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 男,今年二十四歲,正是年富力強的年齡。
因為家庭原因, 小張大學沒能讀完就被迫輟學。
後來有幸進入路達,成為了路達的外圍跑腿人員之一。
除了專職為各種檢測部門送送樣品, 去各家合作單位拿拿文件, 大事小事上跑跑腿外,還有一個重要的隱形功能,即各部門推卸責任的專職背鍋俠。
學曆在那裏擺著, 在路達這種人才濟濟的頂級企業裏,小張可能永遠都無法殺出重圍,進入企業的核心位置。
甚至於,連稍微像樣點的部門都可能摸不著邊。
在最為迷惘最為難以抉擇的時候, 洛頎向他伸來了救命的橄欖枝。
也因此, 小張對洛頎可謂是忠心耿耿,毫無二心。
能為路家的太太開車,無疑是上天給小張的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雖然無法構建路達內部的人脈以及關係體係, 但卻可以直接進入領導的家庭核心。
隻要好好幹上一兩年,取得了太太的信任, 到時候再好好在太太和先生麵前求一求, 再進那些原先他想都不敢想的部門,就要容易得多了。
有了這層關係, 隻要自己足夠努力, 到時候想要升職加薪也會比別人更加容易些。
這些, 是小張打算去路家做司機時, 向自己女朋友分析過的利害關係。
洛頎是小張心無雜念一心想博個好前程時, 老天送來的跳板。
但他從未想過, 這樣穩妥的跳板,自己也會有幾率一腳踏空。
這些事情,洛頎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隻知道,自己抬眼向前望去時,在後視鏡中與自己無意間碰撞到一起的那雙眼睛,慌慌張張躲藏的樣子很是有趣。
洛頎心頭一動,盯著小張的後腦勺看了片刻,隨後,她重新舉起鏡子來,為自己補了一點口紅。
最近一段時間,路濰州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她本以為是好事兒,可以給她足夠的空間向路橋下餌,隻可惜,一連好幾次,路橋都把她當做空氣,看都不看她一眼。
而最後一次,更是碰到了蘇釉的槍口上。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所以今天,她才特意約了某小型娛樂公司的主管見麵。
洛頎對她說,自己想嚐試影視方麵的投資,希望她能為自己提供一些小鮮肉的資料。
都是江湖上混的,對方怎麽可能不知道他的意思?當即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但這會兒,看著小張略顯緊張卻強做鎮定,挺得筆直的腰板,洛頎風情萬種地笑了一聲。
要什麽小鮮肉?眼前不是有現成的人選嗎?
畢竟,和小鮮肉見麵多有不便,萬一被拍了不好解釋,可與小張見麵那可就太過名正言順了。
而且,為他開車這段時間內,小張顯然很是為自己著迷,一天裏不知道要偷看自己多少回,想成事兒也容易。
最重要的是,他對自己足夠忠心,而且他有固定的女友,將來想斷也很容易。
口紅蓋子哢噠一聲合了起來,在安靜的車廂裏想猶如子彈上膛的聲音。
“小張,”洛頎媚眼如絲地往前看,問,“我漂亮嗎?”
小張心裏一緊,以為自己偷看的事情惹洛頎生氣了。
他戰戰兢兢顫顫巍巍地抬起眼來,不其然對上了洛頎笑意盈然的眼睛,那雙眼睛那麽媚,是他從未見過的神情。
小張忙驚慌地移開了眼睛,訥訥地出聲:“漂……漂亮。”
何止是漂亮,簡直是他從未見過得美。
比電視上的那些明星都要美了成千上萬倍,美得他即便知道是錯誤,仍忍不住每天偷偷將目光梭巡在她身上。
小張總是暗暗為太太鳴不平。
覺得路濰州簡直瞎了眼,家裏已經有如此美麗的太太了,竟然還玩夜不歸宿。
身後洛頎很輕地笑了一聲,她將長發攏向一側,慢慢向前傾身過來。
濃鬱的甜香慢慢充盈鼻尖,塗著血紅蔻丹的指甲輕輕搭在了他肩上……
那種感覺過於刺激,也過於奇妙,小張一哆嗦,握著方向盤的雙手緊張到差點跟著抖了起來。
“你看,你好像太累了,”洛頎輕聲說,氣息有意無意地掃過小張的耳尖,“前麵有個小道,不如我們拐進去休息一會兒說說話,等你好了再回家?”
——
陽光透過窗簾上的鏤空星星灑進來,一顆星俏皮地落在了少年濃密的睫毛處,像是受到了打擾,少年有點不耐地抬起手來遮住了眼睛。
片刻後,薄被下少年的身體動了動,那雙漂亮的眼睛也隨之緩緩張開。
蘇釉側眸看了看時間,隨即雙手撐在身後慢慢坐起身來。
昨晚回房後,他很是認真地複盤了自己最近和路橋相處時的一舉一動,並將自己錯失的進攻點一一列舉出來,以作警醒。
這件事一做就做到了後半夜,以致於他在夢中都在攻略路橋。
不過夢裏的進展比現實中要快多了,而路橋也遠沒有現實中那麽無情。
他會對他笑,與他接吻,會緊緊地抱住他,還會玩兒很多花樣……
蘇釉在夢裏是有些激動的,所以張開眼睛後很是反應了一會兒才記起來,路橋在夢中玩兒的那些花樣,事實上和呂少言之前發給自己的那些小電影中的花樣重合度頗高。
他在心底罵了句髒話,起身穿衣,待到洗刷後扶著樓梯下到樓下時,見路橋已經坐在了餐廳裏。
今天的咖啡是劉嫂煮的。
空氣裏咖啡的香氣同樣是濃鬱的,隻是路橋麵前的杯子卻一點都沒有動。
“今天起這麽晚?”聽到那特殊的腳步聲,路橋偏過頭來看他。
路濰州昨夜好像又沒回來,而平時周末總是提前下來的洛頎,今天也不見蹤影。
蘇釉猜測,大概是多少有些顧忌自己那天的話,所以今天特意避開了和路橋單獨相處的時間。
“嗯。”蘇釉說,聲音裏有沒休息好的慵懶綿軟感,“昨晚沒睡好。”
陽光照在他的側頰上,照亮了他眼下兩片烏青。
“你這是幹什麽了?”路橋看著他挑了挑眉,問,“你這是昨晚是被誰打了兩拳嗎?”
那雙眼睛很深,帶了一點很淡的笑意。
像是嘲弄又像是好笑,一點都不善良。
和睡夢中那種迷亂又性感充滿了欲望的眼神有著天壤之別。
蘇釉因夢中那個路橋而產生的心髒酥麻悸動感,在清醒的路橋麵前瞬間消散得一幹二淨。
“你昨晚夢遊到了我房間,給了我兩拳,”他無精打采地說,“怎麽你不記得了?”
路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做夢了吧?”
蘇釉剛捏起筷子來,聞言心頭一驚,啪啦兩下響,筷子心虛地掉落在了桌麵上。
路橋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看著他:“還真做夢了?”
又問:“什麽夢,把你折騰成了這樣兒?”
蘇釉:……
您可真會說話。
本來做夢是很正常的事情,偏偏他昨晚做的是春夢。
這種情況難免會有些心虛,尤其撞上春夢主人公幾乎能洞察人心的目光,他更是心頭慌得厲害。
他捏起筷子來,放在齒間咬了咬,耳尖熱意蒸騰。
路橋忽然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似,他抿唇看了蘇釉片刻,隨即瞥開了眼睛。
餐桌上忽然安靜了起來。
蘇釉抱著咖啡杯咕嘟咕嘟喝了下去,頭腦終於清醒了些。
“哥,”他忽然想起件事兒,“我同學今天想到家裏來看我,可以嗎?”
昨晚他還和呂少言聊了幾句,呂少言自告奮勇,說要過來幫他複盤。
旁觀者清,蘇釉想了想就答應了。
這話似乎讓路橋頗為意外,他抬眼看他,本能地反問:“為什麽不可以?”
隨即又慢慢意識到,蘇釉大概從沒有把這裏當家,所以請客人過來,還要先問問主人。
聽著蘇釉那句略帶歡欣的「謝謝哥」,路橋慢慢將手裏的餐具放了下來。
“這裏是你的家,”他說,語氣很平靜,但卻有一種讓人心神安寧的力量,“在自己家裏,你想做什麽都可以,不用什麽事情都問別人。”
他把手一擦,又問,“哪個同學?”
“就我受傷時陪著我的那個。”蘇釉說,“他叫呂少言。”
——
“哇,”呂少言在蘇釉**打了個滾,又一骨碌爬起來趴在窗台往下望下麵巨大的泳池,“住這麽大的宅子也太爽了吧,比公園都要大了吧,還有湖。”
雖然他還沒來得及去看路家的人工湖,但剛才來的路上,已經聽邱叔向他介紹過。
“你可真是因禍得福啊。”他忍不住感歎。
“給你這樣的福你要不要?”蘇釉沒好氣地把水杯放在茶幾上。
呂少言終於記起自己過來的任務,雖然心心念念著路家人工湖邊的秋千,還是乖乖趴到了蘇釉身邊。
兩個人頭挨著頭趴在一起嘀嘀咕咕,呂少言邊聽邊恨不得把自己的大腿拍爛。
“你為什麽要說沒事兒?”他問,“不管有沒有事,隻要他問了,那就是有事兒啊。”
蘇釉:……
“昨天那種情況,你就應該說你腿有事兒啊,”呂少言的腿終於有些受不了了,憤憤地將手拍在被子上,“不僅傷腿有事兒,好腿也有事兒,你那麽堅強地金雞獨立給誰看啊?”
“愛情需要堅強嗎?”呂少言問,然後又自問自答,“除了**,哪裏都不需要堅強。”
蘇釉:……
他羞愧地埋了埋頭,一時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昨晚說腿有問題的話,像路橋那麽紳士的人一定會抱你回臥室,他彎腰把你放在**的時候,你隻要親上去,”呂少言又拍了拍床,“你想想,他還能出你的臥室嗎?”
他盯著蘇釉看,恨鐵不成鋼道,“白長了這麽一張臉。”
蘇釉又埋了埋頭,深感慚愧。
雖然呂少言也沒談過戀愛,但看過的片兒多啊,所以看起來經驗就很豐富的樣子。
從未有過哪一刻,蘇釉產生過這種「片到用時方恨少」的感覺。
“你想想,”呂少言說,“如果昨晚你說腿有事兒的話,他還能有機會接那個辛免的電話嗎?”
又說,“你再這麽不開竅,人家就要和國外來的小情人兒雙宿雙飛了。”
蘇釉臉埋得都快看不見了,剛要開口問呂少言再要點片兒,忽然門上咚咚響了幾聲。
兩個人一靜,齊齊抬頭往門邊看去。
蘇釉平時為了知道路橋回來的時間,時常將門留上一道縫兒,久而久之他便養成了習慣,今天進門時竟然也沒有將門關嚴。
“誰就要跟國外回來的小情人雙宿雙飛了?”門外傳來路橋略顯散漫的聲音。
他們兩個本來說話是嘀嘀咕咕,但誰知道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也不知道路橋站在門邊聽到了多少。
蘇釉瞪了呂少言一眼。
呂少言立刻結結巴巴地補救。
“亂,亂世佳人。”他說,“路橋哥哥,我們在聊電影。”
他說著過去開門,乖巧地問路橋:“路橋哥哥要進來坐嗎?”
“不了,”路橋說,站在門口往內看,“說悄悄話的時候記得把門關上。”
“嗯。”蘇釉將臉從被子裏抬起來,他臉上泛了紅,眼尾斜斜飛起一抹緋色來,像是動了情,又像是害了羞。
路橋沉沉地看了他片刻,隨即不動聲色地瞥開了目光。
他本來是要出門,可從蘇釉門前路過時,正好聽到呂少言在教蘇釉。
要說腿疼,抱過來之後要親他……
剛要抬腳離開,蘇釉忽然叫了他一聲。
“哥,”他問,“你要出去啊?”
路橋此刻換了套衣服,淺灰色的襯衣襯得他氣質冷冽又高貴,黑色西褲則將他一雙長腿拉得挺直勻稱,襯衣的下擺收進了褲腰裏,展示出絕佳的好身材,手腕處金屬腕表泄出來一點若有似無的冷光。
“嗯,”路橋淡淡地應了一聲,“有個許久未見的朋友約吃飯。”
“哦。”蘇釉撐著手臂坐了起來,但路橋沒再看他,隻微微向呂少言一點頭,腳步就遠去了。
“臥槽!”呂少言這次將門關緊了,他拍拍胸口,“嚇死我了。”
又問蘇釉,“你說,他是不是去和辛免約會了,我靠,打扮得這麽帥,是幾個意思?”
——
路橋去見的並不是辛免,而是崔如意。
昨晚離開療養院後,他曾打電話向崔如意致謝,隻是崔如意的電話並無人接聽。
或許是手機的主人今天才看到未接來電,於上午回了過來。
崔如意定的是一家火鍋店,口味很正宗,是龍城的老字號。
路橋到的時候,她已經坐在了包廂裏,正在講電話。
見路橋進來,她對電話對麵的人說:“我等的人到了,先掛了。”
又說,“你放心。”
語氣頗為溫柔。
“在國外呆了這麽久,不知道多想念這家的火鍋,”崔如意含笑看路橋,又將菜單推給他,“我已經點了一部分,你看有什麽愛吃的再加一些。”
路橋按住了菜單,低頭加了兩個菜,然後才認真看向崔如意。
“姐,”他說,“你回國先去看我外公,現在又約我出來,肯定是有什麽話想說吧。”
“小橋就是聰明。”崔如意偏頭笑了起來,“不過也不用叫我姐啦,隻比你大了幾個月而已嘛,叫我如意吧。”
崔如意長得極美。
她母親是多年前的老牌影後,論容貌更是傾國傾城,可謂是一騎絕塵,據說甩了當年的第二名幾百裏地。
雖然嫁入崔家後就宣布隱退,但現在仍占著美人榜的榜首,多年來無人可以撼其地位。
崔如意肖母,和她母親年輕時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顰一笑都和洛頎那種拿捏造作的美不同,是自然而落落大方的。
像陽光,耀眼,但舒服,惹人親近。
“嗯。”路橋淺淺笑了一下,“聽你的。”
崔如意將長發隨意在腦後綁了個馬尾,美豔中透出一股英氣來,無論在哪裏,這種人都是極其奪人眼球的存在。
和路橋坐在一起可謂是極其般配,就連來上菜的服務員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小橋,”鍋裏的紅油開了,崔如意開門見山地問,“想必你也聽說了,家裏的長輩想要為我們聯姻。”
“嗯。”路橋淡聲應了一句,又問,“你怎麽想?”
“我怎麽想?”崔如意笑了一下,“如果我說,要和路家聯姻是我和我父親共同做出的決定,你又怎麽想?”
她眨了眨眼,笑道:“會嫌棄我嗎?”
路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事實上他曾想過這種可能。“為什麽?”他問,“為什麽選我?”
“你長得最好看啊。”崔如意笑起來,“而且是咱們這一輩男孩子裏最有前途的一個,雖然……”
雖然後麵的話崔如意及時刹了車,但路橋仍知道她要說什麽。
雖然桑家已經沒落,雖然路濰州和洛頎根本拿不上台麵……
但因為對他個人的欣賞,他們父女二人仍堅持於這些二代們中選擇了他。
“可我從沒想過聯姻。”路橋客氣地拒絕,“也沒想這麽快談感情,就算真的要談,也肯定會選我最心動的那一個。”
崔如意笑了起來,她看著路橋,忍不住輕輕地歎了口氣:“其實我答應我爸聯姻這件事,也是為了哄哄他而已,我和你一樣,從沒想過聯姻這條路,而且……”
崔如意頓了一下,說,“我喜歡的其實是女生。”
路橋怔了一下,看著崔如意沒有說話。
“準確來說,我今天過來其實是來找你幫忙的。”崔如意說。
路橋看著她,一言不發,他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並未因意料之外的狀況而露出一點情緒。
“你可真沉得住氣,”崔如意讚賞地看著他,“如果我喜歡男生的話,我可能真的會選你,其實我……”
崔如意頓了頓,隨即灑脫地一笑:“其實,我在國外談了個女朋友,我們感情一直很好,隻是最近,我爸可能發現了些什麽。”
“所以,你想利用聯姻來騙過崔叔叔?”
崔如意點了點頭,“我就說你聰明,果然沒說錯。”
“我沒想過聯姻,”路橋淡聲說,取了公筷往火鍋裏麵下菜,“也沒想過演戲。”
“我那天去看了外公,”崔如意沒接他的話,而是自顧自地說,“我記得小時候,他老人家真是風姿卓然,多少人圍在他身側,他一個都不選,連看一眼都不看。”
她說的是路橋的外公桑庭竹。
路橋的外婆去世早,但外公卻始終沒有續娶,老人說,自己的心早就滿了,再放不下別的人。
“我那時就想,這樣的感情可真難得,我也想要。”崔如意說。
“可這次見到外公,我差點認不出他老人家來。”
崔如意沉默片刻,看向路橋。
“路橋,你不想讓他老人家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商泰回歸嗎?”她問,“如果你幫我,我崔家的一切都可供你驅使,我幫你盡快完成心願,你幫我忽悠一下長輩,算起來,你沒有任何損失,又何樂不為?”
對任何人來說,這無疑都是一個十分誘人的交易。
可路橋卻隻垂眸笑了笑:“這一點,我自認憑自己的努力也可以做到。”
“那麽,”崔如意看著路橋,神色變得嚴肅了起來,“那麽,你情願看著另一個女孩步上桑阿姨的後塵嗎?”
空氣似乎凝固了,路橋的神色終於起了波瀾。
他的唇角抿得平直,可眸中那深重的苦意卻一點點漫了出來,濃鬱得像伸手不見五指的夜。
“我女朋友有很嚴重的抑鬱症,”崔如意說,苦笑了一下,“我不敢讓她受到一點點的刺激,所以,我現在決不能讓我爸發現她的存在。”
崔如意看向路橋,雙眸燦亮,“我想保護她,路橋,而不是給她脆弱的心理加碼,加到她承受不住。”
“我不能失去她。”她說,“別說聯姻,就算是更過分的事情我也可以為她去做。”
“隻要兩年,”她說,“我們可以退而求其次,假裝在互相了解,隻要偶爾出來看個電影喝杯東西,騙過我爸,兩年後,我爸退休,我將全權掌管崔氏,到時候,我會和她結婚,也會好好報答你。”
蒸汽嫋嫋,隔著那些滾燙的氣體與滾燙的話語,路橋的眼睛微微發燙。
他的母親沒有這麽幸運,沒有人肯保護她,肯為她犧牲,他們做盡苟且之事,且厚顏無恥地將一切加在她的身上。
她那麽愛他,可她心裏被壓得東西太多太重了。
所以,對他的愛都擋不住她從高處跳下的腳步。
路橋的手握緊了,但那個叫沈漣漪的女孩子的診斷報告他卻看得清清楚楚。
“我答應你。”他緩聲說,聲音略微沙啞,“但不是為了你的報答。”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的話,他多希望那時候自己的母親也能遇到願意為她伸出援手的人,那樣,他或許就不會失去媽媽。
他在幫沈漣漪,可又何嚐不是在幫助自己的母親?
他多想穿越回去,可以將手伸給自己的母親啊。
“這兩年內,請你一定為我保密,”崔如意說,聲音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感動而略微有些顫抖,“路橋,我得到了外公那樣的愛情,希望你也可以。”
——
這一晚,路橋醉得很是厲害。
蘇釉金雞獨立著和邱叔一起將他送進了房間。
路橋的床很大,也很軟,人往上一趴就微微下陷。
蘇釉坐在床沿上,垂眸打量陷在被子裏的路橋。
即便是喝醉了,他的衣物仍穿得整整齊齊,表情亦十分冷靜,除了耳後略微泛起薄薄的淺紅外,幾乎看不出任何端倪。
以至於蘇釉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不過,能容許自己坐在他床邊上,又讓蘇釉很快確認他確實是醉了。
蘇釉的手指緊了緊,不覺想起呂少言今天的言傳身教。
其中的精髓隻有四個字,呂少言如是說:“主動,大膽!”
蘇釉沉默片刻,慢慢向路橋伸出手去:“哥,我帶你去洗澡?”
路橋點了點頭,但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將自己的手伸過來,搭在了他的手心裏。
牽著路橋往浴室方向走的時候,蘇釉心頭忍不住地狂跳,一忽兒想起自己還沒纏防水膜,一忽兒擔心會不會太激烈,傷腿能不能受得住。
誰知,剛到浴室門口,路橋就下了逐客令。
他嗓音微啞,但聲線卻很穩:“出去。”
“我陪你洗澡啊,”蘇釉試圖哄他,也確實擔心他一個人在浴室裏,萬一摔了碰了,於是放軟了聲音,“都是男孩子,可以一起洗澡。”
路橋扶著浴室門框站穩了身體,他垂眸看蘇釉,好像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他是誰來。
“蘇釉?”他問。
“嗯。”蘇釉立刻點頭,雙眼亮晶晶地看他。
可確認了蘇釉的身份後,路橋卻好像更加抗拒他隨自己進入浴室,甚至還沒輕沒重地推了他一把。
蘇釉還未站穩,就聽浴室門哐當一聲被關了起來。
蘇釉坐在浴室門口等路橋,聽著門裏嘩嘩的水聲,他想,路橋留給自己的關門聲可真是夠多的啊。
浴室裏水聲停了,過了好一陣,直到蘇釉要著急的時候,路橋才慢條斯理地走了出來。
“哥,”蘇釉忙蹦躂過去,他牽起路橋的手,上上下下為他檢查了一遍。
還好,並沒什麽傷痕。
他金雞獨立無比堅強地再次將路橋牽到了床邊,看著他安靜地躺下,合上了眼睛。
路橋安靜的時候少了些冷意,看起來比平時更容易接近一些。
他的眼睫纖長,眼尾上挑,勾出很好看的弧度來。
蘇釉低頭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伸手想去為他蓋上被子,可不知為什麽,他的手隻走了很短的一點距離,就停在了路橋的睡褲褲腰處。
他跪坐在地上,單手去拉路橋的睡褲,頭微微往下伏去。
隻是下一刻,一隻手便迅速又精準地抓住了他的頭發,阻止了他的動作。
路橋的聲音啞得厲害,嗓音卻十分冷厲。
“出去!”他說,像是帶著無限的厭惡。
不知道為什麽,蘇釉驀地想起了呂少言今天隨口吐槽他的那句話:“你不會是先喜歡上他了吧?”
蘇釉從不覺得自己會喜歡上任何人。
可此刻,路橋拽住了他的發,不算很疼,可那些發絲卻仿佛連著他的心一般,堵得難受,讓那顆心沒法順利跳動。
蘇釉坐在地毯上抬起臉來,眼裏不覺泛起了一點水光。
隔著那點朦朧的水霧,他的視線對上了路橋的視線。
路橋看著他,目光冰冷鋒利,幾乎能在皮膚上割出一道道口子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緩緩地鬆開了抓他頭發的手,指腹輕輕觸碰他的臉頰。
“蘇釉?”他問,像是剛剛才認出他是誰一般。
“嗯。”蘇釉緊緊抿著唇,向他點頭,眼尾因為忍淚而泛出了緋色。
“蘇釉,”路橋冷厲的語氣溫和了下來,帶著一點輕微的啞,他叫他的名字,像哄小孩子一樣對他說,“我要休息了,你先出去吧。”
隨後他閉了閉眼,眉目間露出一縷難言的隱忍與懊悔之色。
“乖。”他說,“出去。”
作者有話說:
橋兒以為是別人在接近自己,所以才會這麽凶,QAQ;
第22章 (二合一)那樣的眼神說不上柔媚,卻更像是在挑釁。
事實上, 路橋昨晚並沒有喝太多酒,但或許是因為憶及往事的原因,卻意外醉得特別厲害。
他其實是知道自己醉了的。
因此特意掌控著情緒, 沒有說太多話,也沒有做出格的事兒, 努力把記憶理清。
可是……
還是有部分記憶, 不知道是混亂了還是斷片了,他分辨不清究竟是發生在夢裏還是現實中。
而那些,全部都是他回家路上吹過風之後的事情。
撐著宿醉的頭疼, 他和每個工作日一樣,將自己整理得幹淨整潔。
大約是因為他喝了酒,今天劉嫂沒有送咖啡上來,而是送了碗溫度涼得正好的醒酒湯。
醒酒湯裏放了紅糖, 路橋喝了一口, 甜滋滋的。
“謝謝。”他雙眼中含著淺淡的笑意,向劉嫂道謝。
“可別謝我,”劉嫂笑眯眯地說, “這醒酒湯啊,是小少爺一早起來熬的。”
路橋愣了一下, 沒想到蘇釉還會這個。
劉嫂看著他的表情, 特意放低了聲音:“聽說,他親生的那個爸爸, 是個酒鬼。”
路橋沒說話, 可捧著湯碗的修長手指卻微微收緊了。
他不動聲色地往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沒看到蘇釉的身影, 才又將視線轉了劉嫂一眼。
那一眼很淺淡, 可劉嫂卻莫名心裏一涼, 隨即訕訕地住了口。
“蘇釉呢?”路橋問。
“小少爺在外麵逗狗玩兒呢。”劉嫂說。
路橋點點頭,他沉默著將醒酒湯喝了,隨即站起身來:“我去叫他來吃早餐。”
“誒。”劉嫂應了一聲,剛捏著空碗要回廚房,路橋卻又驀地站住了。
“劉嫂,”他問,“昨晚回來後,是您照顧的我嗎?”
“怪不得老邱說少爺昨天醉得厲害呢,”劉嫂聽他這樣問又忍不住笑開了,“昨晚我睡下了,聽老邱說,是小少爺留下照顧了您。”
某些零零碎碎的記憶片段倏然從腦海中閃過,像隔著重重迷霧般,路橋沒有辦法看清,更沒有辦法抓住。
他微微點頭:“嗯。”
又說:“知道了。”
今年立秋似乎比往年早一些,雖然白天的陽光下仍十分炎熱,可龍城的早晚卻已漸漸有了一點秋涼的意味。
尤其今天還是個多雲天,太陽自雲隙間透出一點光來,撒得零散而斑駁。
路橋走出主宅的大門,拾級而下,繞過姹紫嫣紅的花圃,視線隻一轉就看到了遠遠的草坪上,單手撐在身後,席地而坐的少年。
蘇釉穿著校服的白襯衫,黑發被風吹的揚起來,那襯衫亦被風吹得緊貼著皮膚,看起來十分消瘦。
此刻,他正一隻手裏不知捏著什麽東西在逗大貝玩兒。
不知道為什麽,大貝仿似和他很是投緣。
洛頎來了路家這麽久,也不是沒有試圖討好過大貝,可大貝卻見一次就要咬她一次。
偏偏見了蘇釉,就莫名地溫和起來,平時總是閑不住的性子,也能陪他趴在草坪上安安靜靜地玩兒。
大貝穿著生理褲,尾巴懶洋洋地搖。
蘇釉本來不知道這是什麽,平時總遛大貝的老李叔向他解釋了緣由。
“那,它會難受嗎?”蘇釉問。
“年輕的時候會,現在年齡大了就好多了。”老李叔誤會了蘇釉的意思,嗬嗬地笑,“動物發起情來和人不一樣,以前看它難受得厲害,少爺還特意讓人帶去配種站幫他解決呢?”
“什麽?”蘇釉愣了一下,隨即反應了過來。
他耳尖一片通紅,心裏卻忍不住腹誹:“連動物都知道幫忙解決,怎麽他自己就不行?”
想起昨晚的事情來,他耳尖一陣滾燙。
從大貝的生理褲上移開視線,他向遠方看去。
綠草茵茵,樹木森森,人工湖的一角在陽光下泛起柔柔的水波,風隨流雲,空氣中都是秋天清爽的味道……
與大自然相比起來,昨夜的那些事情好像又不是什麽事兒了。
人類太過渺小,猶如螻蟻,螻蟻間的事兒,算得上什麽事兒呢?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起床,有沒有喝醒酒湯,喝不喝得習慣,”蘇釉用自己手中的細木條輕輕地戳了戳大貝翹起來的前爪,“不過我自己覺得,我煮醒酒湯還是很有一手的。”
畢竟也是為蘇懷民煮了十幾年的醒酒湯的,經驗不可謂不豐富。
大貝一雙笑眼笑眯眯地看著他,前爪輕拍他手裏的細木條。
本來力氣一直都十分柔和,可不知看見了什麽,它忽然嗷嗚一聲,細木條也應聲斷裂。
“大貝。”身後傳來一聲略微威嚴的低喝聲,大貝剛起了一半的身體重又悻悻地伏在了地上。
蘇釉的手一鬆,斷裂的細木條也隨之跌了下去。
“哥。”他偏過頭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背光而來。
陽光從他身後照過來,將他的身影拉得極長,這個角度看過去,一雙腿長到近乎逆天,因此步子也邁得極大。
不過幾息的時間,路橋就來到了他身邊。
“吃飯。”他垂眸看他,言簡意賅地說。
見路橋本尊現了身,蘇釉又開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抿了抿唇,一時就那樣愣愣地抬著臉看他沒有說話。
“怎麽?”路橋說著,拿腳尖輕輕踢了踢他的小腿外側,“傻了?還是要我求你?”
就奇了怪了?憑什麽就他一個人在這裏尷尬,這人卻好像一點都沒把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
也對,畢竟昨晚要脫別人褲子的不是人家,而是自己。
蘇釉正自腹誹,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忽然向他伸了過來,見他沒動,那隻手的食指向他輕輕勾了勾。
不自覺地,蘇釉就抬手將自己的手搭在了那隻手上。
路橋的手掌幹燥,溫暖,在初秋微微發涼的晨風中,讓人覺得舒適,也有安全感。
那隻手的力量也很大,它握住蘇釉的手,很輕易地就將他從草地上拉了起來。
“昨晚……”
兩人麵對麵站著,路橋垂眸看他,將他頭頂不知在哪裏沾到的一點草屑摘掉,送到他眼前給他看。
他嘴角勾著笑,看起來不太善良,像是想要笑他。
蘇釉抿了抿唇,將那根草屑從他手裏接了過來。
他很漂亮,眼神清澈,不笑的時候略顯冷清。
讓路橋覺得,自己昨夜看到的那些朦朦朧朧的片段應該都是夢境。
雖然他在夢中對他做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可事實上卻全是源自於他對他的勾引。
他好似看到他對他俯下身去,用牙齒咬著他睡褲的邊緣往下拉,那雙此刻看起來無比純潔的眼睛,像在笑,又像是在邀請。
那樣的眼神說不上柔媚,卻更像是在挑釁。
挑的人心頭火起,繼而蔓延全身。
後麵的記憶都是混亂的,路橋隻記得,自己抓住了一條細白的腳腕,低頭去親吻上麵小巧的踝骨。
……
他強抑住自己的目光不要往下看,去看蘇釉的腳腕,或者腳踝,而是問道:“聽說,昨晚是你在照顧我?”
聽說?
蘇釉看著他,眼睛微微張大了一瞬。
難道,昨天的事情他都不記得了嗎?
如果是真的,那麽他是不是也可以當做沒發生?
蘇釉心底的尷尬不覺散去了些,眼睛也微微彎了起來,衝路橋點了點頭。
“謝謝。”路橋垂眸看他,眼神很深,和他背後明亮的陽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夜半醒來,嗓子裏火燒一般難受時,路橋伸手去摸床頭櫃上的水杯。
和往常不同,再一次水杯裏裝了滿滿的水。
那一瞬間,路橋幾乎心跳失衡,甚至以為這兩年的經曆都是一場夢,而他母親還好好地活在世界上。
他年少時很貪玩,喜歡冒險,連笑起來都是陽光燦爛的,一雙鳳眼能迷死人。
但無論玩兒的多瘋,他都會按時回家,也從不吸煙從不喝酒。
第一次喝醉,是在他成年的那天晚上,被鄭銘和嚴鶴煬幾個人灌得爛醉。
那一晚,桑晴徹夜照顧他,半夜他嗓子如著了火般疼,一睜眼醒來,就看到桑晴坐在床邊看書的側影,以及床頭櫃上放著的為他擦臉的毛巾,和一玻璃杯涼到恰到好處的水。
他把水喝了,將桑晴趕回房間休息。
後來,年齡漸長,他接觸的人越來越多。
偶爾也會喝酒,每次喝醉了,都是桑晴親自照顧。
即便後來她不會徹夜守著,但每次他半夜醒來,床頭櫃上總是放著一杯她為他涼好的水。
路橋並不確定桑晴是什麽時候患上抑鬱症的。
在他麵前,她永遠都是那麽溫柔,眼睛裏好像總是含著笑意,也會永遠把他當做小孩子寵愛,好像她永遠都在。
所以失去她的那一天,對他的打擊才那麽大。
桑晴走了,他的世界也坍塌了,那些曾經對他有著無比巨大吸引力的跳傘,滑雪,賽車,擊劍……
一夜之間,仿佛全部失去了魅力。
或許並不是那些東西失去了魅力,而是他對自己產生了深重的質疑很厭棄。
所有人都以為,他隻是失去母親痛不欲生,可沒有人知道,比痛不欲生更可怕的是,他心底其實對自己有著十分深重的恨意。
他恨自己沒有察覺母親的異常,恨自己沒有給母親更多一點的關心和愛,更恨自己沒能救下母親……
那是他本以為,會陪他走很遠很遠的路的人啊,那也是他最愛最愛的最依賴的人啊,卻猝不及防地從他生命中倉促退場。
那時候路橋22歲,在讀龍大,也是他母親的母校。
時常犯了錯誤,他就會抱著桑晴的手臂撒嬌,叫她學姐,一逗一個準兒,桑晴保準會笑。
他身邊的追求者眾多,而身邊很多人也已經步入愛河,開始試著去吃戀愛的苦。
路橋那時候以為,大學讀完,自己說不定也可以遇到合適的人選,可以帶去給外公和母親看。
但後來,他再沒有想過這方麵的事情。
尤其在自己的父親趁外公打擊過重住院期間,侵吞了商泰後。
他更是一夜長大,也一夜成熟,清醒又冷靜地把目光放在了自己從未懷疑過的父親身上。
拿到那疊厚厚的調查資料時,路橋連手都是抖的。
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成了冰碴子,紮透了他每一寸皮膚,可唯有一顆心卻燃起了熊熊怒火,那火焰衝天,以他的心髒為燃料,熄滅的那天,他的心也已變成了一腔死灰。
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隨著母親死去了。
可他卻又必須要好好地活下來。
為了外公,為了母親,為了有一天,讓路濰州失去一切,悔不當初,為了讓他和洛頎到桑晴的墓碑前磕頭謝罪,為了讓他看清他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他的生命中隻剩了這些,再沒有其他。
這些未達成之前,他覺得自己也不配談其他任何東西。
無人知道,他表麵上穩重得體,紳士高雅,可骨子裏卻是偏激而瘋狂的,那個笑起來陽光燦爛的路橋,早就隨著母親埋入了深深的土地裏。
從此以後,他眼裏隻剩了工作,為此也時常喝醉。
可也因為看過環繞路濰州的那些男男女女討好而沒有底線的嘴臉,因此極度厭惡任何陌生人靠近觸碰自己。
包括酒後。
即便邱叔和劉嫂或者朱宇偶爾會扶他上去,也沒有辦法在他身邊久呆。
而他床頭櫃上的杯子,再沒有那樣溫馨的一杯水過。
直到昨晚。
那杯水讓他如死灰一般的一顆心忽然又活了起來。
路橋不知道,這些日積月累的,微小,炙熱,而又敏感的東西,叫做心動。
——
蘇釉的腿傷了,路濰州本意是為他安排一個司機,方便上下學接送。
可不知為什麽,蘇釉偏偏看上了小張。
洛頎不得不忍辱負重,讓小張早晚上下學的時間,兩點一線地接送蘇釉,把自己在那個時間段的需求降到了最低。
上下學的時間大部分會堵車,尤其蘇釉腿又不好,小張每每要到教室接他,占用的時間就會更多一些。
也是因此,洛頎和小張單獨相處的時間就明顯減少,去掉白天正常的安排,兩個人已經許久沒有成事。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了月底。
這一天下午放學時分,蘇釉接到了路升的電話。
路升成功升入市場部,今晚要在三千請大家慶祝一下。
蘇釉之前就聽路濰州和路濰勤通話時說過這事兒,但是路濰州當時說周末會在家裏為他慶祝。
蘇釉沒想到,他在外麵慶祝也會邀請自己。
大約見他許久沒說話,路升那邊笑了下,很溫和:“一起來吧,小橋也來。”
“那好,”蘇釉說,“不過我放學過去,可能會有點晚。”
“大家都忙,”路升說,“定得時間本來就不早,晚點放學我過去接你。”「不用了,」蘇釉笑,“小張會來接我。”
路升知道這個情況,便應了一聲,未做強求。
掛了電話,蘇釉在學校門外的花店定了一束鮮花,然後去了周茉的咖啡屋。
他的腿好得差不多了,隻要不磕不碰,不跑不跳,不過度使用就沒有太大問題。
所以最近,下午放學後,他都會和往常一樣到咖啡屋幫忙,晚自習結束的時間再返回學校門口,等小張過來接自己回家,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蘇釉去花店取了鮮花,然後站在學校門外等著小張。
可直到學校門前幾乎已經沒了人影,小張卻仍然未到,不僅如此,連電話都沒一個。
蘇釉又等了片刻,才將電話撥給小張,可鈴聲響了許久,對方都無人接聽。
他捏著電話在燈下站了片刻,隨即撥給了洛頎。
電話在床畔不停地響,小張略顯憂慮地停下了動作。
“怎麽了?”洛頎問,語氣裏有很明顯的不高興,“你到底行不行,不行以後就斷了。”
小張肩背和額頭都是汗水,聞言忐忑道:“不去接小少爺真的能行?”
“他那腿都能走了,”洛頎的指尖在小張結實的肌肉上遊走,帶著挑逗性,“以前能行,現在怎麽就不能行?”
隨即又有些心煩地埋怨:“都怪那個張太太,不就是多輸了幾個錢,非拉著不讓散場。”
“我們都多久沒在一起了?”她問,在小張側頰親了一口,“你難道都不想我?”
“怎麽可能不想?”小張都快想死了。
二十四歲正是龍精虎猛的年齡,以前沒有洛頎,和自己女朋友他的頻率也不低。
隻是現在吃過了大餐,再看姿色平平的女友,小張多少有些吃不進嘴了。
所以,即便最近沒有機會和洛頎顛龍倒鳳,他也沒再怎麽碰過自己的女友。
憋了這麽久,他自己也不舍得放棄這一次機會。
電話鈴聲停了下來,小張俯下身去,路燈燈光投在窗簾上,隔著薄薄一層玻璃,裏麵傳來了粗重的喘息聲。
又是無人接聽?
蘇釉疑惑地蹙了蹙眉,剛要去搜索打車軟件,電話卻又意外地響了起來。
不過來電並不是洛頎或者小張中任何一個,而是路橋。
路橋的聲音和平時沒有什麽區別,低沉悅耳,十分好聽:“今天路升的慶功宴,我聽鄭銘說他也請了你,你過去嗎?”
“嗯。”蘇釉說,“他們說哥也去。”
那邊像是很輕地笑了一聲:“我不去你還不去了?”
“嗯。”蘇釉又應了一聲,“哥不去,我也不去。”
路橋手裏捏著采購合同,聞言動作頓了頓。
就在半個月前,附中圖書館的捐贈儀式上,到場的不僅有魏琴,還有她的丈夫,掌管龍城經濟的一把手付龍濤。
儀式結束後,路橋和魏琴夫婦一起用餐,順便談了一些政府部門的采購計劃。
而這份合同就和其中很大一部分相關。
最初,這些單都是在商泰的,後來跟著路濰州一直在路達。
隻是路濰州並沒有太多的商業才能,這兩年的合作更是頻頻出現問題。
這時,路橋的尚科恰如其分地頂了上來。
尤其魏琴還特別欣賞他,自上次見麵後,已不止在付龍濤麵前提起過一次。
手裏捏著合同,路橋的心情其實是很好的,聞言笑了一聲:“胡說八道。”
又問,“到哪裏了?”
“還在等車,”蘇釉說,低頭聞了聞懷裏的鮮花,白色的百合間著幾支金色的向日葵,“不知道怎麽了,小張今天沒來,電話也沒人接,我正準備打車呢。”
“你現在在哪?”那邊問,“教室還是外麵?”
“在學校門口。”
“你先不要打車了,我過去接你,”路橋偏頭往外看,“這會兒不堵車,大約十幾分鍾就到了。”
等路橋的時候,學校已經完全沒有人進出了。
黑色的金屬大門閉合上,校園裏看起來森森的,一點都沒有了平時的活潑與熱鬧氣息。
蘇釉抱著花,抬腳輕輕踢麵前的小石子,忽然聽到不遠處一陣響動。
幾個男孩子從學校裏偷偷翻牆而出,穩穩地落在了地麵上。
“我靠,”其中一個差點沒站穩,看向最先下來的那個男生,“老大,是東方不敗?”
“什麽東方不敗?”另一個說,“上次都被我們老大打成高低腳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就讓何顯想起了那次勝之不武的交鋒。
哦,不是交鋒,畢竟人家手都沒抬一下。
他還記得那天蘇釉疼到蒼白的臉色和無比隱忍的表情。
他為自己的勝之不武而無比羞愧,尤其後來見到蘇釉腿傷得那麽嚴重時,更是覺得很難接受。
以至於前段時間,有蘇釉在的地方,他都盡量避開。
確實是沒臉。
“他為什麽抱著花?”最初那個男生說,“不會是要向人告白吧?”
何顯咳了一聲,本來想走,但不知為什麽,卻抬腳向蘇釉的方向走了過去。
蘇釉正抱著花東張西望,忽然看到那幾個翻牆的男生向自己走了過來。
他隱隱覺得前麵那個好像有點眼熟,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對方是誰。
對方一行三人,看起來來勢洶洶。
蘇釉不自覺站直了些,雖然他的腿還沒好全,但以以往交手的經驗來講,要打這幾個人還不成問題。
隻是……
他低頭看看時間,萬一被路橋看到就不好了。
“蘇釉。”最前排的男生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嗯。”蘇釉冷冷地看著對方,彎腰將花放在地上,“要打就打,少廢話。”
“我靠!”身後那兩個男生嚇了一跳,直接停住了腳步。
何顯也愣了一下,但還是往前走去。
“我不是要打架。”他說,“我隻是想告訴你,如果你約的人到這個點都還沒來得話,應該是不會來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花,心裏又莫名升起一點安慰來。
原來,連東方不敗也有約不到的人啊?
“是嗎?”蘇釉微微偏頭,“他說了要來,就一定回來。”
他的聲音很淡,但卻十分篤定。
他這樣說,何顯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說才好,他沉默著往蘇釉身邊站了站,垂眼看他的腿。
那雙腿很細,很直,被包在洗的泛白的牛仔褲裏。
“上次的事情對不起,”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何顯心裏終於舒服了些,“我當時確實沒想到你竟然真的不躲。”
“我沒怪你。”蘇釉說,聲音很淡,是真的不在意的樣子。
遠處有車燈亮了起來,蘇釉一眼認出了路橋那輛威風的黑老虎,他看著麵前同樣高大英俊的何顯,突然靈機一動。
“如果你真的覺得不好的話,”他輕聲道,“可以幫我把花拿起來嗎?我的腿還沒有好全,彎腰會有點吃力。”
“那有什麽?”何顯道,立刻彎下腰去。
他將花抱起來,像是有些討好地蘇釉懷裏送。
像是不太相信他的誠意一般,蘇釉頓了片刻,才緩緩地伸出手去,將那束花接了過來。
隨後,他衝何顯一笑,那一瞬間,讓何顯莫名想到了春天。
遍地鮮花,春光爛漫——美不勝收。
“小少爺可真是受歡迎啊。”車子越駛越近,朱宇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他身後,車廂昏暗的地方,路橋也正一瞬不瞬地看著窗外。
看那個男生抱著花接近蘇釉,看蘇釉在片刻的猶豫後將花接了過來,看他綻開那樣純粹又喜悅的笑,照亮了整條長街。
那一瞬間,他的眸色驀地深了下去。
作者有話說:
春夢夫夫二人組,沒寫到我想寫的地方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