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蔣氏帶著一眾爪牙來到前院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大門口處,一群身穿麻衣的漢子正幹得熱火朝天。
家裏的幾個下人已經一個個鼻青臉腫地站在遠處,一個個跟個鵪鶉一樣,誰都不敢過去一步。
“住手,你們是什麽人?不知道這是官邸嗎?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下人之後,蔣氏身邊的一個心腹立刻扯著嗓子大喊了一聲。
“少、少郎君,你、你這......”
聽到造反兩個字,原本還幹得熱火朝天的壯漢們,頓時再次停下了手裏的工具,一個個小心翼翼地看向了人群後麵正躺在一張躺椅上打著哈欠的李長生。
順著他們的目光,蔣氏也第一次看到了自己這個從來沒有見過麵的繼子。
“這位就是姨娘了吧?我是李長生!”
看到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李長生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
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有些淩亂的袍子,揉了揉略有些惺忪的睡眼,這才朝著蔣氏一抱拳。
抬頭的瞬間,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不多不少,剛好露出八顆雪白的牙齒。
“原來,你就是長生啊!”
聽李長生這麽一說,蔣氏臉上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
不過,很快就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右手也十分自然地抓住了李長生的衣袖。
“長生第一次回家,眼看著家裏的大門實在是狹窄了些,所以就讓按照父親遺留在家裏的圖樣,讓人給拓寬了些,姨娘不會怪我吧?”
聽著李長生的話,蔣氏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了一下。
你特麽牆都拆完了,我要是介意你個小崽子還能讓人給我砌回去嗎?
她也是聰明人,自然不會把這些話說出口了。畢竟,這件事從根上說的話,那是她挑事在先。
“怎麽會呢?不過就是一扇大門而已,你父親早就有修葺的意思了,就是我一直不得閑!
你那弟弟又還年幼,每日都需讀書準備秋闈,免得墜了你父親的聲名。
今日恰好你回來了,倒是正好可以幫我操持下這些事情了!”
聽著蔣氏的話,李長生的心裏也開始犯起了嘀咕,看來自己這個二娘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
這明著是在跟自己訴苦,暗地裏這不是在嘲諷他十六了還沒考上秀才,隻能操持這些下人做的事情,丟了他爹的人嗎?
不過,他還沒開口,一旁的小丫頭墨蟬已經搶先回了一句:
“這個怕是要讓姨娘失望了,少爺身子從小就不好。尋了好多大夫都說了,這是幼時照顧不妥當,傷了先天元氣,隻能靜養,不能視事!讀書的事情,也隻能量力而行!”
小丫頭的話說完之後,蔣氏的臉色再次變了一變,抬眼看了一眼小丫頭之後,這才再次恢複了平靜。
她是怎麽都沒想到,這李長生身邊的一個小丫頭,都能這般的牙尖嘴利。
不光不給自己任何出手的由頭,反而還反諷自己和李樂言苛待兒子。
李樂言可是學正,這官職雖然不算高,可對品行要求卻嚴格得不像話。
這要是虐待幼子的名聲傳出去,李樂言這輩子還是別當官了!
就是她這個二娘,怕是立刻也得被人給千夫所指了。
這狠心後娘欺負原配兒子的戲碼,不正是坊間百姓們最喜歡的談資嗎?
雖然吃了個暗虧,可蔣姨娘也不是個挨了打不還手的主,立刻就開口反擊:
“既如此,看來這事情又得落在我身上了,隻是你父親每月的薪俸本就有限。
加上這整修宅子的錢,怕是家裏的日子又得緊一緊了,長生啊,這個恐怕就要委屈下你了!
這給你準備的西跨院的整修還沒做完,現在這裏成了這個樣子,又得先擠出些錢糧來修整下大門了。
畢竟,這可關係到你父親的臉麵啊!”
蔣氏說到這裏的時候,臉上也滿是一副為難的模樣。
“你們在幹什麽呢?這是在做什麽?”
就在這娘倆你刀我一槍地廝殺的熱鬧的時候,穿著一身綠色官服的李樂言,終於回到了自己的門口。
隻是才剛一下轎子,他頓時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自己才剛出門不到兩個時辰,這是被韃靼人給偷家了嗎?
看到李樂言回來,蔣氏的眼神之中明顯多了一絲的慌亂,她本是準備逼著李長生先來個城下之盟的。
可現在這城還沒攻下,這老東西怎麽先回來了?
“孩兒長生,拜見父親大人!父親大人身體康健否?”
穿越十六年,總算是見到了自己這一世的親爹,李長生的心情忽然有點複雜。
不過他還是按照大梁的禮節,認真地給李樂言行了個禮。
“起來吧,你都這麽大了,以後不可再跟之前一樣,文不成,武不就,你這樣讓人家秦家如何放心把女兒嫁給你?”
看著麵前幾乎已經跟自己一般高的兒子,李樂言的心情頓時也複雜了起來。
他雖然不待見這個兒子,可畢竟是自己的骨血。
看著風華正茂的兒子,再想想那日秦正澤言語間透出來的退婚之意,他的心情更是糟糕了起來。
而另外一邊,李樂言那恍惚的表情,落在蔣氏的眼中,頓時就讓她心中頓時多了一絲的醋意。
這都過去十幾年了,這老東西還是沒忘記那女人!
想到這裏的時候,蔣氏擠出了一個笑容之後,這才開口:
“老爺,您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不是說去迎接那位義商嗎?”
“別提了,魏大將軍折騰了半天,人家派了個下人過來,說是當不得大將軍如此厚待,已經自行入城了!”
聽他這麽一說,蔣氏頓時就有點急了:
“那您可曾跟大將軍說了您轉遷的事?”
“人都沒接到,我這個小小的七品學正,哪裏近得了大將軍的身?
倒是老秦那個狗東西,居然跟大將軍聊了半柱香的時間!”
李樂言說得這裏的時候,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了。
聽著李樂言那憤憤不平的話,李長生身邊的墨蟬肚子都快笑疼了。
李樂言什麽都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在三個月前,大梁在秦州城一帶,跟北方的韃靼人狠狠地打了一場大仗。
自家少爺先是十分幹脆地拿出了五萬石糧草,三千輛馬車。
全部無償捐贈給了統領秦州十五萬大軍的大將軍魏豹,又派出精幹人員散播消息。
說是魏豹在渭水河穀囤積了大量金銀準備逃回長安,這才將韃靼人主力給誘騙進入穀地。
結果韃靼人前腳才剛衝進河穀,後腳魏豹就以兵車堵住了河穀兩端。
緊接著引燃了馬車中堆積的引火之物,馬兒受驚之下,頓時四處亂竄,徹底斷絕了韃靼人衝出河穀的可能。
一把大火,燒得五萬韃靼騎兵死傷殆盡,這才讓本已露出敗績的魏豹贏了這一戰。
本來都準備回京請罪的魏豹,一下子成了大梁人盡皆知的英雄,
此刻的魏豹,現在對自家這個素未蒙麵的少爺,那可真是感激涕零了。
為了感謝少爺這個義商,魏豹得知他前來秦州的事情之後,這才特意親自帶領全城的官員到西門迎接。
有那麽一瞬間的功夫,墨蟬還真的很想知道,李樂言要是知道他們迎接的義商就是自己兒子的時候,臉上該是什麽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