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丞閣是這幅景象,午門外的皇子們又是另一幅景象。
七月份的天,晚上涼意陣陣,老天要是有意跟他們過不去,冷風嗖嗖的吹,剛才還滿月的天空陰沉下來,似乎要下雨。
“這他娘的狗天氣!”老十從被窩裏出來,隻穿著一件繡莽官服,凍得雙臂緊抱,“來的時候還好好的,說變臉就變臉,真真兒凍死個人。”
“這天那是說變就變,咱能管得住?”老十一話裏有話的說,“所以說最要緊的,就是把自己穿暖和了再出來,不然還真能凍死人。”
老九張翊沉默不語,老老實實的跪著。
老四張竑緊閉著嘴一言不發,黑瞋瞋的眼睛望著前方,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董閣老被逼下台,嶽山棋入閣。
這一係列的變故讓他始料不及,也想不通。
以嶽山棋的資曆和能力,還遠沒有達到入閣的條件,要是憑借軍功,嶽山棋或許可以當任太尉之職,可怎麽也進不了尚丞閣擔任閣老。
董路的下台,他在尚丞閣徹底的失去了力量的支撐。
到現在,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
老八張竴麵色平靜如水,不想老四冷峻的臉龐,他麵相和藹,給人一種親近的感覺,也非常的有氣度,安靜的跪著,也沒有任何的小動作。
這個時候,曹璋拿著旨意快步出來。
“艸!”看到曹璋出來,老十罵罵咧咧地,“這他娘的等了大半夜,總算是見著個人了,這群每根的死太監,想凍死你爺我嗎?”
遠遠地曹璋就聽到老十張笠的辱罵聲,對這個十皇子,他知道這是個桀驁不馴,胸無大誌,沒腦子的憨貨,自然不會跟他計較。
他快步走過去,麵無表情,舉起手中的聖旨:“皇上有旨,諸位皇子接旨。”
張笠還要罵,剛張開嘴話都到嘴邊了,被曹璋手裏高舉起的聖旨被堵住了,話堵到嘴邊說不出去,難受的他幹咳了兩聲,不得不跪下接旨。
“萬歲!”
幾個皇子紛紛俯下身子,口稱萬歲。
曹璋舉著聖旨念道:“自即刻起,停用太子印璽,著皇三子張端總領皇宮宿衛,非朕親筆手諭,無論何人不得擅自調動兵馬,皇太子暫留東宮不得隨意走動,內外臣工暫停覲見請安,欽此!”
眾皇子心驚不已。
停用太子印璽?
皇太子暫留東宮不得隨意走動?
難道這是太子做了什麽事兒,引起皇帝的警覺?
“謝恩——領旨!”
老九張翊反應最快,叩頭謝恩領旨,其他人紛紛跟著謝恩。
“還有旨意。”曹璋又說,“著即加封皇三子張端、皇四子張竑、皇八子張竴、皇九子張翊為親王,並命所有皇子即刻前往乾清宮候旨。欽此!”
眾皇子又是一陣意外,趕緊謝恩領旨。
……
坤寧宮內。
太康皇帝手裏拿著太子的調兵手諭,坐在後殿燒得暖烘烘的大炕上,喝著苦澀釅茶,情緒顯得亢奮,雙目炯炯有神地望著眼前搖曳不定的燭火,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此時的太康已經從震驚中走出來。
他是從人頭血海裏滾出來的人,什麽場麵沒有經曆過,不是太子率領幾千城防軍就能造逆的。
經過一係列的安排後,他鎮定自若的坐著。
或許是好久沒有經曆這麽驚心動魄的事兒了,他的精神非常的亢奮,也更加的威嚴冷酷和森然。
耿親王皇三子張端跟著曹璋走進來。
“兒臣叩見父皇!”進了門,張端老老實實地行了跪拜大禮。
“唔?”
太康聽到聲音,抬起頭看見是三兒子,點頭,“起來吧,朕現在把皇宮的兵馬大權交給你,你當嚴防把控。”
“兒臣遵旨。”張端心情激動。
大事當前,禍福不測的危疑關頭,皇上居然讓自己為頭等侍衛總管,如今太子被廢在即,這意味著什麽?
越是這樣想著,越是興奮激動,胸膛中的興奮和緊張無處發泄,逼得他緊緊地攥住拳頭,挺腰而立。
已經是後半夜了,曹璋擔心太康的藥性突發,讓張端看出異樣來,輕聲說道:“皇上……”
“唔?”
“現在已經寅時三刻了,您還是休息一會兒,”曹璋緩緩說,“奴才想恁是天大的事,泥鰍翻不起大浪,主子爺威重九重,小人不會得誌的,主子爺保重龍體,就算是睡不著,好歹也養養神兒……奴才會些推拿,給主子爺揉摩揉摩。”
張端詫異地掃來一眼曹璋。
沒想到這個曹璋如此會說話,難怪能深得皇帝信任。
太康長長透了口氣,溫和地看了一眼曹璋,對旁邊的張端說:“你身上擔著幹係,差事要辦得謹慎些,朕的安全,全靠著你,不可大意。”
張端賠笑:“兒臣怎敢在這事兒粗疏?我這就去巡查一下皇宮防務,父皇您安枕高臥,萬無一失。”說著,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太康略微鬆弛了一點兒,緩緩躺下。
宮裏的太監趕忙點了息香,撤掉宮燈,隻留下兩台蠟燭。
在幽幽閃動的燭光中,曹璋輕輕地給太康從腳到胸緩緩地按摩起來。他本就是中醫博士,對人體經絡了如指掌,按摩起來自然是處處恰到好處。
不出片刻功夫,太康已經朦朧混沌。
等太康完全的陷入熟睡後,曹璋已經腰酸手困地吃不住了,他還沒有這麽周到的伺候過人。
他躡手躡腳地從後殿裏走出來,來到董曉睡覺的地方。
今晚上雖然發生的事兒驚險嚴重,但沒有人敢驚動了董皇後。曹璋過來時,董曉呼吸均勻地沉睡,旁邊躺著小小的可愛人兒,嘬著小嘴攥著小手睡著。
曹璋輕輕的撫摸董曉的臉頰,滿眼疼愛之意。
俯下身,親吻在她的額頭。
微弱的燭光中,娘兒倆睡得特別安詳,曹璋看著滿心的幸福從心田溢出來。