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玫瑰抬眸望去, 隻見符先生父母的墓地果然如同宋瞿說的那樣,用水泥和瓷磚砌得十分光亮,在這座墳山上稱得上數一數二。

至少剛才他們一路上來, 就沒見過比眼前這座墳墓更“氣派”的。

“過去看看。”井玫瑰往前走,孟麒麟身高腿長緊隨其後,符先生一看,急忙跟上。

井玫瑰繞著雙人墳墓走了兩圈,最後站在墳前看了好半晌。

“怎麽樣啊大師?我夫人做的夢是不是我父母托來的?他們到底怎麽了?”符先生有點急了,大師看了這麽久怎麽不說話?他心裏不由得想七想八。

井玫瑰:“你們這座山是不是可以隨便葬人?”

符先生不明就裏,還是如實回道:“是可以隨便葬, 隻要是住在這個村裏的人就行。”

井玫瑰便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符先生見她又不說話了, 就將話說得更詳細:“其實我父母雖然一直跟我在外麵養老,但是我們的戶口都遷出去了, 按理來說他們也是不能埋在這裏的。”

井玫瑰看他一眼:“那他們怎麽又能葬回故土了?”

符先生話更多了:“大師您也說了, 這是我們的故土,俗話說得好,故土難離啊,我倒是還好, 年輕的時候就從這裏出去了,要說真對這鄉下有多深的感情, 那是不可能的。

“問題主要還是在我父母身上,當年啊,我外出做生意, 接父母去身邊養老,他們走的時候就說了, 以後一定要埋回老家, 他們的根在這裏, 不能丟了。

“可是我們的戶口已經遷出去了,那能怎麽辦呢,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父母就想著他們雖然在外,但也不能丟了和老鄉的情誼,於是每當逢年過節的時候,就讓我開車帶他們回來,給村裏每一家每一戶都送點禮物、包點紅包。”

說穿了就是拿錢買墓地,符先生的表情沒先前看著好了。

他苦澀一笑:“我說這就是窮折騰,給人家白送錢,說實話我寧願花大價錢在城裏給他們買墓地,也不想這樣。大師,你是不知道,村裏有些人收禮的時候那個痛快勁兒。

“有一年我們全家外出旅遊,回來經過老家,剛好天黑了,我父母就說在老家住一晚吧,都幾個月沒回來了。

“因為那次不是特意回來的,事先沒有買禮物,結果我們回到自己家,冷鍋冷灶,來看熱鬧的人見我們沒提大包小包,打了招呼就回去了,沒有一家人開口請我們上門喝杯水、吃頓熱飯,人心涼薄啊!”

符先生說得情緒都激動起來,好在他很快自己緩過來了:“看我,和您說這些幹什麽。不過大師,您問我山上埋葬的事,難道是因為我父母?他們不會要遷墳吧?”

井玫瑰道:“必須遷墳。”

符先生沒想到自己最擔心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他急忙追問:“為什麽呢大師?這墳墓到底怎麽了?”

井玫瑰指著兩個墳包上遍布的水泥瓷磚裂痕:“你自己看到了,你不是早就發現不對了嗎?

“先人下葬,最好土葬,不要加其他東西。這裂痕不僅墳上有,很快就會蔓延到水泥地麵了,到時候整個墳墓都會四分五裂。”

符先生冷汗都出來了:“可這到底是為什麽?”他腦中忽然閃過一道光:“該不會是因為他們出、出不了氣吧?”

聯想起夫人做的夢,青天白日的,他的聲音都忍不住顫抖起來,緊緊看著井玫瑰,向她求證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井玫瑰沒讓他失望:“可以這麽理解。”

“可、可是人都死了,怎麽還會呼、呼吸呢?”符先生覺得自己快窒息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總之你隻要知道,這樣對先人是不利的,”頓了頓,她問,“是誰給你出的主意?”

符先生:“是老村長啊,他說隔壁村有人這樣修墳墓,看起來體麵,說我掙了這麽多錢,給父母辦身後事不能小氣吧啦的。”

他說著,心裏冒出一股火氣:“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

井玫瑰:“他懂風水?”

符先生鬱悶道:“我不知道,以前沒聽說過,應該不懂吧,我們全村不管誰家死了人,都是在外麵請的風水師。”

井玫瑰有數了:“那就不至於了。”

符先生:“不至於什麽?”

鮮少說話的孟麒麟開口:“不至於拿風水害你。”

井玫瑰接著道:“對,應該就是眼紅你的財產,想讓你多花冤枉錢。”

符先生卻難咽下這口氣:“我父母那麽多東西都送給狗了!”

“當務之急還是先找一塊新的墓地。”井玫瑰提醒。

符先生收拾好情緒:“還請大師幫我指點一塊風水寶地。”

井玫瑰想起剛才下車時看見的那座山:“村子對麵的山歸屬你們嗎?”

符先生問:“哪一座?左邊的還是右邊的?”

井玫瑰回想了一下地址位置:“右邊,有白鷺飛進去的那座山。”

“你說白鷺山?那是對麵村的。”

井玫瑰可惜:“那裏位置不錯,符合大家說的‘風水寶地’條件,是‘二龍戲珠’的勢態。”

符先生驚奇道:“您也看出來了?以前就有風水大師說過,也說那叫‘二龍戲珠’,珠峰是塊絕佳的風水寶地。

“不過那裏早就有人埋進去了,也不是對麵村的,是我們隔壁村的,聽說當時為了埋到那裏,後人也花了好大一筆錢。”

井玫瑰:“外人也能埋進去?那就葬龍嘴裏吧,飛龍潛山,雙龍戲珠的龍嘴是張著的,吸收了天地靈氣和山野精氣,也是塊藏珠納寶的好地。”

就是不知道這位符老板願意不願意了,畢竟還要多花一大筆錢。

符先生確實猶豫了,遷墳就相當於給父母辦第二次身後事,馬虎不得,可是,要他多花一筆或許會比當初辦喪事的時候還要多的錢,他需要仔細斟酌。

“符先生考慮一下吧,要是覺得不合適,就另外再找地方。”

井玫瑰將話都說明白:“不過短時間內不一定能找到比這兒條件更好的,尤其是你們本村這座山,要想選風水寶地,需要首先排除。”

符先生聽懂了,要麽就是不多花錢,但也別想要什麽好地方,就直接埋在後山,要麽就花筆錢,另外選個好地方,而且不管選哪兒,錢最終都是要花的。

既然這樣,那他還猶豫什麽:“大師,我考慮好了,就選二龍戲珠那裏吧。”

“考慮清楚了?”井玫瑰又問了一遍。

符先生確定:“考慮清楚了,就遷到您說的那個位置。”

“好,那你先去交涉吧。”總得先把墓地定下來,才好定遷墳的日子和時辰。

符先生沒馬上應,他支吾著問:“大師,您不是說有兩條龍嗎?那龍嘴肯定也有兩個,您看這……我父母的墳遷到哪邊更合適?”

井玫瑰:“都可以,你自己選。

”其實龍珠的位置沒了,兩座山兩條龍,葬哪邊都一樣。不過這話她就沒說出來給符先生添堵了,因為她先前也沒騙他,龍嘴的風水的確不差,隻是比起龍珠稍微遜色一些罷了。

符先生得了答案,立刻說自己這就去對麵村辦事,腳下一動,又想起不知道該怎麽安置井玫瑰和孟麒麟:“那大師,你們……”

他倒是有心想請兩位去自家坐著休息,可是好久沒回來,老屋衛生都沒搞,肯定全是灰塵蜘蛛網,連杯幹淨水都沒得喝,更別說坐下了。

請人招待吧,這村裏就沒一個好人,別回頭那些白眼狼給他得罪了大師,他都不知道。

可是他也不好張嘴要兩人再陪他到對麵村子裏去,符先生一時陷入兩難的境地。

“沒事,我們在這裏隨便走走,你去忙吧。”井玫瑰看出他的難言之隱,不介意地說道。

符先生愧疚難當:“都怪我,沒事先安排好。”

他又想到遷墳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住處也不好落實,之前在車上還打包票說包吃包住包地陪,這下他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滿臉尷尬的表情:“我……那個……”

井玫瑰沒弄懂他想說什麽,孟麒麟看出來了。

“先把地的事敲定,今天直接返回雲山市,選好遷墳的時間再來。”

清晰有力,瞬間將符先生的難處迎刃而解。符先生激動地直點頭,而後才想起井玫瑰還沒說話,又眼巴巴看向她。

“可以。”井玫瑰雖然不喜歡麻煩,但是顯而易見,眼下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

她還提醒符先生:“這塊地和你父母現在所埋的墓地不一樣,買地的錢隻要在你能承受的範圍之內,就不要吝嗇,你父母得了風水寶地,以後對你和你家裏的好處隻多不少。”

“知道了大師。”

商量好一切,符先生迅速下了山,直奔目的地。

對麵村果然開出一個大數額,但因為他一開始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鐵了心一定要將地拿下來,也記得井玫瑰的叮囑,所以沒在錢的問題上扯皮。

意思性講了講價,對方降了點兒,他沒得寸進尺,利索地簽了合同。回來的時候嘴角帶笑,一臉喜氣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