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與真隻是陳述著原身記憶裏的事實,語氣中倒是沒帶多少個人情緒進去。而對於原身來說,對這位四叔其實也並不太熟悉。要說恨的話,其實也有,但並不強烈。除此之外,原身對他也沒有更多的情緒了。

隨著他的話語,傅玄的視線也不由得落在了那青年的身上。

從他的外表和怯懦的神態就可以看出,這些年他在謝家其實過得並不好。但他雖然極力掩飾著,他的眼底卻還是透露出了一絲絲的不甘心。

“他看起來病得不輕,難道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傅玄問。

“不是,”謝與真道,“他是被人下毒害成這樣的,據說下毒的人還曾是我奶奶的貼身婢女。不過事情敗露後,那名婢女就自戕了,連神魂都沒留下。”

“這件事當年可有徹查?”

“沒有,我爺爺不讓查。他老糊塗了,隻一味偏袒私生子,還逼我爹和大伯還有三叔立下誓言,讓他們都不許查。那件事到了後來也是不了了之了。”

“這麽多年了,他倒是也甘心一直就這樣生活在這裏。”

謝與真冷冷道,顯然並不相信他這位四叔如他表麵看起來那樣溫和無害。

另一邊,那病弱青年也看到了幾名侍衛押著林姨正朝他這邊走了過來。他看著,神色中也不免多了幾分疑惑和不解。

眼看著侍衛即將走到他的跟前,他也連忙推動輪椅的輪子往旁邊避讓了開來。

看著垂著頭的林姨,他情不自禁的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問些什麽。但直到侍衛從他麵前走過,他也沒敢張嘴問。

沒過多久,謝與真和傅玄也自他的麵前路過。見狀,病弱青年終是忍不住叫住了他們:“與真……”

他的聲音很小,若不是修士本就聽力驚人,隻怕還注意不到他。

謝與真停下腳步轉身看他,臉上沒什麽表情的道:“四叔,有什麽事嗎?”

迎著他的注視,病弱青年不禁咳嗽了兩聲避開了他的視線道:“沒、沒什麽,就是想問問林姨是犯了什麽事嗎?”

謝與真坦然道:“我懷疑她是曾對我下毒的幫凶之一,正要帶她回去審問。不過四叔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來抓藥,藥吃完了。”

“原來如此,那我就不耽誤你了。”說完,他便和傅玄一起離開了。

病弱青年忍不住看向了他們離開的背影,眼神中不禁劃過一絲幽深。

然而就在這時,走在前麵的傅玄卻忽然轉過頭看向了他,視線也與他直直的對上。

猝不及防的對視,讓青年的臉上很快就露出了一絲慌亂,但轉瞬即逝。他忍不住又咳嗽了兩聲,借此掩飾著自己臉上的情緒。

傅玄微微勾起唇角,很快便也移開了視線。

謝與真注意到他的舉動,有些好奇的問道:“你在看什麽?”

傅玄饒有興致地回:“在看一個善於偽裝的野心家。”

等到將林姨送到她該去的地方後,謝與真便獨自去了謝家主的書房與他見麵。

至於傅玄則留在了他的院子裏。說到底,他目前還隻是謝家的客人而已,不適宜到處走動,也不適宜過多的參與謝家的事。

謝家主的書房外自然也是重兵把守,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謝與真推門進去,就看見謝家主正背對著他站在一副畫像前。那畫上畫著的是一名穿著素雅的美麗女子,正是這具身體的生母。

聽到動靜,謝家主沒有回頭。謝與真便走到他的身旁,與他一起看向了畫像。他的眼裏恰到好處的模擬出了思念和哀傷,就如同原身每次看到這畫像時一樣。

“唉,要是你娘還活著就好了。”沉默半晌,謝家主忽然感歎道。

謝與真沒有回應,隻問道:“哥哥帶回來的人在哪裏?”

謝家主:“……”

其實他也沒想著小兒子能回應他什麽,但是對方真的沒給與回應的時候,他的心裏也不免產生了些許失望。不過那麽多年的父子隔閡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得了的,因此他此時盡管失望,卻也並未多說什麽。

“跟我來。”

說著,他便帶著謝與真來到了裏間的一處牆壁旁,揮手就解除了上麵的禁製。

隨後一間陰暗的密室就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謝家主帶著他走了進去,而在他們的身後,那麵牆也已經自動消失了。

密室的四麵牆上都掛著燭台,照的整間房間有些晦暗不明。但也不影響他們的視線。

隻見在他們正前方的牆上正懸掛著一名赤身**的男子,他的身上遍布傷痕,看起來奄奄一息。

而在他的身旁正有一身穿黑色勁裝的青年男子手執一根特殊的皮鞭嚴陣以待。看見他們到來,青年男子也立刻走上前恭敬地道:“見過家主,小少爺。”

謝家主在麵對別人的時候可不會那麽溫和,他冷漠的問道:“審訊的如何了?”

“回家主,是屬下沒用,還未審訊出任何的結果。此人嘴硬得很,就連折磨他的神識也無法讓他開口。屬下正準備給他用燈刑。”

所謂“燈刑”,其實就是將受刑人的神魂抽出,然後放在可以燃燒神魂的燈上炙烤。

身體上的刑罰隻會受到皮肉之痛,但神魂上的刑罰卻會讓人生不如死。

燈刑也是一種酷刑。

聞言,就連那裝作昏迷的人也不禁抖了抖身體,似乎是終於感受到了害怕。

謝家主轉頭就對著謝與真道:“與真,你覺得呢?”

這是詢問,也是考驗。他想知道自己的小兒子成長到哪個地步了。

謝與真麵無表情的問道:“為什麽不直接搜魂?”

那青年男子回道:“回少爺,此人神魂上有禁製,若是直接搜魂,他便會魂飛魄散,我們什麽信息都得不到。還會驚動給他下禁製的人。”

“原來如此。鞭子給我。”

青年不知道他想幹什麽,卻還是恭敬地把鞭子交到了他的手上。

謝與真握在手裏揮舞了幾下,試了試鞭子的韌性。而後隻見他直接走到那犯人身邊,並用鞭子的柄挑起了他的下巴道:“你是個合格的死士,你對你主人的忠誠令人欽佩。我知道你不怕死,也不怕這些刑罰折磨,但是你放心,我不會折磨你。”

“我知道你的神魂上有禁製,但恰好我在一本古籍上讀到過,隻要徹底抹除一個人的意識,那麽這個人神魂上的禁製也會不複存在。你的意識反正留著也沒什麽用,不如直接抹殺好了。”

等到他說完最後一句,那一直沉默的犯人也忽然睜開了雙眼,那雙黑沉沉的眼睛裏除了死寂外似乎還有其他的什麽情緒波動。

謝與真沒有細看,也沒有耐性去辨別他在想什麽。

他隻是轉頭對著謝家主道:“父親,這還需要您動手。我的神識進不去他的識海。不過您需要注意一點,在他的意識被抹除後,他本身的記憶也會很快跟著消失。如果不及時讀取,同樣也什麽都得不到。”

謝家主沉默片刻後道:“我兒果然成長了不少,那就按照你說的辦吧。”

一錘定音,那犯人卻頓時就慌了。隻聽他急急忙忙的開口道:“不要抹除我的意識,我什麽都可以說。”

“晚了。”謝與真冷漠的道。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謝家主的神識也跟著釋放了出來。那犯人察覺到識海中的劇痛,不禁強忍著咬牙道:“指使我的人是大老爺!”

他快速的說完後,就聽“嗡的一聲響,下一秒他的整顆頭顱竟然直接爆炸了。

謝家主察覺到不妙,及時從他的識海中退了出來。正好卡在他即將抹除對方意識的前一秒。

爆炸過後,牆上也隻剩下了一具無頭男屍。而在他身後的牆上,碎肉混雜著腦漿卻噴的到處都是。

場麵可謂是血腥至極。

謝家主第一時間就去看身邊兒子的反應,卻見後者頗為嫌棄的後退了好幾步,臉上也盡是嫌惡。除此之外,倒是沒有多少害怕的情緒。

見狀,他也不禁緩緩鬆了口氣。

然而這時謝與真卻很是嫌棄的對著他道:“你太慢了。要是你再快點,就不用搞得這麽惡心了。”

謝家主:“……”

突然被自己兒子訓了,他卻沒覺得氣惱,反而還有些小小的竊喜。

要知道在過去的時間裏,謝與真看見他不是無視就是嗆嘴,可從來沒這樣心平氣和的跟他說過話。

按捺住心底小小的激動,他咳嗽了一聲道:“是爹錯了,下次不會了。不過你對他最後說的那句話怎麽看?”

謝與真此刻皺著眉頭,語氣有些不善道:“90%是假的,不過大伯肯定跟這件事也脫不了關係。否則,就這樣栽贓陷害給他也沒什麽意義。”

“我兒說的對。不過此事肯定也已經驚動了那下禁製的人,最早今晚,最遲明天,他一定會有所行動。”

“既然父親心中已經有了主意,那您就看著辦吧。我就先告辭了。”

謝家主看著他急切離開的樣子,不禁問道:“你這是去哪兒?”

謝與真頭也不回的道:“回去洗澡。”

謝家主:“……”

說起來這密室裏是有些臭,他是不是也該出去洗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