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密室裏離開後,謝家主沒再繼續在書房裏停留。他出了門,徑直朝著謝家祠堂的方向而去。那裏供奉著謝家的列祖列宗,當然也包括他的母親。

隻是出乎意料的是,祠堂裏早就已經有人在了。而那人也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大哥。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謝大伯並未回頭,仍是恭敬地拿著香祭拜著。

見狀,謝家主也拿起了三支香點燃。

嫋嫋煙火升起,繚繞在那一塊塊黑沉沉的牌位上,平添了幾分肅穆和哀傷。

望著牌位上刻著的母親的名字,謝家主和謝大伯一時都有些沉默。

其實這也是他們這麽多年來的習慣。除了清明祭祖之外,每當他們心中有什麽煩心事的時候,他們也會跑到這裏來。也不做什麽,就隻是靜靜看著已逝母親的牌位,仿佛這樣就能令他們煩躁的心平靜下來。

片刻後,謝家主率先打破沉默道:“大哥,當初父親極力要推那個私生子上位的時候,是鐵了心要致我們於死地的。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們的修為都不高。但是你身為大哥,還是盡心竭力的保護著我和三弟。這麽多年來,我們兄弟三人也一直都是同舟共濟,從未鬧出過什麽不愉快。雖然現在謝家是我當家,但實際上在你們的麵前,我從未把自己當成一家之主。你們仍然是我的大哥和三弟。我以為這麽多年我們兄弟情深,是什麽都比不過的。所以當有些事發生的時候,我就有些想不通了。”

謝大伯靜靜地聽著他說完,然後神色平靜的問道:“你聽到了什麽?”

“雨申在人界做任務的時候遭到了伏擊,那些都是死士,本不該有活口。但是雨申還是想辦法帶回來了一個。那個死士臨死前告訴我,是你指使他對雨申動手的。”

謝大伯神色不變,隻是問道:“你信了?”

謝家主也麵無表情的道:“這明顯的栽贓陷害,我又怎麽會相信。我了解你,就算你想對付我,你也不會對雨申和與真下手的。但是如果你真想對付我,你會選擇袖手旁觀。你不會親自動手,但你也不會阻止別人動手。”

“當家主這些年,倒是讓你學到了不少東西。至少你不像以前那麽天真了。既然你已經有所懷疑,還說那麽多幹什麽。”

謝家主垂下雙眼,遮掩住了眼底失望的情緒道:“我本來真的隻是有所懷疑而已。雖然猜到了你可能與這件事脫不了幹係,但是大哥你現在這麽直接的承認,還是讓我很意外。我還以為你會給自己辯解一下。”

“沒什麽好辯解的。謀劃多年也就是為了今天。本來我也不打算這麽快就動手的,可是我沒想到你養的小兒子竟然直接就揭開了這層布。你心底有懷疑,也肯定就會有所行動。倒不如我先下手為強,免得被你搶占先機。”

謝家主道:“大哥,你難道覺得我會沒有準備嗎?”

“我謀劃了多年,你這區區幾天的準備,又怎麽做到什麽?從前我就教過你,遇事要三思而後行,越是到了緊要關頭,越是不能放鬆警惕。看來你把我教你的全部都忘了,否則怎麽會吸了這散魂香這麽久還無知無覺。”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謝家主下意識的就嚐試運轉靈力。但他的丹田裏卻立刻就傳來了一陣滯澀感,就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令他完全無法抽調靈力出來。

散魂香,無色無味,吸入之後能暫時封住元嬰期修士的丹田,使其無法運轉靈力。

在試了一次後,謝家主便再沒有嚐試第二遍。因為他很清楚,不論再試幾次也都是做無用功罷了。

他抬起頭直勾勾看著眼前的謝大伯,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一樣。他道:“你從我走進來開始就已經在算計我了。”

雖是疑問句,但卻是肯定的語氣。

“是,我等這一天也已經等很久了。二弟,這也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了。這些年看著你,你都不知道我心裏有多恨。”謝大伯此時看著他,眼底也頭一次翻湧起了濃烈的恨意。

謝家主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大哥竟然是如此的恨著自己。

他心裏湧動著不敢置信,口中也直接就問道:“為什麽?”

他真的想不通自己究竟做了什麽對不起他大哥的事情。

謝大伯看著他一臉無知無畏的樣子,不禁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道:“你竟然忘了。不過也是,對你來說也隻是小事而已,你當然不會記得了。”

“我是真的不記得。就算你要讓我死,也要讓我做個明白鬼吧。”謝家主執拗的看著他,一定要從他的嘴裏聽到答案。

謝大伯見狀便道:“好,我就讓你死個明白。還記得嗎?十三年前那個夏天,我夫人被人暗算下了毒。我第一時間就去找煉丹師解毒,煉丹師告訴我,解藥中有一味藥很難尋。但是我當時看了就知道,家裏的庫房有。所以我當時立刻就去了庫房,可是看守的侍衛告訴我,你把那位藥全拿走了。我就去找你,就隻看見一個空的藥盒而已。”

“你房裏的下人告訴我,那味藥都被你拿去給你夫人補身體了。你不知道我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有多崩潰。你看,真的就隻是一件小事吧。可是我明明就記得庫房裏那味藥是有很多的,但是偏偏全被你拿去了。你為什麽要全拿走呢?雖然你不知情,但是我夫人就是因為沒有那味藥,所以她就被毒死了。”

“我真的不想恨你,可是、可是我控製不了我自己。我每次想到這件事就都在想,要是你當時能留一點有多好。我真的不要很多,就隻要一點。可是,真的一點都沒有。對你來說,這的確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對我來說,這件事放在我心裏這麽多年,已經成了我的執念、我的心魔!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每時每刻都在忍受著怎樣的煎熬。你讓我怎樣才能不去恨你!”

他死死的盯著眼前血脈相連的兄弟,眼眶也不自覺的紅了一圈。

謝家主聽他說完後也很是震驚,他不禁有些怔然道:“你怎麽從未與我提起過這事?你也從未說過大嫂是中毒而死的……”

“人都死了,她怎麽死的還有什麽意義嗎?她又不會活過來。這麽多年,我的修為也一直無法寸進。就是因為我每次閉上眼睛修煉的時候,就總會看見她。她質問我為什麽不救她,我回答不了。我想如果你死了,我應該就能回答她那個問題了吧。”

謝家主再次問道:“你真的想要殺了我嗎?”

“你覺得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我還會放了你嗎?我知道,其實還有其他的人在覬覦你的位置。如果你死了,謝家也會陷入內亂。可是我不在乎。我隻想要你死!”

說完該說的,他也不再廢話。隻見他毫不留情的就一掌擊穿了謝家主的丹田,連帶著他體內的元嬰都被拍了個稀巴爛。

元嬰修士的確修為高強,肉身強悍。但中了散魂香的元嬰修士卻跟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沒什麽區別,輕輕鬆鬆就能將其殺死。更何況,謝大伯本身也是元嬰修為。

在確認麵前的人已經徹底死亡之後,謝大伯不禁閉了閉眼,身形也有些踉蹌。

他終於完成了多年的夙願,卻並未有想象中那樣開心。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但是他也隻是順應本心而已。

在他們對峙的時候,門外也響起了兵戈相接的聲音。

是他的人馬和謝家主的人馬混戰在了一起。但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他一直精心準備了很多年,到現在還跟隨在他身邊的人自然也是精挑細選過的。他們每個人的實力都在金丹期以上,並且實戰經驗豐富,很快便將謝家主的人手全都給製服了。

這時,謝大伯也獨自一人從祠堂裏走了出來,而他的手中也拎著一顆頭顱。仔細看去,不難看出那顆頭其實就是謝家主的。

見此情形,原本還在負隅頑抗的人當即就失去了鬥誌,很快就被謝大伯的人給製服了。

謝大伯瞥了他們一眼,輕飄飄的道了句:“都殺了吧。”

他的下屬也隨著他的話語手起刀落,祠堂門口也很快就血流成河。

濃烈的血腥味霎時就蔓延了開來,一下又一下的刺激著在場所有人的神經。

謝大伯站在台階上隻冷漠的看著,眼底沒有絲毫的波動。

當謝禹行帶著妹妹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他下意識的就捂住了妹妹的雙眼,卻擋不住血腥味道的侵襲。

他也第一時間就看到了自己父親手中拎著的那顆頭顱,在他瞳孔驟縮的同時,他的全身也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

“哥哥?”

妹妹清脆的聲音喚醒了他的神智,他忍不住看著高台上的父親道:“爹,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謝大伯沒理他,隻是將手中的頭顱遞交給了下屬,命其扔在謝家的大堂。

那裏可是整個謝家最打眼的地方,這顆頭肯定也很快就會被發現。到時候謝家也肯定會立馬亂起來。

就這樣一直亂下去吧,他巴不得謝家越亂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