多少有些不置可否。
“是真的。”聽他這樣說,小張慌忙解釋。
精蟲下了腦,他人也清醒了些。
爽是真的爽了,現在怕也是多少有些怕的。
畢竟這份工作對他未來的意義非同凡響,而且……
他現在確實離不開洛頎。
無論是身體還是一顆心,仿佛都被洛頎給拿捏住了。
現在這麽方便兩人相處的職位,恐怕是沒有第二個了。
“我並沒有不相信你,”因為路橋就在身側,蘇釉收斂了自己的語氣,聲音裏甚至還帶了點安慰的意思,“你平常經常被人質疑嗎,表現得這麽敏感?”
這話說的……
小張的手機此刻正放在操作台上,放的外音,因此蘇釉的話一字不漏地進了洛頎的耳朵。
聞言,她瞪了小張一眼,怪他說多錯多。
「經常被人質疑」這句話,要麽說這個人能力不行經常犯錯,要麽說這人是經常撒謊……
至於褒義方麵的意思,她是一點都沒想象到。
小張被她一瞪,立刻閉上了嘴,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好在蘇釉那邊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但是,不管是什麽原因,你都應該給我提前說一聲,那樣我就不用一直站在學校門口等你了。”
小張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問蘇釉現在在哪裏。
“那……您……”
“不用擔心啦,”蘇釉說,語音裏帶了一點笑,“我哥接我出來了。”
他沒再等小張說話,抬手掛斷了電話。
這邊,路橋抬手推開了包廂門,而另一邊,洛頎的臉色則變得難看極了。
路橋去接他,還出去玩兒,嗬……
話筒裏傳出兩聲急促的嘟嘟聲,隨即車廂裏安靜了下來,小張的臉色也在蘇釉話音落下的同時變得極度難看。
這件事兒,路橋也知道了?
他怎麽就這麽倒黴?就這麽一次……
他難掩心底的忐忑,偏頭去看洛頎,想要尋個主意。
可沒想到,洛頎的臉色比他還難看。
她眼裏那些難掩的嫉妒與憤恨,連他都覺得灼得慌。
包廂裏此刻已經喝開了,桌上擺了滿滿的酒水,白的,紅的,啤的,應有盡有。
台上有人跟著音樂輕搖慢擺地唱著歌,辛免和嚴鶴煬正頭抵著頭在點歌。
看到路橋,辛免滿眼欣喜,卻又立刻抿住嘴唇略帶委屈地要往上迎,他腳還沒邁出去,就看到了路橋身後的蘇釉。
蘇釉穿的很隨意,可雪膚烏眸,他一進來,立刻便將他們點的那幾個男男女女比得失了顏色。
辛免的臉立刻就沉了下去。
蘇釉看著他的表情覺得好笑,又有點羨慕。
辛免這種人,雖然幼年時失了父親,後來又被路濰州送出國外許多年,可是,應該也真的沒有吃過太大的苦頭。
所以他的喜怒都願意放在臉上。
“哥,”辛免最終還是迎了上來,“你怎麽來這麽晚?”
和他同時發出疑問的還有路升,不同的是,他問的是蘇釉。
“小釉,”路升略帶驚訝,“不是說小張送你來嗎?怎麽和小橋一起來的?”
“小張沒去接他。”路橋說著,隨手扯鬆了頸上的領帶。
“我靠,斯文。”鄭銘笑著扒上去,將他的領帶徹底解了,然後又調笑道,“你不會今天還戴眼鏡了吧?”
“噗嗤。”蘇釉沒忍住笑了起來。
“他還真戴了?”鄭銘問。
蘇釉點頭。
“帥不帥?”
蘇釉再次點頭,並說:“超帥。”
“超帥是個什麽品種?”路橋聞言,忍不住哼笑一聲,在蘇釉額頭上不輕不重地彈了一指頭,“我告訴你,離鄭銘遠點兒,別好的沒學學一身壞毛病回來。”
路升本來是要叫蘇釉跟著自己坐的,畢竟辛免回來了嘛。
可蘇釉卻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手勢,他和路橋鄭銘兩人邊說話邊走了進去,隨即和辛免一左一右坐在了路橋兩側。
氣氛忽然有點尷尬 。
路橋坐在中間,神色自若,蘇釉坐在路橋的左側,已經拿了啤酒罐在研究啤酒,而辛免則氣鼓鼓地坐在路橋右側,雙手揪著自己的衣擺,擰啊擰啊,像是恨不得編出條繩子來。
隻是,這時候最尷尬的還遠遠沒有到來。
嚴鶴煬剛在辛免身側落座,就聽鄭銘忽然喊了一嗓子:“誒,周媚到了,讓派個人出去接她。”
他看向路升,顯然有點疑惑,“還用派人嗎?你不就是現成的嗎?”
隨著他的話一句句出來,路升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雖然隻是一瞬間,可鄭銘還是捕捉到了。
“不是吧?”鄭銘有點驚訝,“你不是沒約周媚吧?”
“沒事。”路升說,“我去接他。”
路升出去了,譚淞才看向鄭銘:“怎麽回事兒?周媚到了為什麽不聯係路升卻聯係你?”
“我哪裏知道啊?”鄭銘聳了聳肩,“我剛才在朋友圈發了張照片,誰知道讓周媚看到了,她就說她也正在過來,我還以為是路升約著她一起的,畢竟,這對他們小兩口來說都是喜事兒。”
“誒,”他又說,“路升這個項目完成的這麽好,周家有不小的功勞吧?我聽說周媚他爹又出錢又出力的,”鄭銘有點看不上路升,倒不是覺得路升出身和他們差距大,而是看不上路升他爹那個急功近利勁兒,“怎麽,現在又是想要人家小橋外祖家的東西又是想要踢開周媚嗎?我哪知道他們這些人心裏有這麽多彎彎繞啊?”
“行了你,”譚淞好笑,“可少說兩句吧。”
門被推開,路升帶著周媚走了進來。
周家和在場的幾位完全不是一個級別,隻是因為路升的原因,攀上了路橋,才又和鄭銘等人搭上了關係。
但見他們進來,大家還是禮貌地將主位讓了出來。
第一,畢竟周媚是女生,
第二,人家路升今晚請客慶祝晉升,是正兒八經的主角。
周媚客氣了一番也就落了座,和眾人打過招呼後,她的目光最後落在了蘇釉身上。
她看了蘇釉片刻,又似笑非笑地看向路升,說:“怪不得。”
雖然和周媚不算太熟,但大家此刻都十分捧著她。
這個嫂子喝酒,那個嫂子吃東西,連蘇釉也親自將周媚麵前的酒杯倒滿了酒。
路升看著蘇釉那雙幹幹淨淨的眼睛,以及毫無城府的笑容,聽著周媚陰陽怪氣的「怪不得」三個字,心裏不覺十分憋屈。
本來這該是他的好日子的,但周媚來了,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一樣,讓他心神緊張,簡直瀕於窒息。
周媚性子雖然怪,但心裏卻很知道道理。
任誰都一眼能看出來,蘇釉對路升絲毫沒有那方麵的想法,所以她也並沒有怪罪蘇釉的意思。
她隻是不想讓路升好過罷了。
用著他們周家的人力物力,現在達成目的了,就屁都不放一個了。
前陣子還找她約會,最近十天半個月也就打過一個電話。
剩下都是他爹不停地向她討好獻殷勤。
她是要嫁給路升的,又不是要嫁給他爹當他後媽的。
就算今天什麽都不能說,她也要杵在這裏礙他的眼,讓他心裏不同痛快。
不過,現在看到了路橋,她卻忽然想起件事兒想要和他聊。
“小橋,”她問,“聽說你和崔如意在交往?”
她這話一出,場中其他人一下全都靜了下來。
不僅辛免和蘇釉,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間都集中在了路橋身上上。
路橋剛敲了支煙銜在唇間,拿腳尖踢了踢蘇釉,示意他有眼色點趕緊給當哥的點上。
蘇釉啪嗒一聲將火機摁了下去,橘黃色的火苗蹭一下竄了出來,因為這句話,差點手一抖燒了路橋的頭發。
“你們都不知道啊?”周媚不覺有點驚訝。
“哎呀,今天媚姐來得好。”鄭銘聞言,立馬打了個響指,“快讓人看著多上兩個菜過來,咱們一邊喝酒一邊聽八卦。”
“我也是聽說。”見眾人又齊齊地望向了自己,周媚有些心慌,她本來就算是半個社恐,此刻隻得鼓足勇氣往外說,“上次有個做房地產的叔叔辦酒會,我爸年輕的時候和他很熟,當天也受邀參加。”
周媚的父親年紀不小了,雖然周媚有著各種問題,但老爺子最近參加一些重要的活動,還是試著想要帶她多看看,把手上的人脈和資源盡可能多地介紹給她。
也就是個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意思。
畢竟家裏這麽大的產業,交給誰也不如交給自己的孩子放心。
就算她隻能握得住一兩分,他將來百年之後也能閉得上眼睛。
那天活動結束的時候,他們在酒店的大廳裏遇到了和父親一起出來用餐的崔如意。
周家在崔家麵前,幾乎如巨人麵前的螞蟻,根本搭不上話,但那位地產公司的老總和崔如意的父親崔瑞平卻有些舊交。
“這就是侄女兒吧?”房產老總看崔如意的目光難掩驚豔,“都這麽大了?”
崔如意很客氣地叫了聲伯父,態度溫和有禮,絲毫沒有什麽架子。
“老崔,”房產老總問,“侄女兒談人家了嗎?要是沒有的話……”
“談了,”崔瑞平打斷他,笑著說,“和路家的小子。”
“哦——”房產老總想了片刻,隨即點頭,“般配,般配。”
“八字還沒一撇呢,”崔如意笑著插話,也不管別人怎麽看她,“我在追路橋呢,還沒追上。”
“……”
周媚打心眼裏羨慕崔如意,那麽漂亮,又那麽灑脫,麵子對她來說猶如浮雲一般,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我靠,行啊你小子!”鄭銘聞言,重重地在路橋肩頭拍了一下,“被崔如意追,多有麵兒啊,你他媽眼睛長天上了嗎?那可是崔如意啊。”
他說著說著動作一頓,又忙忙地讓人去取剛才從路橋脖頸間取下的那條領帶。
路橋今天係的領帶是暗橘色波點的,襯膚色,又年輕俏皮。
鄭銘一拍大腿:“我靠,我說這麽眼熟呢,原來和前兩天崔如意來時係的那根是情侶款。”
他說著把領帶放鼻尖聞,跟個變態似的,被路橋一把將領帶搶了過來。
“好好的一個男青年。”路橋嫌棄得要命,“你看你剛才在幹什麽?”
“我聞聞除了你身上的味兒,還有沒有別的小妖精的味兒啊。”鄭銘嬉皮笑臉地說。
又問:“到底發展到哪一步了?快,給哥們兒說說。”
“就如意說的那樣。”路橋漫不經心地說,又笑了下,“看什麽?我也二十五六了,就算真談了又怎麽樣?”
“臥槽——”鄭銘比當事人都要激動,“我真不明白你在猶豫什麽,前兩天崔如意帶人來談生意,那正裝一穿,簡直極致**,我靠,一群男人裏就她一個女孩子,簡直掌控全場,我就沒見過這麽又美又颯的。”
譚淞也說:“崔如意確實不錯,不比他老子差,她爹就時常感歎,崔如意怎麽不是個兒子。”
“不過,”他頓了頓,“要娶崔如意壓力也不小,第一個孩子肯定要跟媽姓。”
“我是無所謂,”路橋聳聳肩,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進去,“我自己都恨不得不姓路。”
“小橋。”路升叫了他一句。
路橋看向他,很輕地笑了一聲。
他們隨意地瞎扯,辛免卻已經吧嗒吧嗒掉了眼淚。
他再也聽不下去,起身走出門去,站在走廊裏悄悄抹眼淚。
別人他還能拚命爭一爭,可崔如意他怎麽能爭得過?
辛免出去了,包廂裏忽然安靜了一瞬,嚴鶴煬更是重重地瞪了鄭銘一眼。
鄭銘冤枉極了,不由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先是周媚過來那個事兒,現在又是辛免,怎麽什麽事兒都往他頭上賴啊?
但嚴鶴煬沒理他,而是沉著臉看路橋:“不去哄哄?”
路橋也很頭疼。
小時候無論什麽事兒,他都可以替辛免出頭,因為很多事情是可以辨別是非黑白的,即便辨別不出來,他向著自己的好兄弟總沒有錯。
可現在……
人長大了,很多東西也變得複雜又麻煩。
“勸什麽?”眾目睽睽之下,路橋輕輕彈了彈煙灰,語氣裏幾乎沒有絲毫溫度:“多哭兩場就接受現實了。”
沒人想到路橋對辛免這麽狠心,連蘇釉都很驚訝。
但隨即,他又覺得這確實是路橋的行事風格。
鐵石心腸,沒心沒肺,即便那晚喝醉了,他也會拽著自己的頭發將自己硬拽起來,那麽冷酷,那麽無情。
虧他來的路上還利用何顯試了他一試,虧自己還記吃不記打地認為,他對自己多少會有點想法。
可真是……
在路橋麵前,大概誰天真,誰就活該挨打吧。
“你他媽。”嚴鶴煬咬了咬牙站起身來,對路橋怒目而視,“這是人說的話嗎?”
“他是誰?他是辛免。”他自問自答,“從小和你一起玩著長大的辛免,你怎麽這麽狠心?”
“那你教我?”路橋抬眼看他,依然帶著些許散漫,“你教我怎麽做好?這次哄好了,下次呢?我戀愛的時候呢?我結婚的時候呢?我拋下我的女友,拋下我的新娘下台去哄他嗎?”
“你教我,嚴鶴煬。”
嚴鶴煬啞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這是為辛免好,”譚淞穩重老成,一眼就看出了路橋的用意,“如果拖拖拉拉的,辛免豈不是反複受傷?”
嚴鶴煬抬手揉了把臉:“那我出去看看。”
“那,咱們繼續喝酒?”接連踩了兩次雷,鄭銘這會兒也有些拿不準了。
“美人兒弟弟,會喝嗎?”他看向蘇釉,“來,陪哥哥喝一個壓壓驚。”
蘇釉其實又何止會喝酒?
蘇釉喝酒抽煙打架,就沒有一樣不沾的。
蘇釉也是人,也需要有發泄情緒的通道,這些恰恰是他發泄情緒與自我保護的手段。
他用的嫻熟無比,隻是進入路家後,就沒再沾過而已。
聞言他輕輕地端起杯子,濃密睫毛下閃過一縷笑意。
隻是還未及答話,路橋就將夾煙的手往前一伸。
那隻手骨節分明,指間猩紅的煙頭閃爍,仿若一枚紅寶石戒指。
“他不喝,”路橋說,又說,“小孩子喝什麽酒?”
“我都成年了。”蘇釉抗議,死死端著酒杯不舍得放下去。
“小釉想喝的話,就喝一杯吧,不喝多。”路升心軟,立刻找到了折中的辦法。
“喝一杯喝一杯。”譚淞也說,“人路升大喜的日子,都給我嗨起來,別一個一個他媽的婆婆媽媽的啊。”
但沒人想到,蘇釉隻喝了一杯,就癱在路橋身上起不來身。
嚴鶴煬好不容易將辛免哄好,門一開,就看到蘇釉抱著路橋的手臂,臉頰酡紅地靠在他肩頭上;
他睫毛低垂著,粉色的唇瓣因為酒精而變成了誘人的嫣紅色。
活脫脫一副小狐狸精等著吸人陽氣的樣子。
吧嗒吧嗒,辛免的眼淚重新掉了下來。
蘇釉這個姿勢,維持到了回去的路上。
路橋為路升慶祝了一通,倒把自己累得不清。
一個辛免,一個蘇釉,一個心累,一個身累。
他靠在座椅上,微微闔目,感知到蘇釉的身體隨著車子往前走的節奏而不停地輕微晃動,蹭在他的肩頭與手臂,像沒有骨架一樣,溫溫軟軟。
也像他偶爾掃過自己脖頸的呼吸,帶來奇異的觸感。
“哥。”車子行到半路,蘇釉忽然像是清醒了些,偏頭去看路橋。
“嗯。”路橋很淡地應了一聲,問,“喝水嗎?”
“不喝。”蘇釉抬手捂了捂自己的頭,像是有點頭疼的樣子。
“看你以後還喝不喝?”路橋說,語氣不算善良。
聞言,蘇釉放下手來,他安靜地看路橋,一雙眼睛濕漉漉的,但又極明亮,像是裏麵藏著寶石。
隨著那雙眼越來越亮,蘇釉慢慢靠近路橋,重新抱住他的手臂搖了搖,聲音軟得像水一樣,但又有一種難言的甜膩感。
像哄小孩子一般,他說:“哥,不要和那個什麽如意談戀愛好不好?”
如果是平時,路橋早把他揮開了,可這一刻,近到能聞到他身上淺淡的酒意與微微的甜香氣息,他卻並沒有動作。
“關你什麽事兒?”他像是逗貓一樣地問他,側眸看他的目光卻深不見底。
“當然關我事兒了。”蘇釉像是有些著急,他湊上前去,吧唧一口親在了路橋的側頰上。
這個季節的夜晚已經相當涼了,所以襯得蘇釉的嘴唇又熱又軟。
濕漉漉帶著響的一個吻猝不及防地印在他的側頰上,那麽用力,路橋幾乎驚呆了。
前排的小朱也驚呆了。
他手忙腳亂地按了好一會兒,才按下了車廂中間的隔板,心頭一陣亂跳。
空間忽然變得私密了起來,蘇釉被路橋掐著下巴抬起臉來。
他們離的那麽近,近到呼吸交融。
“蘇釉。”路橋垂眸看他,目光落在他濕漉漉的睫毛,紅潤潤的嘴唇上。
或許剛才那個吻太過用力的原因,蘇釉的嘴角殘留了一點口水,將那兩瓣好看的唇瓣映得誘人至極。
讓平素最愛幹淨的路橋,甚至生出了想要為他舔去的錯覺與欲望。
他抿了抿唇,心底像火一樣,可眸中卻如冰一樣。
這個人喝醉了,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打量他,可卻發現,越是打量,越是沒有辦法像對待辛免那樣狠心地去對待他。
作者有話說:
路升:又是萬萬沒想到的一天啊,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